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腳還疼不疼?快些進屋坐下,老奴給您揉一揉!您啊,是最不經疼的!”蘇嬤嬤笑着岔開了話。
徐初盈蹙眉齜牙輕輕抽氣,苦着臉道:“奶孃您不提還好,您一提,我可要邁不開步子了!”
“哎喲!那您慢着些!”蘇嬤嬤大是心疼,招呼着銀屏,兩人小心將她扶了進屋。
一時銀屏打了熱水來,蘇嬤嬤脫下徐初盈的鞋襪,浸了熱毛巾擰乾,爲她敷了下去。
燕王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頭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啊!奶孃輕點!疼啊!疼死我啦!”
燕王腳下一頓,眉棱骨不自覺的跳了跳:他分明看過,輕微扭傷而已,至於這麼痛嗎?難道——她又扭了?
說不出是什麼心態,下意識的,燕王便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腳步聲驚動三人,蘇嬤嬤和銀屏慌忙放下手中的活計行禮,“參見王爺!”
對於這位羅剎,她們是真的怕了,牢牢謹記着徐初盈的叮囑:在他面前務必要恭敬、恭敬、再恭敬!
徐初盈心中大爲不滿,一邊暗暗抱怨燕王這時候過來做什麼?一邊慌忙起身施禮陪笑:“臣妾見過王爺!”
燕王徑自坐在徐初盈先前坐的榻上,一邊道:“見過什麼見過?今日一天馬車裡還沒見夠嗎?不必多禮,坐吧!”
徐初盈叫他噎得實在氣悶,又不敢表現出來,斂眉低目柔順應是,小心翼翼的仍舊坐下,遠遠的坐在軟榻另一頭。
這是她表示尊敬、不跟他搶地盤的意思,落在燕王眼中,卻沒來由的有點不爽。
他是王,不爽當然不會藏着掖着。
臉色微沉,便聽得他不悅道:“坐那麼遠做什麼?本王是老虎會吃了你嗎?”
“臣妾不敢……”徐初盈陪笑着,只得小心的挪動身體。
燕王瞟見,揮手又道:“算了!別動!”
他往中間挪了挪,目光落在她嫩生生瑩白如玉的腳上。
腳形優美,纖儂合度,五個指頭併攏在一起,圓潤小巧,瑩白的肌膚襯着修剪得平滑整齊的粉色指甲十分嬌俏可愛。
燕王看了兩眼便覺得有點心裡癢癢,不動聲色滑開目光,挑眉道:“又傷哪兒了?”
話說,他還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女人的腳,也從不知女人的腳可以生得這麼好看,讓人見了便有種忍不住想要握住好好的撫摸憐愛一番的衝動。
蘇嬤嬤和銀屏悄悄相視,均有些納悶:王妃什麼時候又受傷了嗎?我們怎麼不知道?
徐初盈也生怕蘇嬤嬤或者銀屏多嘴,忙陪笑着道:“都是臣妾不小心,剛纔,剛纔進來的時候又扭了一下……無妨的,奶孃敷一敷便好了!”
徐初盈說着,下意識瞟了地上那盆無人搭理、自顧冒着熱氣的熱水。
燕王臉一黑:這是在逐客?怪他打擾她敷腳了?
想想那一聲慘叫,挺慎人的,或許她是真的痛得狠了,倒也怨不得她……
這麼想着燕王心裡也不怎麼彆扭了,便起身道:“既如此王妃趕緊敷一敷吧!別耽擱了明日上路!”
“是,王爺!”徐初盈忙笑道。
正欲起身相送,燕王瞅了她一眼,道:“不必送了!小心着點,別再傷着了!還有三天就能到達燕城,本王希望到時候王妃已經無恙了!”
徐初盈連忙答應,看着他去了,才又坐下。
蘇嬤嬤和銀屏也同時舒了口氣,銀屏還誇張的拍了拍胸口。
徐初盈有點啼笑皆非,忍不住好笑道:“奶孃、銀屏,你們兩個能不能舉止神情自然點兒?”
“王妃您說的輕鬆,”銀屏小嘴一撇,向門口的方向溜了一眼,方纔說道:“奴婢見着王爺就忍不住害怕,萬一惹惱了他,豈不是找死!哪裡能夠輕鬆的起來呢!”
蘇嬤嬤雖然沒說話,但神情無疑也是這個意思。
徐初盈一嘆,幽幽笑道:“可是你們那個樣子太明顯彆扭僵硬,豈不是更容易惹惱了他?再說了,咱們三個如今就好比人家砧板上的魚,人家想要咱們的命,隨時都可以拿去,只要不有意爲之,不必太戰戰兢兢的!”
又笑着加了句:“怎麼死也比嚇死強嘛!”
說得蘇嬤嬤和銀屏都笑了起來,輕鬆不少,徐初盈卻是又“啊!”的一聲慘叫,連忙捂住了嘴。
是蘇嬤嬤將熱毛巾給她敷了下去。
蘇嬤嬤無奈看向她,嘆道:“我的王妃,您忍一忍罷!您叫喚不叫喚,還不是一樣的痛!唉,您怎麼能這麼怕痛呢!”
徐初盈痛得眼睛都溼潤了,捂着嘴,露出一雙水濛濛的眸子,衝蘇嬤嬤點頭,口齒含糊的一邊齜氣一邊道:“您別管我,敷,儘管敷便是!”
蘇嬤嬤知道她這毛病打小就有的,當下也不管她,一狠心,真自顧自的敷起來。
等紅腫開始舒緩疼痛消減的時候,徐初盈已經淚水漣漣,看得蘇嬤嬤和銀屏又心疼又想笑。
“王妃,屬下綠鴛求見王妃!”門口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綠鴛?快請!”徐初盈忙道。
這位佩劍勁裝的年輕女子應是燕王身邊的女侍衛兼服侍丫鬟,徐初盈自然不會怠慢她。
蘇嬤嬤連忙迎了出去,笑着將綠鴛請了進來。
綠鴛拱手施禮後,便奉上一個兩寸來長的白瓷瓶,笑道:“這是屬下用的跌打藥膏,消腫去淤效果還不錯,王妃若是不嫌棄,且收下用吧!”
徐初盈哪裡會嫌棄?是又驚又喜還差不多!
眼睛一亮,忙命蘇嬤嬤接過來,笑道:“多謝綠鴛姑娘,我求之不得,如何會嫌棄!”
綠鴛聽她這麼說倒“撲哧”一下笑了,笑道:“王妃您這麼說,屬下可當不起呢!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您忙着,屬下告辭了!”
“綠鴛姑娘請便!”徐初盈笑着點頭,讓蘇嬤嬤送了她出去。
銀屏不由歡喜道:“這位綠鴛姑娘,心腸可真好!”
“可不是!難得竟然還肯爲我送藥!”徐初盈也輕輕一嘆。
這藥膏效果還真的不賴,塗上去便覺得清清涼涼的十分舒適,淡淡的藥香味也不難聞。
到了晚上臨睡前,那紅腫淤血已經消掉大半了,疼痛也是隱隱的而已。
躺在牀榻上,情不自禁的想到燕王的話,還有三天,就到燕城了!
燕城,那會是個什麼地方?等待着她的,又是什麼?她的將來,又在哪裡?
徐初盈的心漸漸的越來越沉下去,有點傷感,有點茫然,也有點苦澀和無奈。
她從來沒有覺得身爲穿越人士便佔有多大的優勢、就一定能夠比這個時代的人生活得更好!
身處這個時代,女子本身所受到的禁錮就多如鴻毛,在絕對的權力權勢下,一切的努力都是徒勞。
可正因爲她並不屬於這個時代,她的思想和靈魂是自由的,她沒有辦法做到逆來順受、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認命!
所以,就註定她比別的女子活得更加痛苦。
清醒的,總是更加痛苦。
明明知道也許最後是一場徒勞無功,但是她還是忍不住想要追求、想要爭取、想要努力的搏一搏!
徐初盈輕輕的吐了口氣,緊了緊拳頭,暗暗對自己道:不,我還是不會認命的!沒有陷入徹底絕望的泥潭中,我絕不會認命的!爲了自由我努力了十幾年,我不介意再努力十幾年!
心中略舒坦了些,閉上眼睛,不覺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