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衣梳妝吧。”收回視線,胭脂雪神色淡淡的,宿醉讓她的臉色有些許的發虛,比平日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樣子大相徑庭,整個人,都有些懨懨的。
“是……。”看着這樣的胭脂雪,流蘇覺得心疼,雖然主僕相處並不久,但是有種喜歡和欣賞,是沒有理由的,即便短短几天時間相處,她就已經十分的欣賞和喜歡這位王妃了,甚至覺得,能讓她喊上一聲王妃的,除了胭脂雪,便再無旁人了芾。
“傻丫頭。”看着一臉難過的流蘇,胭脂雪覺得心尖又酸又澀,笑罵道。
她不是軟弱可欺的弱女子,更不是愛哭哭啼啼的病嬌小姐,沒有東西,沒有任何的東西,可以打倒她,沒有。
反正她都是要離開的,反正……
“奴婢纔不傻,傻的是王妃您!”流蘇沒好氣的嗔怪道樅。
以她對王妃的瞭解,對王妃手段的見識,她知道的,王妃完全可以有千種萬種辦法阻止,但是呢?
王妃沒有,甚至隻字未提。
她真是不知道,王妃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雖然大家宅裡,尤其是王孫貴胄,但凡男子,沒有一個不是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
可是她流蘇知道,她也看得清楚,如王妃這般心性孤高曲高和寡的女子,如王爺這般已經成了只揣了一顆赤子之心的癡兒來講,心裡頭能住下的那個人,只能有一個,再也容不得旁人。
因爲那是認定的,選定的,是再也擠不下他人的……
胭脂雪自是明白流蘇這話埋怨的意思,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不是胭脂雪,她只是一縷很有可能隨時會消失的孤魂野鬼,只會給這傻子帶來無窮災難的煞星!
遲早,燕煜遲早會發現,他現在所受到的打壓,都是她在一手操控,屆時,他第一個會拿誰開刀?
不是被她連累的小傻子,還會有誰?
她說了,她絕對不會,不能再讓小傻子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彼時,雙方交火,總是會有損傷出現,萬一再傷到了小傻子,這讓她如何是好?
思及此,胭脂雪眸色一凜,轉身走向了梳妝檯,催促起了流蘇,“別囉嗦了,沒得讓人笑話本王妃小家子氣,只會使這些拿不上臺面的伎倆。”
“是……。”流蘇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後,一襲碧天水色長裙加身,發綰靈蛇髻,十足靈動,冷豔逼人的胭脂雪,相攜流蘇到了正堂。
彼時,正等的有些不耐煩的得喜公公,正在正堂裡發着牢***,“這燕王妃怎麼還不來,難道是不想來接旨了不成?哼,若是這讓皇后娘娘知道了……。”
“得喜公公。”胭脂雪嘴角噙着抹笑,動聽之聲一到,後面便是前腳踏進了富麗堂皇的大廳正堂,“雖然公公您是皇后身邊兒最是得體的紅人兒,可若是皇后娘娘知道,您想故意假借名義,挑撥本王妃與娘娘之間的婆媳關係……想必娘娘也是不允的吧?”
原來還想辯駁幾句的得喜公公,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在胭脂雪那雙寒徹入骨的冰藍眼睛下,骨子裡都透出了一股寒意和莫名的懼意,讓他不得不低頭,幾個耳刮子便扇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都是奴才這笨嘴拙舌不是,還望王妃見諒,呵呵,見諒……。”
“公公您可是皇后娘娘身邊得體的老人兒,所謂打狗還得給主人三分薄面……。”信步坐上主位,胭脂雪眼帶睥睨之色,嘴角笑容變得玩味,“本王妃,又豈敢隨意怪罪了公公你?”
“是是,王妃大人大量,自是不會與奴才這樣的狗.奴才計較……。”卑躬哈腰,得喜公公涎着一張臉,一個勁的賠着不是,只是笑意未達那精光爍爍的眼底。
這些宮裡邊兒的奴才,慣會狗腿德行,見人說鬼話見人說人話,流蘇不屑極了,一邊給胭脂雪伺候茶水,一邊冷哼,“王妃如何會與一條狗計較?說出去,都沒得別人笑話我們王妃。”
“是是是,流蘇姑娘說的是。”這下子,得喜公公的眼睛裡,已有了起火的徵兆。
怎麼說他也是皇后身邊最寵信的宦官,官居四品,給燕王妃卑躬屈膝也就算了,何時還得給流蘇這樣一個卑賤的使喚丫頭賠笑臉?
這說出去,才真是要笑死人了!
看見了得喜眼底的惱意,胭脂雪知道這下馬威還是點到爲止的好
,老人可是常言,寧可得罪君子也莫要得罪小人……於是,便給了流蘇一個制止的眼神,給得喜公公則換上了客氣的笑臉,“公公此次前來,不知有何貴幹?”
“回王妃的話,奴才今兒個來,是特意來爲娘娘傳旨的。”見胭脂雪終於對自己客氣了幾分,心頭舒服了幾分的得喜,依舊笑臉不改的接下話茬,只是這笑容裡夾雜了幾分譏諷。
“原來如此。”呷了一口熱茶,放下茶杯,胭脂雪懶懶將玉腕遞給流蘇,讓流蘇將自己攙起,另一手,則拎着絲帕,輕撣了撣裙襬。
見胭脂雪已經做出接旨的架勢,得喜公公也不囉嗦,拿出袖中明黃卷軸,緩緩展開,正要念卷軸上的內容時,一臉奇怪的看了眼胭脂雪空蕩蕩的身側,“這王爺他……。”
“王爺最近了風寒,不便出門見風,還望公公見諒。”明知這狗.奴才是故意有此一問,想要探究王爺的傷勢,胭脂雪也只得耐着性子笑道。
“原來如此。”得喜頷首,繼續開始宣讀起了旨意,“既然王爺病着,那就只好勞煩王妃一人接旨了。”
“臣媳接旨。”胭脂雪沒有下跪,微蹲下身,作出福身姿勢。
得喜倒也沒在禮數這上頭多作胭脂雪的文章,畢竟人家是一品親王妃,只有見了皇上和大的典儀時纔會行跪拜禮,不過只可惜,以後就……嘴角劃過一抹譏笑,得喜便輕咳一聲清嗓子,高聲宣讀道:“太傅二女,端莊得體,知書達理,與燕王殿下,更是青梅竹馬,深情甚篤。特,本宮將太傅二女賜予燕王爲妃,與燕王妃平妻平妃,一同侍奉燕王,望姊妹和順,三人舉案齊眉,早日爲本誕下皇孫,爲皇家綿延子嗣,着三日後完婚,欽此……。”
“胭脂雪,接旨。”不卑不亢,不怨不怒,面色無波,依然笑靨淡淡的胭脂雪,伸手,接下了懿旨,只是沒想到常接的懿旨本該不重的分量,現在到手,卻沉甸甸的,令她幾乎要接不住了。
完全沒有料到胭脂雪竟然反應如此的平靜,得喜有些不可思議,也有些探究的視線,不斷在胭脂雪的臉上掃視,尖聲尖氣兒的笑道:“真是恭喜王妃,賀喜王妃,誰能有王妃此般的好福氣,竟能與自己的親姊妹一同侍奉咱大燕的唯一一個親王殿下,真是齊人之福呢……。”
“多謝公公的美言。”胭脂雪如何聽不出得喜話裡話外的諷刺,但她笑容不變,朝筆直站立在一旁的秦管家吩咐道:“還不快帶公公去領賞。”
見胭脂雪臉上並無異色,笑容幾乎完美的無懈可擊,秦管家這才放心的鬆了一口氣,朝得喜公公作出請的手勢,“公公一路辛苦,請。”
“那咱家,就告辭了。”怎麼也沒有在胭脂雪臉上探究出什麼的得喜,只得不捨而失望的對胭脂雪拱了拱手,隨秦管家離開了大堂。
等到兩人走遠,胭脂雪手裡的懿旨啪嗒一聲掉落在地,然後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乾嘔了起來。
這可把流蘇嚇壞了,連忙上前攙扶,“王妃,王妃您怎麼了?”
然而,流蘇的手纔剛一觸及到胭脂雪的衣袖,胭脂雪便眼前一黑,昏倒了過去。
沒來得及扶住胭脂雪,只能眼睜睜看着胭脂雪就要昏倒在地的流蘇嚇得瞪大了雙眼,“王妃!”
吶喊間,流蘇正要使用武功身法,快一步將胭脂雪接下,哪知,從門外突然襲來一陣勁風,將眼前的胭脂雪,竟活生生的捲了走,把流蘇更是震驚的無以復加。
幸而,那陣風並沒有刮遠,很快就在堂內的一排整齊太師椅前停了下來。
這時,流蘇定睛一看,方纔發現這陣風根本不是什麼風,而是,一個人。
準確的來說,是一個男人,一個很美的男人。不,該說,是一個很妖的男人,妖的不似凡人,更妖的模糊了性別。
短暫的失神與震驚之後,流蘇便連忙上前,欲將男子懷裡抱住的胭脂雪奪回,厲色荏苒,“你是誰!快放開我們王妃!!”
男子沒有理會流蘇,徑直懷抱胭脂雪大刺刺坐到了太師椅上,五指搭上了胭脂雪的一條手腕,把起了脈。
流蘇見他如此肆無忌憚對王妃這般親近無禮,還對自己置若罔聞,便不再囉嗦,使了內力朝男子攻去。
然,眼前扣成爪的十指就要湊近男子要害時,橫空而來的一支袖箭,竟恰如其分的彈開了流蘇整個人,且,沒有傷到流蘇的雙手分毫。
被彈開出去一丈之遠,癱坐在地了的流蘇舉手
一看,自己的雙手除了有些麻木之外,竟然半點都未被傷到,不由驚愕喟嘆,“好強的內力!”
沒錯,她並非是被那支小小的袖箭彈飛的,而是被袖箭上攜帶的射箭之人的渾厚內力,給崩到的。
“無情姐姐你也忒溫柔了,這個不要命的小妮子居然敢傷害我們宮……我們王爺!就罪該萬死,廢了她那雙手又算得了什麼?!”隨着一聲又脆又傲氣的女子聲音響起,一前一後便走進來了高矮不一的兩名蒙面女子。
而俏生生的惡毒之話,就是走在前頭的,看樣子,也約莫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女說的。
“無心,不得無禮。”走在後面的無情,一邊將藏在袖子裡的袖箭重新藏好,一邊呵斥走在自己前邊的無心。
無心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衝後面的無情做鬼臉,孩子氣十足。
幸好多年的訓練讓流蘇懂得寵辱不驚,極力掩飾好心底不安和慌亂的前提下,又快又準的抓住了無心話中的重點,“王爺?”
蹙眉狐疑間,側目看向了正在爲自家王妃把脈的妖嬈男子,雖然不否認男子懷抱王妃畫面美的令人噴鼻血,但是一想到自家王爺,流蘇還是沒有什麼好臉色,“你是殷王爺?”
魅音仍舊沒有理會流蘇,只是把脈過後,那無波無瀾似兩汪碧水寒潭的妖異綠眼睛,被吹起了一絲漣漪,帶着讓人琢磨不透的深邃和複雜,撇向了懷裡臉色蒼白的胭脂雪。
流蘇慣會察言觀色,雖然魅音的反應很微小,但還是被她捕捉到了,這讓流蘇萬分惶恐的從地上站了起來,“王妃她到底是……!”
從回來後,在府裡一些小丫鬟嘴裡的流言蜚語被她聽進了耳朵裡,說王妃前些日子,竟莫名暴斃了一回!
雖然也有人解釋說,那根本就是林大夫的誤診,但流蘇很清楚,林大夫本來是可以做皇宮最年輕的一代太醫令,醫術在上百位太醫中屈指可數,哪裡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然而王妃現在又無故昏倒,該不會,該不會是……
魅音還是沒有理會流蘇,置若罔聞的徑直將胭脂雪抱起,遂直朝主屋走去。
“殷王爺!”流蘇倒也不死心,雖對這個傳聞中傳的異常可怕的殷王心中畏懼,但還是顧不得高低貴賤之分的禮數,咬着牙追了上去。
“流蘇姑娘放心,我們王爺不會對燕王妃如何的。”無情橫臂阻攔道。
雙手環胸的無心鄙夷的冷哼了一聲,“一個有夫之婦,我們王爺會看上她?拜託你未免也對你們燕王妃高看的過頭了吧?何況你們王妃還是我們的……。”
“無心!”無情冷聲呵斥,“注意規矩。”
無心像個鬧脾氣的小女孩一樣,哼了一聲,一跺腳,便氣咻咻的轉身離開了大堂。
流蘇則趁兩人吵嘴之際,巧妙的越過了無情橫加阻攔的手臂,心急如焚的直往主屋跑去,完全忘了自己身上多少也有被摔出來的小傷小痛。
在王府裡裡外外,諸多忙碌進出的婆子丫鬟們各種各樣的視線洗禮下,魅音一路旁若無人的懷抱着胭脂雪,抵達了主屋。
緩緩將胭脂雪放進了軟榻雪白的被褥中,遂,熟稔的替她再蓋好了被子,掖好了被角。
最後,再看了一眼睡容雖然蒼白卻異常平靜的胭脂雪一眼,魅音便欲轉身離開。
然,他纔剛一轉身,袖角,卻被一隻小手給捉了住。
“師父……。”熟悉的蘭草味道,熟悉的溫涼懷抱,熟悉的寬闊胸膛,讓昏睡下的胭脂雪,下意識的感覺,自己彷彿又回到了小時候,有師父寵着護着陪着的時光。
可昏睡過去的她,卻並不知道,她這麼一聲無意識的吶喊呢喃,讓魅音整個人都渾身一震。
匆匆隨後趕上的流蘇,甫一撩簾進來,便看到了這樣的畫面……一臉無助受傷,仍在昏睡當中的胭脂雪,無意識的伸出一隻手,正拽在了殷王爺袖子的一角上,而殷王爺,整個人都呆怔在了榻前,維持着似轉身又不似轉身的彆扭姿勢。
流蘇愣了。她還從來沒有見過王妃如此脆弱無助的像個孩子一樣的模樣,雖然相處時日無多,但是王妃在自己眼裡,一直都是高大的,強大的,不需要任何倚靠的。
哪怕是昨晚在華清宮的百花宴上,哪怕王妃如何的受傷,也是要把自己的傷口緊緊的藏着掖着,不會讓任何人發現,也不會讓它傷痛太久。
可現在,王妃卻在這個連照面都還沒打過,完全毫無瓜葛的殷王面前,竟毫無保留的將自己受傷後的脆弱一面顯露了出來!
這……流蘇打了個激靈,神色一正,連忙走上了前,將胭脂雪那隻拽着魅音袖角的小手巧妙的掖回了被子裡,並附上一句關切的言語,“王妃,這樣會着涼的。”
袖角上的悵然若失,令魅音如夢初醒,素指一翻,便要去抓住胭脂雪被流蘇拽離開的小手,只是,終究還是遲了一步。
“殷王爺,我們王妃雖然是您的侄媳婦,但終歸男女有別,禮數有別。”流蘇頓了頓,疏冷的客氣裡,帶了三分的銳利,“免得惹人閒話,讓人詬病我們王妃,還請殷王爺移駕。”
沒想到眼前這個婢女如此的尖銳果敢,說話禮數週盡,卻又帶了十足的警告,魅音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是笑了,笑的無與倫比的妖嬈。
見着魅音綻放笑容的模樣,流蘇有些恍惚,心臟卻在止不住的顫慄……恍惚間,她覺得自己好像站在猩紅的煉獄彼岸,看到了那開遍河岸的一簇簇帶血的曼珠沙華,極盡的妖嬈,也極盡的詭秘。
一時間,流蘇如同被抽乾了靈魂的木偶,雙眼木訥呆滯,雙手更是機械的,居然在往自己的脖子掐去!
“王爺!”紛紛軒輊到了主屋的無情和無心,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出聲的仍是無情。
走在無情前頭的無心,倒是滿眼的幸災樂禍,即便半張臉面被面紗所掩,也絲毫不會讓人懷疑,她面紗下的小臉是帶着怎樣的得意笑容。
聞聲的魅音,碧綠眼眸之中的妖冶光芒微閃,沒有去看朝自己走來的無情無心,而是將視線停駐到了榻上沉睡的胭脂雪身上。
少頃,魅音眼底的妖冶眸光全數斂卻,寒鴉雙翅般的長睫低垂,將眼底掀起的重重巨浪掩下,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了屋子。
見主子離開,無心白了一眼流蘇,冷哼一聲追了上去。
無情則長長舒了一口氣,眉心微擰,眸色複雜的榻上的胭脂雪。雖然剛纔她出聲制止了宮主殺流蘇,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宮主一旦起了殺心,便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未必能救得下全得下宮主想要殺的人,可剛纔……
一邊百思不得其解,無情一邊腳步悄然無聲的踱了出去。
待人散盡,流蘇終於沒忍住雙腳的痠軟,軟倒在了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氣。
她終於明白,這個殷王爺爲何被人傳的如此的可怕……
她不得不承認,殷王爺絕對是她這輩子看見過的最好看的男人,好看的,根本就不像個人!
尤其是剛纔那一刻,她感覺自己就像憑他宰割的魚肉,連反抗都不想,思想根本就不受自己的控制,全被他掌握。彷彿他若想她死,她都會義無反顧,不假思索!
有這樣控制人心的本事,更添了他不是人的證明!
“咳咳……。”眉心動了動,榻上的胭脂雪輕咳了兩聲,睫毛顫了顫,似有醒轉的跡象。
輕咳驚醒了還沉浸在恐懼之中的流蘇。
“王妃!”流蘇有些驚喜,隨即又愧疚焦急了起來,“都是奴婢沒用,奴婢這就去給您請林大夫過來!”
說着,便從地上站起,準備往外奔走。
“不用了……。”胭脂雪伸手及時的拽住了流蘇的一隻手腕,雙睫已經完全的張開,露出的幽藍眸子,盡是寒色。
流蘇被胭脂雪突變的寒冷而身子一顫,“王妃,你這是……。”
“只是最近葵水紊亂不調,所以氣血不足而已,你無須擔心,去讓廚房做碗血燕便是……。”冰寒迅速的褪卻,胭脂雪又恢復了那麼冷冷淡淡的模樣,因着臉色蒼白,看起來有些有氣無力,懨懨的。
“真的……只是氣血不調的關係?”流蘇有些將信將疑。
畢竟上回在太傅府見識過王妃的本事,連七姨娘那樣沉痾多年的病症都被王妃給治的七七八八了,由不得她不信王妃的本事。
只是。
她仍舊放心不下,尤其,是在王妃醒來之後,還突然有了不尋常的表情。
“真的無礙。”瞧着流蘇流露出對自己真心的關切,胭脂雪微微一笑,“你去吧。”
胭脂雪篤定的表情和言語,讓不得不信的流蘇
只得點了點頭,躊躇着,應是退了下去。
待流蘇退下,胭脂脣角抹開的微笑,漸漸凝結,漸漸冰封。
手指搭上自己另外一隻手腕上的心脈,盈然閉上雙睫,靜心切脈。
少頃,嚯的睜開眼睫,幽藍的瞳孔寸寸緊縮,貝齒狠狠咬上脣瓣,殺氣一點點在她周身浮動,“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她不是大夫,但常年的戰爭生涯下,因着常常沒有大夫的情況而只能自醫,早就不得不積累了一身可及醫女的本事,疑難雜症她是沒有辦法,但最起碼的診脈斷脈,她還是懂得幾分的。
更何況,她這脈象,已經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她有了。
然而可笑的是,這腹中的孩子,卻已經有了兩月有餘的日子,而她和燕楚那傻小子有夫妻之實的日子,不過才半月不到!
而大概兩月前,與她有過實質關係的,除了那該死的鬼面,還會是誰?!
“該死,該死,該死!”手指狠狠掐着榻沿,五指深陷進去,指甲堪堪折斷,胭脂雪竟不覺得疼。
此時此刻,心臟已被痛楚擠滿,痛的幾乎麻木,手指上的這點疼,又算得了什麼?
如不是這個始料未及的孩子出現,她幾乎都要可笑的以爲,自己是燕王妃,名副其實的燕王妃,燕王的明媒正娶的妃子,傻小子的娘子。
所以,她纔有那個資格不舒服,有資格嫉妒胭脂雨。
然而現在,這個骯髒苟.合下誕生的珠胎,就像是一個無形的巴掌,狠狠的將她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