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流雲似乎沒料到水玉會突然對自己生笑,倒是愣了一下。
這常年冷冰冰的人,還是個長相不錯的美人胚子,乍然這樣對你猝不及防的露出如花笑靨,司馬流雲情不自禁的,爲之驚豔了一瞬,目光彷彿此刻穿透了水玉這張清雋秀麗的皮囊,看到了其下的絕世美豔。
兩個人本就肩並肩,親密的挨着坐着,水玉巧笑嫣然爲司馬流雲斟酒助興,司馬流雲垂首爲水玉顰笑而驚豔傾倒,這樣的畫面怎麼看,都分明像是……
這時,平陽郡主推着燕楚,從府外進了來,恰好的,兩個人將這一幕看在了眼裡。
第一反應,平陽眼底又開始流露出了那種若隱若現的憂傷,握着燕楚輪椅推手上的十指漸漸收緊,把木質的輪椅推手,幾乎握的咯咯作響夥。
而燕楚的第一反應,面上漸漸攀上陰霾,已然盯住了司馬流雲那隻勾在水玉肩頭上的那隻賊手的視線中,夾雜着他自己都未發覺的殺氣。
似是感覺到了燕楚殺機四伏的強烈視線,司馬流雲敏銳的警惕心裡,令他下意識的就扭頭看了過去,毫無意外的,將燕楚此刻沒有掩飾的反應,一一看在了眼裡。
司馬流雲起先是錯愕了一瞬,而後,也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麼,嘿嘿的笑了起來。
水玉靠的司馬流雲那麼近,他這樣大的言行舉止,自然一下子就感應到了。
這讓她很是不舒服的抖了抖身子,瞥了一眼笑的一臉陰險的傢伙,幾年的熟知令她心裡清楚的知道,這個精於算計的小人,又要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了。
不過……
“大哥,你不是最喜歡這瓊漿玉液嗎,怎麼不喝?莫不是想不給小弟面子。”水玉笑眯眯的把適才爲司馬流雲斟滿的酒水,親自端起,親自遞到了司馬流雲的面前。
司馬流雲被她的話拉回了神智,哈哈一笑,一把就接過了水玉手中的酒杯,“豈敢豈敢——哥哥只是太受寵若驚了嘛!‘賢弟’親自斟的酒,哥哥高興都還來不及,哪裡還會拂了‘賢弟’的美意!”
說罷,一仰頭,打算一飲而盡。
“大哥好酒量。”水玉由衷的讚美,脣角的笑靨,忍不住加深了幾許,糅雜着一股子,不露痕跡的狡黠。
然而她縱然如何的不露痕跡,卻還是落在了一雙一直虎視眈眈盯着她的緋眸中。
燕楚呼吸一窒。
水玉這不經意的一抹笑,立刻與他腦海裡熟悉的那人偶露的笑,竟莫名的重疊到了一起——
那是得逞的,狐狸一樣的狡黠小笑容,偏偏又微不可查的,隱藏的很好。
實在不想在看兩人繼續卿卿我我畫面的平陽郡主,氣哼哼的把視線收了回來,大刺刺的推着燕楚,也上了與司馬和水玉的那一桌。
她這番倒是嚇壞了旁桌的其他客人,令這些剛從外面無奈不得不跟隨進來上桌的他們,愈發的戰戰兢兢起來。
沒辦法,若是換了別人碰到這樣怪異的婚宴,只會覺得新鮮有趣,巴不得隔岸觀火看好戲。
可現在不一樣,今天的這幾位主角,分明就是一個比一個的不好惹,這要真是掐起來,別說他們還能看什麼好戲了,就怕到時候只會平白無辜的遭受池魚之殃!
而偏偏,他們想走,現在卻根本就走不得……
送了禮,來了人,卻突然要走,這放在哪裡都是與理不合,他們敢做的出來,到時候給他們安個不給面子的罪名,他們哪裡承受的起?!
光是一個,壟斷了四國將近一半各式生意的金算公子新郎官,只要真的惹了這位財神爺不高興了,恐怕以後也只有做乞丐的份了!
誰讓有錢能使磨推鬼呢——
上桌後,平陽郡主並沒有他人所預想的那樣,做出什麼過火的特別舉動,反倒,比起外界傳揚的什麼風風火火豪氣干雲的個性,此刻坐在燕王身邊的她,恬靜溫順的就像一隻小綿羊。
“楚楚~來,這是你最愛的蛇羹,嚐嚐看。”平陽眉眼溫柔,深情的視線一味的投放燕王的身上,聲音甜膩的不行,言行舉止盡顯小女兒家的柔情似水。
……此番在外人眼裡看來,比起被冷落在一邊的新郎官,燕王倒更像是她的夫君。
“噗——”司馬流雲那入口正要嚥下的酒一口噴了出來。
因爲是正在別過臉去看自家新娘現在在做什麼的關係,於是他
的一嘴酒,全數都吐在了坐在他身側的水玉臉上。
喀嚓一聲,水玉的手裡的酒杯應聲捏碎。
“哎呀,相公你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呢~”平陽得意而促狹的瞧着水玉這邊的情形,然後笑眯眯的對水玉遞上了一條手帕,“來,玉兒,拿去擦擦吧。”
不等水玉答話,司馬流雲就一臉怒意的揮開了平陽遞給水玉的手帕,“拿開點,別髒了我賢弟的臉!”
“你!”平陽當即眼裡竄出兩簇火苗,差點噌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但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她眼角已經紅了。
燕楚看在眼裡,及時的擡手將平陽被司馬揮開的小手握了住,而後拉回,笑容溫煦的面向平陽,“他不稀罕,有人稀罕。”
平陽感激的瞧向燕楚,隨之展顏一笑,“說的沒錯!”
還真是好一個他不稀罕,有人稀罕……一旁的水玉垂下了眼,眼底盡顯冰霜,臉上的狼狽水漬,令她更添了幾分落寞。
司馬流雲被燕楚的話嗆得的很是不快,冷哼一聲,沒有再把不聽話的目光轉向平陽,這廂剛一收回,就把水玉此刻的落拓狼狽,給盡收眼底了。
司馬流雲這會子是真的有些火了,不過他並沒有發作,眼珠子轉了轉,很快就把眼底竄起的怒火給平息了下去。
“賢弟。”司馬流雲陡然變得無比溫柔,擡起自己的衣袖,就給水玉擦起了臉上的水漬,那動作輕柔和小心翼翼的,只怕對自家的珍寶都沒有這般,“哥哥幫你擦擦。”
水玉垂着的眸驀地擡起,因她此番動作,沾染在睫毛上的小水珠顫了顫,爲她平白添了幾分楚楚之態,瞬間的嫣然一笑,彷彿初綻的芙蕖,“多謝大哥……。”
司馬流雲見之,忍不住手顫了顫,心中暗自腹誹一句果然紅顏禍水,面上卻是乾笑了兩聲,“你我之間,還需言謝?”
“大哥……。”水玉眼睫低垂,面露緋色,怎麼看,都是一片嬌羞無虞。
司馬流雲那隻爲水玉擦拭着臉上水漬的手又是抖了三抖,嘴角的笑容漸漸發苦。
說好的只是演戲,爲嘛他怎麼覺得這麼真,真的他都肝顫呢?
那廂的平陽郡主看到兩人這般愈發明顯的你儂我儂,粘粘糊糊,氣的眼睛一瞪,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該死的司馬流雲,你居然真敢當着我的面……。”
說着話,就要忍不住的站起,沒曾想,狠話才放了一半,身子才起了一半,那隻一直還被燕楚握在手裡的小手,此刻被燕楚捏的有些疼。
她疼得下意識的轉頭看向燕楚,卻見燕楚對她施以一派溺愛的微笑,“別爲不值得的人生不值得的氣,多不值。”
聞言,平陽頓時就看到了對座的司馬流雲面如土色的表情,那冒着三丈高的怒火即刻就得到了平息,還笑了起來,“對,還是我家楚楚說得對~”
邊對燕楚眉目傳情般的嗲嗲說笑着,邊怡然自得的優雅落座,遂,又開始繼續起了之前的你儂我儂,不是爲燕楚夾菜,就是談笑風生。
再觀之司馬流雲和水玉,彷彿就像不甘示弱一樣,也在那有說有笑,卿卿我我。
這四個人就好像在角逐,非要分出個高低勝負來一樣,一個個都在眉飛色舞,一個個都在那毫不避諱的暢談着令旁人臉紅心跳的話,這真的令周邊的旁人……愈發的如坐鍼氈,愈發的呆不下去了。
這四位角兒現在在唱的哪一齣,請恕他們這些凡人不懂,他們只想快一點結束這折磨人的婚宴,好嗎?!
是以,這出鬧劇似地,對於旁人就像度日如年的婚宴,一直持續着這樣詭異的發展路線,直到霧深露重的傍晚時分,已是酒過三巡。
不過話說回來,到了這個時候的燕王和平陽郡主始終都還是神采奕奕,精神飛揚,兩人一直都在旁若無人的暢聊着十幾年前兩小無猜時候的日子,時不時的,兩人都會同時發出愉悅的爽朗笑聲,一點也無避諱旁人的意思。
而反觀彼時的新郎司馬流雲,和身份神秘的公子水玉,卻是一個完全的癱軟在了椅子上,一個完全的趴在了桌子上,幾乎是沒了動靜。
司馬流雲滿臉的醉醺醺,沒個正形樣子的癱坐在椅子裡的形象,完全讓之前一派貴氣沉穩,幹練英俊的迷人成熟男人形象,瞬間跌落了谷底。
他與平陽是互相對座的位置,而非本該今天是相攜而坐
,所以他這會子才藉着自己所坐的位置,不偏不倚的對視着對座的平陽郡主,手指直點向平陽郡主,嘿嘿一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對他還賊心不死,怎麼了,現在是想舊情復燃是不是?那我成全你好不好,現在就給你寫份休……。”
“司馬流雲,你要再敢多說一個字,我就要了你的命!”砰的一聲,平陽郡主拍案而起,怒氣衝衝的對對座的司馬一通咆哮。
“哈哈,要我的命?”司馬流雲嘲諷的大笑兩聲,一手揉着太陽穴,一手撐在桌面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對平陽目錄不屑,“那要看你……看你有什麼本事了。”
平陽向來心高氣傲,現在被自己剛成親都還沒結束的夫君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一會兒說想休了她,一會兒又嘲笑她,簡直找不出比這更令她覺得羞辱的事情了,這番,她是氣的面色發青,反倒一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惡狠狠的,眼眶發紅的瞪着彼方的混賬男人。
司馬流雲不怕與她瞪視,眼含譏誚的,輕描淡寫的對視了回去,只是看到對方的眼眶發紅的有些不正常,眸子上似乎還有一層水霧,令他一時錯愕。
也就是這一時的錯愕,令平陽抓住了空子,素手一揮,藏於袖中的九節銀鞭,立刻就朝他呼嘯而來——
司馬流雲毫無防備,當如夢初醒般恍過神來時,殺氣騰騰的銀鞭已經到了自己的眼前,來不及出手的他,只有狼狽匆忙的躲閃了開去。
砰的一聲,沒有擊中目標的銀鞭狠狠甩在了擺滿酒菜的桌子上,當即就將寬大厚實的梨木雕花的圓桌生生擊裂成了兩半!
隨後,嘩嘩啦啦聲不絕於耳,一桌子已經冷掉的酒菜隨着桌子的分裂,全都應聲灑滿了一地,盛菜的盤子都不堪脆弱的摔得四分五裂。
立時,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就像一石激起千層浪,本就已經做了一晚的驚弓之鳥的其他人見到這番情形,都尖叫着四下迅速遁走,唯恐遲了一步,就會被明明今天是新婚的夫妻,卻突然變成了仇人的平陽郡主和司馬大官人給當成遭殃的池魚。
看着瞬間裂成兩半的桌子和滿地狼藉的飯菜,司馬流雲的酒醉似乎被澆醒了一半,臉上的醉態少了許多,但是臉上始終還帶着一抹不正常的紅暈,眼睛醉一半,醒一半的,尤是驚怒的望向了手持銀鞭,渾身充滿殺氣的平陽,“你,你來真的,謀殺親夫啊你!”
平陽冷哼,“你算哪門子的親夫?少廢話,看鞭!!”
話落,再度揚鞭而去。
有了防備的司馬流雲這會子立刻抽出了腰間做成了精緻腰帶的軟見,堪堪承接下平陽招招火爆的攻勢。
燕楚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淡淡瞥了一眼此刻已經打的熱火朝天的兩人,半點也沒有勸架的意思,也沒有半點想要留下來看戲的意思,他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只對自己臂彎中攙扶着的人……感興趣。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剛纔在桌子斷裂倒塌的那一刻時,燕楚眼疾手快的,攙扶住的原本趴在桌上醉倒的水玉。
燕楚雲淡風輕的將視線收回,洋洋灑灑的,落到了在自己臂彎中,似乎已經昏迷了過去的水玉身上。
似乎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將水玉無力低垂的下巴捏了起來。
面面相對,這樣的近距離,燕楚能很清楚的觀察水玉的容貌。
水玉現在閉着雙眼,沒有了那雙時刻充滿寒冰的藍色眼睛,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竟少了許多令人不敢靠近的尖銳,多了幾分令人忍不住想要親近的恬靜。
只不過,燕楚此刻除了這樣看似有些親暱的舉動之外,就再也沒有了別的動作,甚至因爲近距離的看清了水玉的五官,眼中就開始染上了失望的色彩,“果然……只有這雙眼睛像麼?”
彼時,朦朦朧朧的聽到他這話的水玉,不由得想要扯動自己的嘴角,不過礙於那份藥的關係,現在她根本就已經完全動彈不得了。
沒錯,就是藥,她寶貝兒子跟着她師父魅音,親手煉製出來的軟骨散。
誰都不知道,她現在是多麼的鬱悶和悔不當初。
什麼叫自食其果,她現在總算是體會個明明白白了……
因爲這藥,本來剛剛是下給司馬流雲這隻老狐狸的,畢竟一會兒膽敢威逼利誘她,一會兒又想在她身上使什麼小手段,那他司馬流雲,就得承受這樣做以後的代價——
然而壞事多磨,報應不爽,豈料他突然把那口酒都噴到了她的臉上!
這軟骨散除了入口就會產生效用以外,但凡用別的方式侵.入人的身體,一樣會產生作用——譬如,該死的司馬流雲把那口含着藥的酒不但噴在了她的臉上,還有不少噴濺到了她的眼睛裡!
起初因爲心情混亂,所以她根本就沒有在意,直到和該死的司馬沒喝幾口酒就產生了醉酒的感覺以後,她才猛然想起來的,只是,她想起來的實在是太晚了!
酒有催化藥力的作用,現在進入她體內的那點藥力更被無限放大,最終就落得這樣全身無力,動彈不得的悲慘下場……
念及此,水玉真是恨得咬牙切齒,早知道,她就不該心軟,該在剛纔就應該朝司馬流雲的杯子裡放入口封喉的劇毒!
毒死這個只會扯她後腿的老狐狸,真是一了百了,從此世間也能少了他這麼個禍患!
彼時,當水玉還在心中腹誹,要等藥效退卻後,怎麼打擊報復司馬時,耳邊,又聽來了一聲輕嘆。
“你……到底是誰?你跟她,真的僅僅只是眼睛像的……不相干的陌生人麼?”
這嘆息不是來自別人,正是燕楚。
之所以他現在會湊到了水玉的耳邊嘆氣,那是因爲,他剛纔去觀察了水玉的耳朵。
因爲胭脂雪的耳背上,有一朵瓊花似的粉紅胎記。
而水玉的耳背上……根本沒有。
他的視線靠的極近,以水玉的敏銳,自是感覺到了他盯在了自己耳背上的犀利視線。
只是這一刻的她,卻不知道該感到慶幸自己早在一年前的未雨綢繆,還是該嗤笑燕楚的白費工夫……總之,她現在的心情,從今晚開始,就一直是凌亂的,直到現在,更加如是。
以前,她是不知道胭脂雪的身上還有那麼多可辨別的記號,直到一年前決定回來時,爲了讓自己徹底變成水玉這個人,爲了不讓身邊的這個男人發覺,她便讓蘇嬤嬤檢查了她身上所有的地方,完畢後,便讓師父配了藥,把身上該去掉的印記都統統消除了一個乾淨。
過程,是疼痛的,正如,消除內心的印記時,一樣的痛。
然而,此時她方覺得有點啼笑皆非。
身上的痕跡,用藥用痛,可以祛除的一乾二淨,可是這心中的,爲什麼痛了無數遍,卻還是怎麼也去不掉呢?
爲什麼?
今晚就因爲這樣,就是因爲還在可笑的念着他,她現在纔會落得這樣的結果……
此時,根本不知道此刻的水玉心中萬般情緒的燕楚,同樣也有些心情複雜的望着臂彎中的水玉,良久。
直到秦管家過來時,他才方從靜默中回神。
“王爺,咱們……還是先回王府吧。”邊恭敬的請求着,邊頻頻向四處觀望的秦管家,臉上一片憂色。
燕楚循着秦管家的視線,隨意的向周圍掃了一眼。
但見好端端的一個郡主府,現在已經被鬧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作爲今天成親的兩個主角且還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站在屋頂上拼殺……
燕楚眼底又是劃過一縷羨慕後,便點了點頭,收回目光,“……回吧。”
秦管家鬆了一口氣的應了一聲,不過,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目光遲疑的,落在了還被自家王爺攙在手上的水玉,猶豫了一下,方試探性的問,“那這位公子……。”
燕楚毫不遲疑的回答,“一併帶回王府。”
半是昏迷狀態的水玉聽到這,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緒一下在就得到了平靜,瞬間戛然而止,可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惶恐不安。
她不知道他到底再打什麼主意,明明已經確認她不是胭脂雪,卻還要將她帶進燕王府,這完全超出了她的意料之外!
再者——這輩子她最不想去的地方,除了東宮,便就是燕、王、府!
秦管家沉默了一下,畢竟剛纔這位公子和司馬官人之間……不管怎麼說,這樣的男子在司馬官人那裡,興許可以令司馬官人的風.流韻事再添一筆不一樣的濃墨重彩,可若是換成王爺這……
縱然王爺這些年在外頭的傳言確實不怎麼好,總是被人宣揚的過於殘暴了一些,但到底,並沒有因此而動搖王爺在大燕子民心目中的正直形象。
而這樣的形象,會讓王爺一直持續的得到,
王爺現在正在所仰仗的,民.意。
也正是因爲這份民.意,皇上纔會始終沒有對王爺採取大動干戈,而只是在背後搞一些小動作。
如今的王爺確實不如從前,應付這些背地裡的小動作還尚可,若是王爺一旦失去民.意,那麼牆倒衆人推,皇上還會放過這個機會嗎?
答案當然是不會。
屆時,不管欲加之罪也好,真憑實據也罷,皇上就會開始正面的,毫無顧忌且名正言順的對王爺動手。
而今,皇帝畢竟是皇帝,王爺畢竟是王爺,君臣有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想到這裡,秦管家渾身一震,臉色鉅變,再也沒有半分猶豫的提議,“王爺,老奴以爲,沒有經過這位公子的同意,就私自將他帶進王府,恐怕……有些不妥。”
完全不知道秦管家這份心思的水玉聽到這話,那剛纔的惶恐不安瞬間得到了撫平,一顆撲通亂跳的心臟,也稍稍的平靜了下來。
然,就在她暗自感到慶幸時,燕楚的又一句話,又頃刻將她打入谷底。
此刻同樣完全不知道秦管家現在內心的惶恐擔憂的燕楚,不由奇怪的看了一眼秦管家,“不是江湖兒女都該不拘小節麼,本王看他該是一個走江湖的,相信他應該不會計較這種事。”
嘴上說着這種違心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道貌岸然的話,燕楚自覺自己十分的可笑,但是,他並沒有因爲自己這樣虛僞的舉動而感到後悔和羞恥。
因爲內心裡,始終抱着一分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覺……這份感覺讓他總覺得這個水玉公子他,絕對跟雪兒有着某種關聯。
當然,這只是一個感覺,毫無證明的感覺而已。
但爲了尋到她,哪怕就是這莫名其妙的一絲感覺,他也一樣不想放過!
秦管家聽到自家王爺這樣的回答,倒是一愣,隨即狐疑的繼續問,“王爺您的意思是……只是把他當江湖朋友請進王府而已?”
他老人家怎麼就覺得這麼不可信呢……
他們家王爺什麼時候這麼好客了?他老秦怎麼不知道?這還是他們家那個說好閉門謝客不見任何人的自家王爺?
這會子別說是秦管家,就連水玉,此刻聽到燕楚的這話,心裡也是嗤之以鼻,擺明的不信。
以前不瞭解這個男人倒也罷了,而今經歷了那麼多事情,這個男人是個怎樣的性子,她多少還是看清了一些的。
外頭人皆說他燕王什麼冷血無情,殘暴不仁,可在她水玉這裡,再也沒有比薄情寡性四個字,更適合他燕王的了!
也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你說他若是沒有其它的目的,會把一個還不知來歷,不過僅僅只是有過兩面之緣,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陌生人的她帶進自己的王府,這可能嗎?!
然,燕楚的回答很乾脆,甚至有些不耐煩起來,“不然你以爲?”
就是這樣一句反問,徹底的令秦管家無言了,畢竟他老人家總不好把心裡想的那些擔心,擺到檯面上來跟自家王爺討論吧?
不能言語的水玉同樣無語,而內心對這個男人的厭煩程度,又從此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倒是燕楚見秦管家沒有了話說,便不再繼續呆在這郡主府裡耽擱,直接把水玉從她座下的椅子上撈了出來,然後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膝蓋上,身子軟倒進自己的懷裡,遂,就這樣推着輪椅,帶着她離開了郡主府。
而燕楚所不知道的是,當他做出這樣的舉動,用這樣極盡曖味的方式帶走水玉,令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秦管家沒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王……王爺……。”秦管家根本來不及喘氣,看着燕楚越行越遠的背影,連忙上氣不接下氣的追了上去,臉色說不出的難看,“還是讓親衛們揹着這位公子吧!”
燕楚頭也不回的否決,“不行,他會不舒服。”
“……。”秦管家欲哭無淚,王爺啊王爺,你莫不是真的瘋了麼,就算你隨便娶一個姑娘也好啊,怎麼現在偏要對一個男子如此的體貼入微,啊?
彼時,月照當空的燕王府。
“蜀黍~”坐在房頂上,看着月亮吃着水晶糖糕的小桑榆,埋頭狠咬了一口糖糕,然後擡頭看向坐在一旁的花想容,“你爲行麼要戴面雞呀?”
“是面具,不是
面雞……。”花想容嘴角抽搐了兩下,沉默了一下,然後還是繼續回答了小傢伙的問題,且是一本正經的回答,“唉,沒辦法,誰讓叔叔長得太帥呢。”
當然,之所以乖乖回答小傢伙的問題,是因爲不得不答,因爲他花想容不想因爲一個小小的問題,而待會會被這個小傢伙煩死。
這要是傳出去,說他堂堂燕王的左右手居然怕一個小女娃,讓人笑掉大牙嗎這不是?
“介樣哦~”小桑榆聽到這個回答,點了點小腦袋,頭上讓府裡的杜嬤嬤扎的兩個小揪揪一搖一晃的,塞滿了糖糕的腮幫子鼓鼓的,本就不清晰的口齒愈發的不清楚了,“介麼說,蜀黍是美滴人神共糞,素以怕被雷劈,怕人砍,素以才戴面雞哦~偶懂得啦~”
花想容扶額,笑容有點慘,忍不住的伸手去揉小傢伙毛茸茸的小腦袋,“哎呀我說,你這小丫頭的腦袋裡到底裝了什麼,怎麼就這麼……精怪呢!”
好吧,雖然他花想容自己也偶爾臭屁,自吹自擂自己就是個帥到天妒人怨的絕世美男,但是還從沒考慮過會被雷劈,會被人砍的這個問題,嘶……這小丫頭怎麼就想到這裡去了?
“矮油~蜀黍你好壞噠~倫家還小啦,你腫麼闊以調.戲倫家嘞~”小桑榆突然垂下頭,雙頰緋紅,兩根食指對戳着,就好像是個春心萌動的小少女。
花想容卻被這突轉的畫風給驚呆了,好半天,才抹了一把臉,莫名心虛的四下張望了一番,生怕有人把剛纔那驚天地泣鬼神的話給聽了去。
直到發現周圍確實沒人以後,他這才長出一口氣,用看祖宗似地眼神看向了小桑榆,聲音莫名就自覺壓低了幾分,“我說小姑奶奶,您這話從何說起啊!”
這幸好沒被人聽到,要是被人聽到了,還不得說他花想容原來是個人面獸心的孌.童.變.態啊!
以後他還要不要混了啊!!
小桑榆含羞帶怯的悄悄拿眼瞥了花想容一眼,然後又很不好意思的迅速把頭低了下去,沾滿了糖汁的肥嫩小手手,特矯情的就往花想容的胸口上一推,“矮油~蜀黍你真壞啦,說倫家系小妖精還不算,介麼做賊心虛系還想對倫家幹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