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明舒手勁不大,卻輕輕巧巧的就將趙奕衡推倒在地,只聽得“嘭”的一聲響,便見他如同躺屍一般就躺在那兒一動不動了。
那動靜還叫穆明舒嚇得一跳,可心思一轉便想着這人平日裡這種詐慌的事兒沒少幹,平了平心緒,端着架子道:“你別裝了,我知道你醒着呢,我同你說,你要是來同我吵架的話,那就走吧,我不想同你吵,總歸夫妻情分一場,日後橋歸橋路歸路便是了。”
仰躺在地的趙奕衡沒吱聲,連眼皮都沒掀一下,仿若真的就暈死過去了。
“趙奕衡,你那些個破招數用了一回兩回就算了,別當我是傻子,你快起來,別在這兒丟人現眼的,堂堂一代帝王,盡做這種丟人的事,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穆明舒從地上爬起來,雖嘴上說一套,可心裡到底打鼓,想着他要是萬一不是裝的,那豈不是大件事了?
又見趙奕衡依舊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真的不似詐她的,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今兒醒來看見他那副憔悴的模樣,心裡便越發吃不准他這是裝的還是真的。
可一下子又想起他往日裡的不着調,指不定就是故意這般作態的。
糾結猶豫良久,穆明舒到底沒抵過自個的心,她伸腳輕輕踢了踢趙奕衡,聲音也帶着強作鎮定的顫音:“趙奕衡,你,你別裝啊,你要是敢騙我,就是烏龜王八蛋。”見他依舊沒有動靜,復又急道:“快起來,不然我叫人了。”
正所謂事不過三,穆明舒都喊了趙奕衡三回了,還未見他有動靜,這回是真嚇到了,也顧不得這傢伙到底是不是詐騙她的的,雙膝一軟,忙跪下把他扶起來,準備看看他的腦袋是不是開花了。
哪知她還沒瞧個明白,就見趙奕衡虛弱的睜開眼兒,有氣無力的道:“痛,暈……”
穆明舒瞧他這模樣也不似作假,嚇得一跳,忙要起身:“我去叫太醫。”
她才一放手趙奕衡又好似坐不住一般要往後仰去,嘴裡還嚷着:“唉,難受,想吐了……”
穆明舒怕他真把腦子給摔壞了,忙將他接個滿懷,便是叫他往懷裡蹭幾蹭也未發覺,軟着聲道:“你先忍忍,我去叫太醫,一會就好了……”
趙奕衡沒接話,卻是做了個乾嘔的動作,越發叫穆明舒心裡一片慌亂,心想莫不是真摔壞了吧。
鑑於身子不好的人,都會比平時矯情,穆明舒也沒在意,這會她倒是有耐心,輕輕給他掃了背,好聲好氣的道:“我讓人去叫太醫。”
說着也不起身了,張口就喚得一聲:“來人。”
可這聲來人卻叫趙奕衡突然猛烈的咳嗽給蓋住了,儘管外頭候着的宮人聽見這不對勁的咳嗽聲也沒人敢上前去,方纔還聽見裡頭噼裡啪啦的聲響,又有妙琴的吩咐在那裡,誰還敢上前找死。
穆明舒叫得這一聲見沒人進來,頓時面色一黑,再要開口就聽趙奕衡道:“別叫了,爲夫讓她們走遠了,這會你叫再大聲也聽不見。”
又道:“不然子悅怎麼會突然衝進來。”
穆明舒還真沒覺得這話有問題,因爲擔心趙奕衡,自然也沒覺得他這般中氣十足的說這多話有什麼問題。
只是慌慌張張的問他:“你,你怎麼這樣啊。”滿臉的手足無措:“那怎麼辦?你這般我又放心不下你。”
“沒,沒事。”趙奕衡脣角勾了勾復又壓下來,一隻手搭在穆明舒的肩頭上:“爲夫記得你這正殿後頭有個歇息的地兒,你扶爲夫去躺會。”
穆明舒忙應下,有些吃力的將他扶起來,往後頭歇息處走。
趙奕衡整個人都搭在穆明舒弱小的身子上顯得十分虛弱,走路都虛浮一般,可在穆明舒瞧不見的地方他又嘴角彎彎,咧出一抹笑意。
雖然後頭歇息的地方與正殿前頭不過短短距離,可穆明舒卻扶着趙奕衡一路行進去,在這秋意濃的季節裡還出了一身薄汗。
趙奕衡將脣瓣咬得發白,懨懨的躺在榻上越發顯得虛弱,而穆明舒卻站在一旁頗有些無措,她同趙奕衡鬧了那麼多日的彆扭,此時心中雖然擔心着急,可也不想做出情深意濃的模樣來叫他得意。
倒是趙奕衡似個沒事人一般,擡手拍了拍榻邊,聲音輕輕的道:“娘子,你過來,坐坐,爲夫,想同你,說些話。”
“你說吧,我且聽着呢。”穆明舒站着一動不動,她心裡自覺得應該是先去請太醫過來的,可腳下卻又邁不動。
趙奕衡聞言也不說話,只睜着一雙可憐兮兮的眼兒盯着她看,直看得穆明舒受不了,她纔有些訕訕的道:“我,我去給你倒茶水。”
“別……”趙奕衡忙伸手拉住穆明舒,瞧着虛弱得不得了的模樣,手勁卻着實大。
穆明舒一個沒防備,直直跌進他懷裡,撞得生疼,只聽得趙奕衡一聲悶哼,嬌柔作作的道:“娘子,疼……”
他抓着穆明舒纖細的玉手捂在胸口上,撒嬌道:“你摸摸,這兒可疼了。”
聽着這樣噁心的語氣,穆明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她側眸望着趙奕衡,面無表情。
趙奕衡瞧她一臉不受用的樣子,頓時清了清喉嚨,收斂這副不要臉的作態,一臉正色卻依舊帶幾分虛弱的道:“娘子,你同爲夫可是還要過一輩子的人,既然夫妻之間有誤會便說開就好,萬不要憋在心中積累成傷,叫你我越走越遠。”
又一副悽然淚下的模樣道:“說得那般誅心的話,不止你傷心難過,爲夫也是痛心疾首,仿似一顆心被戳了無數的洞一般,血流不止。”
穆明舒咬着脣不說話,趙奕衡撇撇嘴又道:“如此三番五回,爲夫定然就要英年早逝,娘子日後豈不是要守寡了。”
穆明舒依舊不啃聲。
“就算你真的捨得爲夫,那好歹也替子悅想想,他不過如此般年紀,要是早早就沒了爹,這日後可要如何過?”
說起趙子悅,那是穆明舒心裡最柔軟的一塊,從他還在自個的肚子裡小小一團,一直養育到這般年歲,與她而言,這孩子的分量比之趙奕衡還要重上幾分。
她到底對上趙奕衡一雙鳳眸,朱脣輕啓:“你且說。”
便是這態度寡淡,但趙奕衡也知足了,總好過什麼不說,什麼都聽不進的好。
他將穆明舒一隻小手團進手心中,在她頸脖上蹭了蹭:“我們先來說說猜忌和信任。”
感覺到穆明舒身子一僵,趙奕衡也沒反應,繼續道:“雖然母妃的事讓爲夫對你有些一時的誤解,可你總歸也要體諒一下爲夫身爲人子突失生母的痛楚。”
提起那個在後宮無甚地位的雲妃,趙奕衡的眼一下子就紅了,他生母低三下四了一輩子,最得意的是生了他這麼個兒子,還養在白皇后的跟前長到這麼大。
可趙奕衡甚至都來不及讓她享兩日福,她便撒手人寰了,他身爲人子又是個重情的,如何不痛心。
然而這件事,穆明舒也覺得委屈,她坐在趙奕衡懷裡一動不動,眼淚忍不住滑落下來,緊緊咬着脣,半響才道:“我試過好幾次想同你解釋,可你要麼不給我機會,要麼就睡着了,一字都未聽進去。”
趙奕衡蹙着眉頭細細想得一回也不記得這些了,不過穆明舒怎麼說他都信了,只深深嘆口氣,忙賠不是:“是爲夫的錯,不該錯過讓你解釋的機會,平白生這許多怨氣,都是爲夫的錯。”
見他態度如此軟,穆明舒到底也端不住了,抱着趙奕衡狠狠哭得一回,一雙杏眸都腫了,這才壓着心裡的委屈慢慢將奪宮那日的事道來。
“我覺察不對勁便問了依娜一句是否給母妃下了蠱,她承認了。”說道這裡她心裡有些彆扭,卻還是壯了壯膽子道:“當時我懷裡抱着子悅,腿腳也傷了,眼瞧着母妃沒有任何理智,預備直取我母子性命,不得已的情況下,我才……”她有些小心翼翼的擡眸打量了趙奕衡一眼,見他認真的把玩自個的一縷青色並無不悅之色這才道:“我才狠下心腸拔刀對母妃刺去。”
趙奕衡的手頓了一下,穆明舒忙又道:“可我那時明明避開重要部位,想着母妃不過痛上一痛並不會丟了性命,可,可哪裡曉得……”
她到底還是忍不住又哭了一回,對於雲妃的死,一直都是她心裡的疙瘩,前些日子吵架的時候,她便以爲這輩子就這樣爛死在心,卻不曾還有一日會同趙奕衡講出來。
趙奕衡將她往懷裡緊了緊,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又心疼又後悔的嘆道:“爲夫知道,娘子受委屈了,母妃的死不關你的事,都是那依娜作下的。”又道:“都怪爲夫蠢笨,竟然連這些事兒都瞧不清楚。”
將這件主要的大事說出來,穆明舒心裡也好受了許多,窩在趙奕衡懷裡嚶嚶的小聲哭。
趙奕衡道:“說完了母妃的事,你便再聽爲夫說些別的,先頭爲夫想讓舅舅回到朝堂上來,也是想着子悅日後必然是要繼承大位的,在朝中有舅舅幫襯着總歸是要好上許多的,如今你既然不想便也就算了,還叫他們去蘇州做個快活神仙。”
“至於那死的幾個婢女,爲夫也不覺得有甚個,本來就不是甚個大事,只不想你卻想得那般深,白白氣那一場,委實不值得啊。”
穆明舒倒是真沒想到趙奕衡會如此想,只是還有些不確定的道:“你真如此想?不是哄我玩的?”
趙奕衡哂笑一聲:“那西涼公主是何人爲夫又不是不曉得,爲夫同你成親幾載,你是何等性子爲夫又如何不曉得,先頭爲夫是不明白那幾個婢女爲何突然就死了,可如今瞧着,那西涼公主就是個妖孽。”
他這話便是一口咬定那些婢女定然也是依娜下蠱弄死的了,穆明舒心中重重鬆口氣,卻又聽得趙奕衡問起:“那娘子可否同爲夫說說,爲何一直不願叫舅舅重新回到朝堂上?”
穆明舒一驚,猛的擡頭望着趙奕衡,便是腦袋磕着他的下巴也絲毫不覺得痛。
這些話怎麼說?難道要她說自個是重生而來的嗎?那樣豈不是同妖孽也無甚區別?可若要是不說,那是不是還要同他這樣生分下去,一輩子痛苦到老甚至到死?
她的心一陣煩亂,望着趙奕衡的目光也略帶閃爍,壓根不敢正眼瞧他。
可趙奕衡並不願意她逃避,捧着她的臉,逼着她與自個對視,慎重又慎重的道:“明舒,我總覺得你有心事不願對外人說,可是,我是你的夫君,要同你過一輩子的人是我,同你一塊延續後代的是我,日後死了同葬一處的也是我,你就真的不願意相信我,帶着那樣的心事赴黃泉嗎?”
穆明舒那如羽扇般的睫毛顫了顫,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未說出來。
“你且想清楚再同我說。”求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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