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老人家這是何等的精明,哪裡會看不出這兩個毛丫頭的小九九?
這倆死丫頭,分明就是要給自家爺好看呢!
至於理由,這不正是因爲犯渾的自家爺,自己傻乎乎的主動把人玉姑娘擱在這兒,倒是屁顛屁顛的去送平陽郡主了麼?
只是老人家實在是想不明白啊,這玉姑娘究竟是有多大的魅力,這才幾天時間,就讓這兩個死丫頭,這樣的幫她,這樣的替她出氣逼?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又折回來的燕楚,當看到空蕩蕩的客堂,還有知道水玉和司馬流雲兩個孤男寡女相攜出去賞玩他燕王府的梅花時,那臉黑的,那嫉妒的火焰給冒的,簡直都把人嚇得退避三舍了——
水玉和司馬流雲在去王府梅園的一路上,都有些很默契的沉默了片刻。
外面大雪紛飛,大朵大朵的雪花兒就像飄搖的棉絮一樣,在兩人的頭頂和周身,不斷的盤旋着,不用燈籠火,就已經能看見的冰天雪地裡,兩人並排行走的影子,被拉的很長。
其實,從兩人表面的樣子看來,兩人確實挺有夫妻相,更重要的是,兩人的舉手投足,說話時的一顰一笑,真的相似的過分。
如果不是知道兩人僅僅只是臭味相投,性格相差無幾的好友的人,恐怕都要誤會這兩人,就算不是夫妻,那也必定是一對同胞兄妹。
這也無怪乎,明知道司馬流雲是有家室的人,燕楚卻還是那樣的渾身充滿了對他的危機感,就像生怕司馬會搶走他的地盤一樣……
“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司馬流雲,先打破了沉默,沒有剛纔的嬉皮笑臉,也沒有剛纔那般過分的親暱表現,就是平板着臉,隨後一問的樣子。
“還不錯。”水玉簡潔的回答,嘴角微翹。
“在我面前就別裝了,看你那笑,可真是假的有夠難看。”司馬流雲頗爲嫌棄的斜了水玉一眼。
“沒關係,我可不介意,你現在就把眼珠子挖了。”嘴上在反駁,可水玉臉上那微笑,很快就收斂了起來,就連看似帶笑的眼睛,也漸漸有寒冰傾覆。
司馬流雲笑着搖了搖頭,“就會耍嘴皮子,說吧,需不需要哥哥幫你一把,現在就離開燕王府。”
水玉想都沒想,直接搖頭,“不用。”
司馬流雲挑眉,沒有看她,繼續望着前邊兒越來越近的梅園,腳下依舊與她不緊不慢的並肩同行,“別告訴哥哥,你還真的要和他舊情復燃了,哥哥可不傻,眼睛也沒瞎。”
水玉掀了掀一直低垂的眼皮,嘴角扯了扯,“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司馬流雲默了默,然後深深呼吸了一口,讓寒冽的空氣在肺腑中一個迴轉,又吐了出去,就像吸了福壽膏的菸袋鍋子一樣,吐出的濁氣形成了白霧,在寒風中裊繞,“呵,有了我的孩子,卻想着偷偷離開,第一個要找的人,卻是你的那位,你說,我該放手,還是不該。”
水玉眸色一寒,彷彿都能淬出幽藍的冰來,“你可是司馬流雲,四國天下,最大的奸.商。這樣的問題,你不是早就已經用你那塊破算盤算了麼,何須還要來多此一舉,刺激我這種事,你最好還是悠着點兒,因爲……真的不好玩兒。”
話到最後,已是滿滿的警告。
“你真小器。”司馬很中肯的評價。
“彼此彼此。”水玉很淡然的反擊。
脣槍舌戰這樣一番之後,兩人又開始莫名奇妙的笑了起來。
等笑完的工夫,兩人的步子,就已經停駐在了燕王府的梅園前。
燕王府很大,可是主人卻很少,因此,好的地段上既然沒有什麼房屋,就乾脆全改成了景園之地,這什麼梅蘭竹菊,什麼春夏秋冬的花兒景兒啊的,一個一個的園子裡都養了起來。
這梅園屬於冬天的獨特風景線,便設立在了北苑與南苑之間,作爲接洽兩苑的中間橋樑。
所以兩人這一路走過去,倒是沒費太多的時辰。
未進院中,卻已有清香撲鼻而來,水玉輕輕的嗅了一口,攏了攏身上披着的斗篷,“說吧,把我叫出來,所爲何事。”
如果她真相信天下第一大奸商把她這樣單獨約出來,還真是隻爲看什麼花兒賞什麼景的,那她估計也真是腦子壞掉了。
司馬也不矯情,立刻從袖子裡,掏出一
件東西來,遞向了水玉。
水玉垂眸一看,是一個信封,不過這個信封的樣子,跟外面普通的信封很不一樣,雪白的紙張,紙上繪有一簇恰似活物的杜若蘅蕪,繪聲繪色惟妙惟肖,可想而知這繪畫之人,是何等細膩的畫工。
就連站在這梅園之地,如此濃郁的撲鼻梅香,她依然能聞到,來自那封信箋的杜若香氣。
杜若蘅蕪,是很特別的花卉,精巧別緻,卻獨有一種憂鬱的風情,是旁的許多花朵,所不能比擬的。
以至於她一看到這花,腦子裡就會自動的浮現一張精緻美麗的臉來,“薄久闌。”
說着話,素指接過信封。
“你倒是真有本事,竟在不知不覺,搭上了這樣一塊冥頑不靈的小男人。”司馬流雲意味不明的哼笑一聲,“早在聽說薄家外圍的棧道上,有人被不明刺客襲擊,哥哥我便就懷疑是你這個愛惹麻煩的傢伙,沒曾想,找人特地在你們打鬥的地方一番探查結果下,還真的是你。當天夜裡,我就去了你那破落戶兒,見你不在,我就想着你是不是又被燕王這個爛人綁架了,結果居然又被哥哥我給猜中了。”
水玉不理會他的冷嘲熱諷,眼珠一轉,“這麼說,這信是前天晚上的了。”
司馬流雲知道她這是在指責自己沒早點送來,哼了一聲,“放心吧,信裡面說了,你只要得空就隨時可以去,沒有規定什麼期限給你。”
“你這偷看信箋的本事,還真是爐火純青。”看着手裡封口處還完好無損,半點也看不出有被拆開過的痕跡,水玉不由嘖嘖兩聲。
“那是。”司馬對自己的行爲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無恥。”邊拆開信封,水玉邊給司馬又冠上一頂大帽子。
“客氣。”司馬流雲臉不紅心不跳,欣然接受了她對自己的中肯評價。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互損期間,水玉已經一眼就將信裡面的內容看了個分明。
大致的內容,就是薄久闌的那位神秘的妹妹要見她,讓她找好了時間,去薄家赴會一次。
水玉挑了挑眉,一抹得色在眉目間一閃而逝。
“你這釣魚的手段跟哥哥我比起來,也越來越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司馬搖了搖了手中玉扇,目光幾度變幻,嘴角揚起了一角,“這個油鹽不進的薄相,哥哥我可是廢了好幾年的時日,都沒能拿下,想不到你這不聲不響的,這麼快就讓他入了翁了,唉,看來哥哥我,真是越來越手軟了,年紀大了,不中用了。”
水玉用無聊的眼神白了他一眼,當先舉步,走進了梅園。
司馬緊隨而上,“怎麼,這是真的要跟哥哥賞梅呢?嘖,那哥哥還真是榮幸之至吶,想必燕王那爛人,都沒有這等待遇過吧?”
多數時候,水玉對於司馬這個廢話太多的雞婆,心情好就跟他掰扯兩句,懶得理他就索性不會跟他有半句話的言語,反正現在她要的東西已經到手了,自然沒有再和他唧唧歪歪的理由了。
司馬倒是習慣了,並不會覺得自討沒趣,繼續自顧自的說,“嘖,你也真是不解風情,這女人家的不就喜歡賞個花兒看個星星月亮什麼的,再趁機把男人拿下嗎?就你這樣鐵板似地女人,又冰又冷捂不熱,踢了還讓腳會疼,你說哪有男人會受得住?”
一直疾步走在前邊兒不聲不響的水玉,驀地突然停住了步子,然後扭過頭,似笑非笑的望着司馬流雲,“這麼說來,你那小夫人,也是因爲太懷念和燕楚那混蛋看星星看月亮的日子了,所以纔對你司馬大官人這滿身銅臭的奸商棄之不顧的?”
司馬一呆,然後摸了摸鼻子,不知該笑還是該哭的望着她,“怎麼就這麼毒舌,嗯?”
話到最後,實在忍不住的手就往她臉上狠狠捏了一把。
水玉狠狠拍開了他的爪子,白了他一眼,再沒有理會,繼續在滿院絢爛的梅樹中穿梭。
司馬流雲就像趕不走的年糕一樣,還是一直黏在水玉的身後,始終保持在三四步的距離以外,半點不落,半點也不多。
水玉似乎也像是任由他去了一樣,就好似沒了這個人,他跟他的,她走她的,她的步子看起來有些急切,但似乎又不是很快的樣子,偶有參差不齊的梅枝擋住了她的去路,她便會擡手,小心的將梅枝撥開,不會因爲趕路急切,而刻意的去折斷它們,倒是個惜花之人。
後頭的司馬流雲看的有趣
兒,他好像對水玉的事情,總是分外的有興趣,有時候只是她的一個舉手投足,一個挑眉抿脣,都會格外的吸引到她的注意力。
彼時,她這樣不經意的撥開花海的小動作,在他看來,做起來真是格外的賞心悅目,總會給他一種撥開神秘面紗,繼而露出真容的別緻驚豔。
這沒多久的時辰後,也不知道帶頭水玉是走到了哪裡,因爲梅園實在是有些大的出奇,甚至會給人一種,如墜花海,再也找不到出路的錯覺。
只是她此刻駐足的地方,有一座人工的小型假山,正風姿綽約的屹立在成片的梅樹之中。
水玉掃了幾眼假山周邊的那幾樹梅花,除了一直看到的紅梅以外,其中還夾雜着幾株白梅。
被白雪覆蓋上的白梅,已是遠不如紅梅那般烈豔奪目,偏有一種獨特的奪目冷傲,清冽的令人挪不開眼。
水玉垂眸沉思了片刻,而後,圍在那幾株白梅的周邊轉了一圈,最後眼底星火一閃,一隻手,便扒在了一樹紅梅之上,繼而五指一扣成爪,紅梅樹幹上竟像是一個被另外切割而出的小小圓木塊兒,被她抓了住,雖然沒能扯出來,但是隨着她手指轉動的動作,圓木塊兒也跟着轉動起來。
咔咔幾聲機括的聲音響起,很快,樹下嚯的一聲,便打開了一方四方形小洞,寬窄的樣子,大概是能容納一人通過的大小。
司馬流雲在一邊看的津津有味,地洞出來後,他毫不吝嗇的給水玉撫掌,“賢弟真是好見識,好心思,多麼複雜的十二宮陣,竟然不到幾個眨眼的時間,就給解決了。”
水玉涼涼的擡了擡眼皮看他,“你也不賴,一個只會算賬的奸商,倒也知道這些個奇門遁甲。”
“略懂,略懂。”嘴上說的客氣,司馬流雲的臉上卻半點收斂的意思都沒有,得瑟的不行。
許是水玉看不慣他這幅小人得志的德行,這默默無聲的走過來以後,毫無預兆的就飛起一腳,直接他給踹進了洞裡,“下去吧你。”
南苑裡,燈火通明,一片沉寂。
燕楚推着輪椅在客堂裡,來來回回不知多少次了,候在一邊的秦管家眼睛都給他晃花了,許是藥吃多了的關係,竟開始打起了瞌睡。
“來人啊——”燕楚突然停下動作,朝門外大喝了一聲。
這秦管家被嚇了一大跳,差點就往地上栽了下去,好在老人家底子就是好,晃了三晃以後,就又穩住了身形,擡起袖子一擦嘴角,巴巴的湊上前去,“王爺,你有何吩咐?”
“跟過去的影衛怎麼還不過來回稟,一羣酒囊飯袋!”燕楚很生氣,眼睛時不時的往堂內的香案上剛插了香的香爐瞧,見一枝香都要燒完了,臉都黑成鍋底了。
比起主人家的暴躁,秦管家實在過於老神在在,打了個呵欠懶散的說:“王爺,您也知道的,賞景這種風雅之事兒吶,那往往都是最耗時的,想來沒個一兩個時辰,這玉姑娘和司馬官人他回不來啊。再說了,您自己個兒剛纔也吩咐了,一旦有了事兒,定要十萬火急的趕回來給您稟報,那既然都沒回,那不正說明沒事兒嗎。”
“什麼!一兩個時辰!”燕楚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從輪椅上蹦了起來,大步流星就要朝外走,“那些蠢貨知道我所謂的出事兒是什麼出事兒那倒好了,不行!我非得親自去看看——”
畢竟那種什麼什麼不好啓齒,下命令的時候自然說的含糊,他當然不會寄希望於那些酒囊飯袋會知道自己本身的意思。
秦管家是知道自家爺在裝殘廢,對於自家爺突然站起來又能行走的事情,一點兒也不稀奇,也同樣不阻止,只是不慌不忙的感慨了一句,“哎呀~也不知道這玉姑娘啊,會不會很討厭煞風景的人呢,哎呀~也不知道玉姑娘會不會多心,就此懷疑王爺找了人跟蹤她呢?”
沒走兩步的燕楚,驀地頓住了腳下的步子,扭過頭來,麪皮有些抽搐,“我煞風景?”
沒等秦管家回答,又訕訕的抿了抿脣,一副求教的樣子,“她真的會懷疑?”
秦管家伸手在燕楚身上上下一揮,“您瞅瞅,您自己個兒瞅瞅,就像趕着要去單刀赴會一樣,人家姑娘家家的正在良辰美景什麼的,您這幅德行過去,就跟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似地,能不煞風景纔有鬼吧?誒,王爺您是不是傻啊,那梅園是什麼地兒啊?您一路殺過去,直接就給找到了人兒倆,傻子纔不會懷疑您是不是派了人一路跟蹤吧?”
“……。”燕楚頓時覺得,疼愛自己的秦叔已經
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動不動就是嫌棄和數落,還說風涼話,他做人當真就這麼越來越失敗?
“得了得了,趕緊坐着喝茶吧,啊。”指了指被遺棄的那把破輪椅,秦管家還一副很不耐煩的勸了一句,然後自己從腰上掛着的口袋裡抓了一把瓜子,百無聊賴的嗑了起來。
沒辦法,老人家晚飯都還沒用呢,現在還指不定得等到什麼時候呢,他又不好掉頭就這麼走掉,要是不在這陪着,還指不定自家這位祖宗會不會突然發起瘋來呢!
瞧着秦管家悠閒嗑瓜子的樣兒,燕楚實在是受不了了,頭疼的捂住了額頭,“我說秦叔,能不能不逗了,你知道她是誰嗎,就不能給我出個主意嗎,啊?”
“不就是王妃麼,你當老頭兒我瞎呢!”秦管家哼哼道。
“嗯?!”燕楚吃驚不小,“您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恐怕府裡除了明瞭和他之外,不會再有旁人知曉了,再說了,老爺子不是一直都很反感玉兒嗎,他還以爲老爺子就是因爲沒看出來,這才總是這樣反對他和玉兒過分親近呢!
秦管家用看傻子似地眼神,憐憫而溫柔望着自家這位爺,“王爺吶,就您那殷勤勁兒,瞧您那德行,只有傻子纔看不出來吧?”
其實這是誇張了一點滴,要不是看到水玉原來是女子,他老人家一時還真聯想不到一塊兒去,可這看見了吧,再加上自家爺那熱乎勁兒,再想想府裡那位神醫明瞭的醫術,這不只要是個有腦子,都能很快從中看出了端倪來了吧?
當然,正式確定的話,那還不是自家爺現在這不打自招的反問麼?
嘿嘿……他老人家就是最近受不了這自己爺的軸性,就想好好兒的讓他開開竅,氣氣他。
誠如老爺子所想,燕楚真的被氣到了,不過是氣悶,氣悶自己的行爲太過明顯,這要是萬一讓她察覺到了什麼,會不會乾脆撕破臉,就不會再搭理他了?
與其這樣,兩人倒不如繼續這樣隔着一層紗的和平相處模式。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聲沙啞沉悶的聲音,“王爺,屬下來報!”
蔫頭耷腦的燕楚頓時精神一振,“快說!”
“回稟王爺,玉姑娘同司馬公子,一道,一道在梅園裡消失了!”說到後面,門外歸來的黑衣影衛,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什麼!”燕楚和秦管家幾乎是異口同聲。
不同的是,在驚愕中反應過來後,燕楚的臉色當即就垮了下去,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頓時大發雷霆,隔着一道織錦簾子的一道掌風,直接就打在了門外來報的影衛身上,“廢物!!”
打完人,收回手,二話不說向外走。
徒留秦管家一臉無奈的樣子,泱泱的拄着柺棍跟了上去,出了客堂之後,眼神憐憫的看着一掌被打飛到了院中雪地上的影衛,並沒有再繼續跟隨已經駕馭輕功,遠遠往梅園而去的燕王身後,畢竟腿腳不便,只得朝那可憐的影衛招了招手。---題外話---一百七十章要看原稿的,自己進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