坐到沙發上,陸漸紅並不說話,只是用一種幾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高軒。高軒雖然竭力保持着鎮定,但是那種千鈞般的壓力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這個時候陸漸紅纔開了口:“基層的感覺怎麼樣?”
簡單的一句話,換在別人的嘴裡說出來,也就是一句話,但是在出自陸漸紅的嘴裡,卻是讓高軒似乎感覺到了莫大的關懷,原來,他也並不是不關心自己,剎那間高軒對陸漸紅理解多了。
“感覺很充實,也很無奈。”高軒已經發現,他的壓力其實並不是完全來自於父親,而是因爲自己過分的執着,沒有了這麼執着,他的壓力全消,頭腦也清晰了起來。
陸漸紅微微點了點頭:“這就對了。”
高軒有些不理解:“充實我可以理解,但是無奈爲什麼也對?”
陸漸紅淡淡道:“爲什麼,需要你自己去理解,去體會,也能夠讓你更清醒地去認清自己到底在幹什麼,自己的抱負是什麼。理想是一個很虛無的東西,但是人如果沒有理想,那就是行屍走肉。每個人的理想各不相同,也強加不得,我不問你的理想是什麼,但是你自己必須要弄清楚,這樣你纔有方向。”
說到這裡,陸漸紅微微一嘆:“一個人缺少理想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羣人,所有人,當一個民族都缺少理想、缺少信任的時候,那就很可怕了。高軒,你們兄弟姐妹幾個,遠航揚帆吃的苦最少,沒吃過苦的人,是體會不到疾苦的,所以我不同意他們從政,你不同,你體會到的、看到的比他們多得多,雖然不能也不敢說你將來的成就就會大,但是你比他們有條件。聽說你現在是副鎮長,分管農業農村工作,這就很好。”
高軒道:“你在金字塔的最頂端,我很想知道你有沒有看到基層真正的工作狀態。”
陸漸紅沒有說話,也沒有必要向高軒介紹,高處不勝寒的真諦高軒現在還不會懂,這個社會不公平不合理的地方實在太多,他陸漸紅就是神,也不可能面面俱到,讓他憑藉一己之力去與一些醜惡現象作鬥爭,這沒問題,但是他要對抗的不是某一個人某一件事,而是一種狀態,很悲觀的說,這個狀態背後的“敵人”實在太多太強大,陸漸紅要做的只能是改變這個狀態,一點點地去扭轉。
高軒不明白這些,但是總有一天他會明白,什麼纔是真正的無奈。
陸漸紅道:“成功的人回頭看一看走過的路,無一不是披荊斬棘,破風踏浪,所以你必須要有一顆迎接一切困難的心,這樣當你在面對困難時纔不會驚慌失措,纔不會束手無策。高軒,路還很長很遠。不過你比起當年的我要強很多,我在你這麼大的時候……”
“還是個獸醫站的小會計呢。”高軒與陸漸紅同時說出了這句話,說完,陸漸紅不由失聲一笑:“看來你已經有了充分的認識了,不過我還是要送你八個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不要迷信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鬼話,這是生活,不是小說。”
高軒不由道:“爸,你的意思是……”
陸漸紅笑了,這個稱呼已經很久沒有從高軒的嘴裡說出來了:“我沒有任何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未必都是真的,你需要用你自己的心去體會,用你自己的腦去分析,不要被別人所左右。”
小高進了來,在陸漸紅耳邊低語了幾句,陸漸紅點了點頭,微微嘆息了一聲:“時間過得真是快,只爭朝夕,只爭朝夕啊。高軒,拿出你的本事來。”
看着陸漸紅走了出去,高軒的心裡似乎有一股力量在積蓄、在膨脹,充斥了他整個胸腔,讓他張嘴卻是說不出一個字來。怔了幾秒鐘,高軒忽然追了出去。
聽到腳步聲,陸漸紅回過頭,高軒追了上來,擡着頭道:“爸,新年快樂。”
陸漸紅怔了一下,笑着伸出手去,本來是想去摸高軒的頭的,卻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我今年收到的最好的禮物。高軒,我不在身邊,你要照顧好你媽媽。”
“我會的。因爲我是男人。”高軒的頭仰得更高,胸膛也挺得更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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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男人,好樣的。”陸漸紅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轉過身去,小高向高軒豎了一根大拇指,也跟着離開。
晚上的時候,孟佳才風風火火地趕到,正所謂老不問少事,雖然安然、高蘭和孟佳三女看上去仍然很年輕,但在心態上是沒有必要再跟孩子們打成一片了,而且她們難得能夠聚在一起,自然有她們的話要說,而一幫年輕人也就出去行動了。
經過與陸漸紅的對話,高軒的最後一絲心結也已經打開,或者說他那最後一絲自卑已經不復存在,話不多,神情舉止卻是自然了很多。
陸遠航雖然是遠中集團的頭子,但是應陸漸紅的要求,遠中集團並沒有設在京城,所以這裡並不是陸遠航的天下,而麥迪志和陸揚帆大多都在部隊裡,段若水的安氏集團在香港,所以孟遙倒是成了這裡的大姐大,誰叫龍港集團的總部在京城呢?
藍帶俱樂部並不是京城最好的,但卻是京城人氣最旺的,因爲能夠到這裡來消費的人非富即貴,而更多的都是些富二代官二代。
不認識陸遠航等人的很多,但是孟遙一出現,裡面的男女服務生都是很尊敬地稱她一聲遙姐,這份情懷讓陸遠航瞠目結舌,低聲道:“孟遙,敢情你還是這裡的大姐大?”
“少見多怪。”孟遙從鼻孔裡發出了一個嗤聲。
這時一個打着領帶的服務生跑了過來,賠着笑道:“遙姐,有什麼吩咐?”
“他們都是我朋友,你去給他們每人辦一張金卡,要最好的那種。”孟遙手一揮,“我們去打保齡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