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瀟不算地道的“沿海人”,以前,她對於颱風的印象主要源自於電視新聞,知道刮颱風的時候,風很大、雨很大,如果在臺風登陸前後待在戶外,很可能會被風颳跑。而後來到了濱河市讀書,差不多每年都要經歷一場颱風登陸的她,終於切身體會到了颱風天究竟是個怎樣恐怖的鬼天氣。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剛讀大一那一年,初到濱河的白瀟剛剛軍訓完即碰到了一場十月的秋臺。
起初還有些興奮,以爲終於可以領略到颱風登陸時的樣貌。只是記得那一個晚上,陽臺外噼裡啪啦,就像一個魁梧的巨人站在大樓外正不要命地往陽臺上潑水,即便睡覺前已經用毛巾把門縫堵住,仍舊感覺雨水要倒灌,此外狂風呼呼吹着,尖銳的聲音如夢靨般連綿不絕,連整幢大樓都在嗚嗚的悲鳴、顫動,嚇得白瀟整晚都不敢睡覺,深怕睡着了,醒來……陽臺沒了。
那一刻,白瀟對臺風有了些陰影。
那絕對是無情的狂風暴雨,如咆哮的蒼龍從幽藍大海撲向大陸,這種翻雲覆雨的偉力,絕對是讓人印象深刻的。據說每年光是爲應對一次颱風的登陸,白瀟所在的東海省就要轉移數以百萬計的危險地區居民,而到颱風登陸當夜,更是每個村都要安排駐村幹部進行駐守,以防突發事件。
當然三年時光過去,白瀟對臺風已經沒有那麼“恐懼”了,哪怕這次天氣預報說將要擦過鬆江市的是一個超級颱風,她也顯得心安理得,絲毫不慌。
白天時,趁着颱風還未影響到,白瀟去外婆家待了半天,陪着二老聊了聊天、看了會兒電視,用實際行動盡着身爲外孫女的責任;下午她又去了舅舅舅媽家,在那裡吃了一頓晚飯,直到傍晚纔回到沈帆的家中。
那時,天空中已是山雨欲來的景象,白瀟又與表哥表姐,還有曾經的高中同學、未來的表嫂一起,去超市進行了一通掃蕩,貯備了滿滿一購物車的水和食物,以應對臺風天可能的斷水斷電。
晚上八點,風漸漸地起來了,雨勢也隨之到來。
這個時候,松江市已經進入超級颱風“利斯娜”的外圍風圈。
當然,這種小場面,還影響不到人們的正常生活。
沈含雨照例進行直播,白瀟原本說好不入鏡,只在旁邊安靜地做一個旁觀者的,但最終在表姐答應給她上分的交換下,她很“香”地又唱了幾首歌。
沒辦法,誰叫白瀟是分奴呢。
爲了上分、勝利,可以不擇手段。
而她又有一個遊戲打得炒雞棒的表姐,這就讓她更加沒有抵抗能力了。
其實這對於沈含雨來說是個好消息,她還是很樂於見到這種姐妹間的互相協助的。白瀟幫她漲粉,她幫白瀟代練,這叫什麼,互抱大腿!充分利用彼此的長處!
這個晚上,風聲雨聲中,白瀟唱了幾首歌,先是某部仙俠連續劇的插曲《逍遙嘆》,然後應觀衆要求唱了首古風歌曲《錦鯉抄》,兩首歌都引起了非常熱烈的反響,這點從她唱歌時觀衆們所刷的禮物的數量上就有着清晰的反映。
再之後又唱了幾首當紅的歌曲,正當氣氛濃烈時,白瀟果斷讓出了直播寶座。
沈含雨也是見好就收,不敢讓白瀟直播太長的時間,畢竟白瀟是她找來替自己客串的,要是直播太長時間,顯然就有些變味了,很容易讓觀衆產生懷疑——到底誰纔是真正的主播。要是白瀟的人氣徹底壓倒了自己這個正牌的主播,那還不如直接把直播間讓給白瀟得了。
這點擔心不是沒有道理,沈含雨可不想在自己還“春秋鼎盛”的時候就丟了江山,萬一讓白瀟繼續直播下去,讓直播間的觀衆們有了種“只識有瀟瀟而不識朝中有君”的固有想法,那她真是連哭的地方都沒有。
當夜,雨勢逐漸變大,終於在早上五六點鐘時,颱風的影響達到最大。
白瀟第二天起的很早,然後站在窗戶前微微的發愣。此時的松江市已是一片澤國,犀利的狂風下,從天空傾倒的雨水已然將小區淹沒在一片“汪洋大海”中。
看着小區內有許多沒有及時避險的車輛浸泡在渾濁的積水中,白瀟眉頭一蹙,心裡有了些擔憂。
“怎麼了?”沈含雨走到她身邊問。
白瀟搖頭,當即摸出了手機,給遠在濱河市的林珊打了一個電話。
“喂林珊,湘水別苑那邊怎麼樣,水有沒有淹上來?”沒有過多寒暄,白瀟急切的聲音問道。
與此同時,位於濱河的林珊聽白瀟這麼問,自然知道她擔心什麼。
於是笑了笑,說道:“今天早上醒來,水已經淹到膝蓋了,而且雨還在下,水電也已經停了,不過你不用的擔心,我剛剛去看過,地下車庫那邊沒有進水。”
聽到車庫沒有進水,白瀟鬆了口氣,她的瑪莎拉蒂可還在車庫裡放着呢,要是進水搞出故障來了,她可得心疼死了。
今天早上起來,白瀟真的嚇了一跳,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次颱風附帶的降水量會這麼大。真是罕見的大水貨!
事實上當昨天晚上下起狂風暴雨的時候,林珊那邊的擔心一點都不比白瀟來的少,雖然那輛瑪莎拉蒂不是她的,但白瀟將車子留在小區裡,作爲她的室友,林珊覺得自己有責任將它照看好。更別說還是一輛這麼貴的車,要是淹了損失就太大了,爲此林珊今天一大早就特地去車庫那邊看了一下,見車庫沒有被淹,才放下心來。
與林珊通完電話,得知自己的愛車安然無恙,白瀟臉上的那份焦急悄然淡去。
接下來一整天出門肯定是出不了了,水已經緩緩淹到了膝蓋,估摸着雨勢還要持續到下午。
因爲外面積水,沈帆和凌小路也沒有去上班,四個人窩在家裡,簡單地吃了點早飯後,終於出於安全考慮,小區的電也停了。而電一停,供水也沒有堅持多久,便也停了。
好在昨天已經囤積了不少物資,倒是不用擔心缺糧少水的問題。中午幾人圍在一起一人吃了桶泡麪,然後就着礦泉水吃了些麪包就算完事,儼然過得還是非常滋潤。
唯一讓白瀟感到不爽的就是衛生問題,因爲停水停電,衛生間的抽水馬桶也算是罷工了,四個人接連上廁所,也變得不像之前那麼順利。
好在,颱風天最不缺的就是水,一個大水桶放在陽臺上接着,不一會兒就能接滿。只是每次完後要人工沖水,也是讓人夠撓頭的,總覺得沒有自然沖洗那麼幹淨,也許是心理作用。
……
一個下午就這樣過去。
傍晚時,風雨逐漸減小,“利斯娜”的外圍風圈終於逐漸遠離了松江市,同時小區水位開始緩緩下降,水電也已經恢復了。
正當感到高興,林珊那邊一個電話打亂了白瀟的好心情。
“什麼,地下車庫進水了?”
拿着手機,白瀟驚呼一聲。
“怎麼了?”沈帆他們看了過來。
白瀟做了一下噤聲的手勢。
林珊在電話另一頭道:“是啊,‘利斯娜’的尾部雲團影響到了濱河市,現在雨下得比白天時更大了,超過了小區的排水能力,剛纔我不放心去地下車庫看了一下,發現有些進水,已經淹掉了小半隻輪子。我看到現場有其他車主開始挪車了,我們這邊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也跟着挪車啊。
幾百萬的車,要是被水淹了,損失太大。
想到這白瀟就讓林珊也跟着挪車,湘水別苑除了地下車庫外,還有一座露天的樓層式停車場,只需要沿着樓道向上面開就行了,只不過現在大家估計都這麼想,會很擁擠就是了。
“可是……我沒怎麼開過車啊!”林珊驚慌的語氣說道,現在大家都一股腦地往上面開,現場已經非常混亂,甚至還有幾輛底盤低的車拋錨在半路,林珊真的沒把握在不發生剮蹭的情況下把車開上去,何況還要跟一些壯漢搶“地盤”,她怎麼搶得過他們。
白瀟一陣無言,發現在需要用到林珊的時候,她竟然是一隻弱雞。
這個時候可怎麼辦呢,不能猶豫,猶豫就會敗北!再怎麼着,那也是一個價值好幾百萬的“生命”啊。
白瀟現在能夠想到的外援有兩個,一個是她的高中死黨死胖子林劍,還有一個就是前室友韓迎。只不過湘水別苑與濱河理工大學之間要經過橋樑涵洞,估計這時候已經被水堵住了,想來想去,白瀟只能辛苦林劍淌水過來一趟。
於是馬上給林劍撥了一個電話,要他無論如何,都要來一次江湖救急。
林劍那邊倒是不含糊,一聽說瑪莎拉蒂正面臨生命危險,當即拍着胸脯保證,一定火速趕來。
白瀟心裡稍許安慰,這個胖子塊頭大,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當然林劍過來需要一點時間,而且路上也不知道會不會被堵住,如果林珊能請旁邊的車主幫忙挪一下車是最好了。
於是白瀟又讓林珊嘗試着請求一下幫助。
林珊照辦,好不容易找來了幾個熱心車主。
可惜,幾個熱心車主一見林珊要他們幫忙挪的車是瑪莎拉蒂,先是用驚異的目光看了眼林珊,然後又看了下前方已經被車流堵塞的通道,以及正不斷上漲的水勢,都有些躊躇。
幫個忙確實是小事,但萬一幫忙不成,反倒弄出事故來了,豈不是惹禍上身?雖然車主長得很端正,但誰知道她會不會翻臉不認人?
大家都不是知根知底,實在不願冒這樣的險。
林珊也清楚他們的顧慮,好說歹說對方仍存疑慮,正當她一籌莫展之際,湘水別苑正大門,但見一輛白色的小貨卡淌着水疾馳而來,一路駛進小區,都不見減速,前臉推開水面,推得水流嘩嘩地朝兩側拍去。
相比於一旁幾輛小心翼翼挪動的小車,它的作風可謂霸氣十足。
沒過一會就來到車庫,林劍高大的身材從車上跳了下來。
“林珊,車子在哪?”林劍扯着大嗓門喊。
“在這裡,在這裡!”林珊聽到林劍的聲音,驚喜地喊道。
對於林劍,林珊瞭解的不多,不過大家都姓林,說不定三百年前還是一家,而且林劍的身體特徵太明顯了,林珊一眼就認出了他。沒錯,就是這個人,上回來他們家吃飯,一個人吃掉了半個電飯煲的飯。
這個時候,水已經快淹到排氣口了,林劍看到這一狀況後也不囉嗦,從林珊手中接過鑰匙,當即打開車門坐了進去。麻溜地一腳油門轟出,掛上低檔,車子緩緩地朝堵塞的通道開去。
林劍的開車技術真不是蓋的,乍看很莽,但細細一瞧卻是技術活,避開了幾輛拋錨的車子後,在林珊的指揮下,終於將車子駛上盤旋的通道。
松江這邊,白瀟焦急地等待着消息。之前林珊給她發了張照片,顯示的是車子尾部,觸目驚心的是,雙排四管的排氣口還差一丟丟就要淹到水了。
叮,一條消息到來。
是林珊發來的一張照片。
車子已經安然駛到了上面。
照片上,白色的瑪莎拉蒂停在一個角落。
白瀟終於鬆了口氣。
……
颱風“利斯娜”帶來的影響非常巨大,粗略估計沿海數十座城市浸泡在澤國之中,爲此造成的經濟損失不計其數。白瀟唏噓之餘,也感到一絲慶幸。
好在臺風來得快、走得也快,在留下了一片狼藉後,它已從十七級超強颱風降低爲了十二級普通颱風,並帶着充沛的水汽繼續以無比風騷地姿勢向着東北的半島方向而去。
八月二日,星期五,松江市的天空在經歷了三天的“低溫”後,重新放晴。而隨着晴朗天氣的到來,酷暑再次控制了這座位於地圖東側的經濟重鎮。
狼藉的街道在環衛工人和各戰線工作人員的緊張勞作下重新變得乾淨、整潔,攔腰折斷的大樹被處理了、損毀的線路也得到了搶修,似乎僅僅過去了一天的時間,颱風所造成的影響就在這座城市當中消失了。
當然這些與白瀟的關係不大,此時她正迎接着遠道而來的客人。
隨着嘀嘀的兩聲車喇叭響聲,林劍駕駛着白色的瑪莎拉蒂開進了白瀟所在的小區,與林劍一同來的,還有一個胖子,赫然是丁錦佟。
八月三日,星期六,白瀟、凌小路、林劍、丁錦佟四人坐在白色的車上,從松江市出發,行駛在前往京城的高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