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邊廂宋依依不快地去了法華大殿,此刻這威嚴氣象的大殿外已經聚集了許多信衆,這些人都是來聽佛子傳授佛法的。
宋依依心裡生悶氣,夏侯策今天很是莫名其妙,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夫來了,針對佛子讓她恨不能理解。
“小姐,您不管攝政王啦?”春芳急忙跟了上來妲。
“管他幹嘛,他一個大活人還能丟了不成?窀”
宋依依哼了一聲,回頭看佛子也走了過來,身邊還跟着那小屁孩童子。
“依依。”林釋之上前走了一步,停在一步之外,距離不近不遠,卻也不會讓人誤會:“要不你還是回去跟攝政王一起吧。”
“不用了,幹嘛回去,慣着他麼,這性子太討人厭了。不用管他,我說好了要聽你講佛法的,難得今天遇到,若是不聽,我豈不是真要食言而肥?佛子你不會是想看我變成個胖子吧?那可是會很醜的。”
林釋之見她如此說,不由得搖了搖頭,無奈道:“好吧,你一定要這麼說,那我還有什麼辦法。不過我想,就算你真的成了胖子,也會一樣美麗的。”
宋依依頓時臉上有些發紅,笑嘻嘻地道:“那可說不準的,我可不想變成胖子。”
旁邊童兒沒好氣地道:“哼,現在也沒好看到哪裡去嘛。”
林釋之訓斥道:“說什麼呢。”
宋依依擺擺手:“哈哈,你別管他,這小子就就隨便他說了,童兒,你現在其實才是圓圓胖胖的呢,瞧瞧又白又嫩,跟畫上的善財童子似的。”
“你,誰胖了,我纔不是善財童子!”小童被氣得直跳腳,紅撲撲的小臉大眼睛瞪得滾圓,要不是林釋之看着呢,大概恨不得過去掐死她。
這二人每次見面總是要鬥嘴,宋依依喜歡逗這小童兒,林釋之無奈,一旁溫柔地笑着。
“佛子,經殿已經佈置好了,時辰到了。”主持過來請示了。
“大師勞煩您了,我這便過去。”林釋之點頭,對宋依依道:“若是你要聽佛法,便在這聽吧,主持大師,勞煩您安排一下,這位宋小姐是我的朋友。”
“好,宋小姐,前面尚有位置,是給您跟攝政王準備的。”那主持聞言雙手合十笑道。
宋依依忙回了個禮,道:“不用給他準備了,就我一個人,勞煩大師了。”
二人一番客氣,林釋之已經去了大殿之內,在前面搭建好的經臺上準備好了待會要演講了。
宋依依也到了前面蒲團盤坐下,後面一片男女等待着,過了片刻,便見林釋之登上了經臺,許多人激動地開口喊着佛子。
這還是宋依依第一次看到站在經臺上的林釋之,他換了一身萬字紋的白色長袍,身上半披着袈裟,手中拿着禪杖,眉目慈悲安然,靜靜地站在講臺上,風拂過,便彷彿濯濯春月柳,又像是神佛降臨人間,帶着悲天憫人的慈悲。
宋依依怔怔地看着講臺上那個男子,此刻的他彷彿真是佛祖的化身,雙手合十,道了個佛禮,“阿彌陀佛”。
那聲音傳開,像是一道澄澈空靈的聲音從諸天傳來,悠遠神秘。
難怪——
宋依依忽然明白了這個男子爲何會吸引這麼多人,爲何會被人稱爲佛子,說他神佛轉世。
這樣的人,可不就像是神佛嗎?
那般超凡脫俗,無憂無垢,慈悲安寧,像是在他眼中,萬物衆生都是一樣的平等。
“今日是佛誕日,便由我來講一段佛法——”
男子的聲音溫潤悠遠,開始說話之後,場中便沒了人開口,平靜下來。
林釋之便坐在經臺上,不急不緩地述說着佛法,他講的金剛經中的故事和道理,聲音娓娓道來,像是甘泉滋潤了乾渴的心房,讓人整個人都忍不住沉浸在他的心緒中,爲之沉靜,沉醉,吸引。
他講的道理深入淺出,讓人很容易就理解了佛經的道理,這樣的說法讓人忍不住就被佛法吸引,並感覺心中的煩憂都爲之消解。
就連宋依依這個不信佛的人聽了他的話,也不由得有了幾分相信。
看着臺上的那個人,她不由得覺得,他彷彿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蓮,寶相莊嚴,澄澈無垢。
衆人聽得如癡如醉,而此刻,場外夏侯策也已經走了過來,看到了這一幕。
雖然他對佛子不甚喜歡,但是此刻聽他講經,也很難不被這番吸引。
這個人——
夏侯策眸光微眯,這個人的確不簡單,以前的時候他就知道佛子的存在在京城是特殊的,他身爲一個將出家未出家的人,在京城有着不同凡響的影響力,許多人是他的信衆。
而他出身書香門第,林家也是翰林之家,本身該有着自己的政治主張,但是佛子卻彷彿透明人的存在,他不過問這些事,因此超然物外,跟什麼人都關係不錯。
不是沒有人想過去拉攏他,只是這個人一心向佛,誰還有那等心思褻瀆這樣的人呢。
身爲攝政王,夏侯策看到的是這個人的影響力,別的不提,此人的確有這樣的吸引力讓人忍不住相信他,這是很可怕的事。
而且——
夏侯策目光一轉,看到臺下的宋依依也如癡如醉的聽着講解,眼睛眨也不眨眼,似乎沉醉在那氣氛之中無法擺脫出來。
這樣的感覺讓他很是不快,真就那麼迷人麼?
“王爺,前面還有位置,是給您準備的。”
夏侯策沉聲道:“嗯,在這邊等着。”
此刻便是他也不可能直接拉着宋依依走人,不然的話肯定會引起衆怒,於是夏侯策便擡腳往前走去,在這大殿下最前面的位置,讓知客的小沙彌引他過去了。
前面的人驚訝地看着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位他的遲到怒目而視,但是夏侯策很快就坐下了,他們的注意力便很快被臺上講課的人吸引住了,沒有再關注夏侯策。
一直在聽經的宋依依注意力全被佛子給吸引住了,直到夏侯策在她身邊坐下,伸出手抓住她的手才讓她反應過來,嚇了一跳,差點以爲哪裡冒出來一個流氓。
等回頭一看卻看到夏侯策的俊臉就在跟前,她頓時一陣惱怒,只是此刻周圍安靜極了,衆人都在聽講,她不能發火,只得用眼睛狠狠地瞪他,怒目而視。
“放開!”她低聲氣道。
“不放。”夏侯策眯起鳳目,“不想吵着別人你就繼續鬧。”
“你——”宋依依感覺到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聲音不敢放大,臉色陣青陣白,氣得直瞪着他。
該死的混蛋,他就是故意的,越是這種場合,越不可能跟他鬧騰,不然不是砸了佛子的場子麼?
太過分了!
宋依依恨恨地伸出手掐住他的手,偏偏這男人像是鐵做的一般,竟是沒半點反應,任憑她掐,只爲我皺眉:“再鬧指甲要裂了。”
“……”
宋依依惱羞成怒,憤恨地瞪他,氣呼呼地收回手,想離他遠遠的。
王八蛋,他就是故意的吧,故意想氣她!
宋依依想把注意力放在佛子講的佛法上面去,可是旁邊的男人卻不肯,伸出手,仗着二人位置近,直接把她的手抓在手裡,袖袍一揮,擋住了衆人的視線,大手直接把她的手包在掌心裡。
宋依依掙扎了幾下沒掙扎開,用脣語示意他立刻放手。
“不放。”男人回眸,俊美的側臉斧鑿一般,光線之下透着幾分似正似邪的味道。
“你——”宋依依怒目而視,用脣語道:“你不是說不來的嗎?”
“改主意了。”
宋依依還想說話,他卻道:“別人都在看,本王是不介意,你介意嗎?”
宋依依嚇了一跳,見四周的人都面色不好地看着他們,似乎覺得這二人太過分了,在佛子講經的地方這麼鬧騰,實在過分。
宋依依見狀不敢再鬧,擡頭看了佛子一眼,露出一抹抱歉的笑容,接着狠狠瞪了夏侯策一眼。
既然抽不回手,就任憑他拉着好了,還能怎麼辦?
這廝簡直太無恥了,明明就是知道她不能反抗才這麼做的吧?
回眸看了他一眼,夏侯策正襟危坐,大抵是常年的軍事生涯讓他脊背挺直,姿勢端正,便是如此盤坐,仍舊是氣勢驚人,彷彿一隻盤踞的虎,鳳目微斂,彷彿下一刻就能衝出去,瞬間把周遭的一切給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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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可怕的男人,讓人不敢置喙,可是誰能想到此刻這個一臉正經的男人現在正在耍流氓抓着她的手不放?
宋依依心中腹誹,嘴巴撅起,沒好氣地瞪他,男人回她一眼,接着又閉目養神,也不知道到底在沒在聽。
宋依依沒他這麼可以坦然自若,只能鬱卒地轉過頭,儘量吧心神放在臺上的佛子身上,仔細聽她講佛法去了。
這一場聽到後面,宋依依便把注意力集中了,幾乎忘記了身旁的男人。
幸好夏侯策也沒再做什麼動作,若有所思地凝視着臺上的佛子,目光沉沉。
這一場一直講了大概半個時辰,才停了下來。
衆人聽得如癡如醉,臺上的佛子也說得有些口乾了,講解了一小段之後,暫時休息。
衆人也已經坐了許久,都有些累了,這時候聽佛子說暫停,起身離開,才恍然清醒過來,各自說話起身動作。
宋依依這時候終於能說話了,轉過頭氣呼呼地瞪着他,“還不放開,抓着手都出汗了。”
夏侯策挑眉:“哪有出汗,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謊了。”
“你——”宋依依氣得掙扎,想抽出自己的手,夏侯策便乾脆直接起身把她拉了起來。
這一動,宋依依幾乎腳就有些麻木了,頓時小腿動作不得,彷彿螞蟻啃食一般,“別動,腿麻!”
她疼得皺眉,該死的,剛剛坐了太久了。
夏侯策凝眉,見她皺着眉頭,極其痛苦的樣子,忙道:“如何了?”
“你放開啦,人家腿麻了!”
宋依依甩開他的手,這次夏侯策倒沒多說什麼,見她低頭慢慢坐下,痛苦得不行的樣子,不由有些心軟起來。
這個蠢丫頭,之前光顧着聽,也不知道動動。
他悶聲坐下,伸出手在她腿上幾個穴位揉了揉,沉聲道:“還麻麼?”
“好點了。”宋依依驚訝地看着他,“你弄的什麼穴道啊,感覺舒服多了。”
“下次記得不要一動不動,且你盤腿的姿勢也不正確。”夏侯策半蹲着,伸出手力道均勻溫和地給她按摩着腿,俊臉微微低垂,仍然能夠看到那雙深邃的眼瞳,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竟是有幾分溫柔。
“哦——”宋依依一時間忍不住就聽了他的話,之前還有點生氣,這會子這麼一出,見他這麼給她揉腿,享受了一番,讓她氣頓時消了不少。
旁邊的侍衛差點眼珠子沒脫出來,見自家主子居然給女人揉腿,這可是從未見過的事情,便是旁邊的人也好奇地看過來,不知道這是誰?
宋依依被人看得臉上微微有些羞赧,推了推他,“那個,咱們先到別的地方去吧,這兒都是人呢。”
夏侯策眉目一掃,“誰敢看?”
旁邊的人頓時面色微變,嚇得連連後退,不敢再看。
宋依依哭笑不得,這廝就會嚇人!
“好了,我剛剛累了,去旁邊轉轉吧。”再說她還想跟他好好說說剛剛的事情,在這再吵起來也不合適。
夏侯策頷首,問道:“好些了麼?”
“沒事了,好多了,阿策你手藝不錯嘛。”宋依依露出一個笑容,誇了一句,被這麼一個大帥哥伺候,依依小姑娘此刻心花怒放,再氣也氣不到哪去了,虛榮心被大大滿足了。
看旁邊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就知道這有多扎眼了。
夏侯策見她略帶點小小得意的笑容,眸光一閃,小東西,這麼容易就滿足了,看來,她是氣消了。
“嗯,跟我走。”他伸出手將她拉了起來,宋依依跺了跺腳,被他牽着離開這裡,往遠處去了。
已經有人認出來那是攝政王,不由驚詫地低聲議論,沒想到攝政王竟然也會出現在這裡聽佛子講佛法,以前可沒聽聞他有這種愛好呢。
遠離人羣,轉到法華殿旁,此刻這裡沒什麼人,衆人都是忙着去聽講去了。
“哼,剛剛你又過來幹嘛,不是說不來了?”宋依依見四周無人,便鬆開了手發難了。
夏侯策也是光棍,直接道:“抓你走,你食言而肥,說好今日陪本王的。”
宋依依撇撇嘴:“不是陪着呢嗎,讓你跟我一起過來聽佛子講經,你還老大不樂意,佛子怎麼着你了,你那麼跟人說話?”
夏侯策冷哼一聲,“在本王面前不準提其他男人。”
“你——”宋依依瞪圓了眼睛,“佛子怎麼了,他一個都算是出家人的你也看不順眼?什麼其他男人,你什麼意思啊?”
夏侯策伸出手將她抓到懷中,手掌抓住她的手腕,“以後少跟他見面,男女授受不親,你懂嗎,宋依依?”
“什麼——”宋依依吃驚地看着他,一時間竟然無語了。
“開什麼玩笑,你到底胡思亂想什麼呢,我跟佛子可是朋友,大家發乎情止乎禮,能有什麼事!”
“本王是爲你的名聲着想。”夏侯策沉聲道,“既然是本王的未婚妻,你還記得之前你我籤的那合約上寫的要求吧?”
“你——”宋依依一時無言以對,之前那合約上是寫了不准她跟別的男人太多接觸的。
夏侯策這麼說倒也不算是不可以,而且他說的話她也明白。
但是,她可真的沒有想過跟佛子見面有什麼問題,再說,真的什麼人都不接觸那她還不發瘋麼?
“我跟佛子只是好友,難道你覺得佛子那樣跟菩薩似的人能有什麼,莫名其妙。”宋依依嘀咕了一句。
“世人的惡意你不是沒見過,自己好好想清楚。”夏侯策淡淡道。
宋依依語塞,偏偏他說的話這麼理直氣壯,讓她竟然連反駁都不知道怎麼反駁。
的確,世人的惡意她以前也見識過,夏侯策這麼說,讓她能怎麼辦?
難道說跟佛子接觸很多別人就不會多想?
這可說不準,以前的宋依依名聲弄那麼差,難道真是她跟男人亂來了不成?還不是被人黑的。
對女子來說,名聲極其重要,毀了就很難再修復。
“好了,我知道了,你想太多了,本來我跟他見都沒見過多少次。”宋依依撇撇嘴,悶聲道,忽然有些悶悶不樂,推開夏侯策往前走去,站在偏殿外的欄杆前揪着葉子生悶氣。
這真的沒法呆了,古代就是古代,到底不是自由的21世紀,太多的束縛讓身爲女子的她感覺到憋悶。
以前從不在意的東西,失去了才知道多麼珍貴。
這世界上許多事情都那麼可笑,什麼名聲,其實她真的又何嘗太在意,但是,人身來就是束縛,她不能把宋依依的名聲搞壞,免得對不起宋家的人。
夏侯策蹙眉,見她悶悶不樂的樣子,望着外面的天空發呆,此刻的她忽然有種彷彿離他很遠的感覺。
明明就是觸手可及的人兒,卻彷彿瞬間遠在千山萬水之外,像是下一刻就要飛昇而去似的。
夏侯策忽然有些心中緊張,伸出手猛然抓住了她的手,在她驚訝的視線中,抱住了她。
“幹嘛,別,這是外面呢——”宋依依推了推他,對他今天的奇怪感覺到無奈。
“你若要見他,我不會阻攔,我不會讓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直到感覺到她的體溫,夏侯策才覺得心口一鬆,剛剛他真的感覺她在遠離,此刻便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番話。
他也不想看到她悶悶不樂的樣子,到底妥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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