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妃娘娘,管嬪揪她的頭髮是不對,可這答應也太沒規矩了,就算許答應她犯了錯,如今關在冷宮,也算有了教訓,她竟然出主意說把許答應送到浣衣局去,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她的意思,拿祖宗的規矩當兒戲嗎?一個答應,還敢跟管嬪這樣說話,就是到了皇上那,也是她不識體統,管嬪不過是教教她識規矩。”迴雪道:“如今吵也吵過了,揪也揪過了,就算管嬪下手重些,娘娘罰她兩個月的月錢,這罰的也夠了,不然,以後人人都這樣沒大沒小的,以下犯上,後-宮不是要亂了套路?皇上若知道了,不是要說娘娘你疏於管束?”
迴雪這話榮妃當然明白,她是在爲管嬪求情,說這答應沒有規矩,若一味的護着這答應,說不定迴雪就會去皇上那說出這事,到時候皇上就要怪自己輕重不分,袒護答應了,於是眼波一轉,臉上帶笑,心裡卻恨恨的道:“既然鬱妃求情,那這事就這樣定了,罰管嬪兩個月的月例,面壁思過就免去了。”
說完,榮妃便欲走,管嬪扯着她的衣袖道:“娘娘,您不再呆會?”
“這裡有什麼好看嗎?許答應假癡不癲的,你也想呆在這,陪着她?”榮妃把氣撒在了青嬪頭上。
青嬪聽了,又回頭望了許答應一眼,才帶着招兒跟着榮妃急匆匆離去。走出冷宮,風更烈了些,吹的迴雪身上的披風四下翻飛,煙紫忙撲上來壓住了道:“主子,咱們快些回去吧,風大,吹着了您,受了風。就不好了。”
“鬱妃娘娘等等。”管嬪從後面跑過來,到迴雪身邊,淺淺的施了一禮道:“剛纔,謝鬱妃娘娘幫着我說話。”
“娘娘對你這麼好,你先前還生她的氣,可想是你錯了。難得今兒你眼睛倒還雪亮。”岑梨瀾看管嬪今日說話聲音有些緩和,便打趣道。
管嬪臉上一紅,開口道:“我只是謝娘娘今天的解圍,至於之前的恩恩怨怨,還在那裡。不來不去,不增不減,你們還是你們。我還是我,並不是我今兒眼光雪亮,我只是就事說事罷了。”說完,就帶着婢女往前走。
迴雪叫住了她,看她穿的單薄。本欲關心兩句,沒曾想管嬪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把眼光撇到別處道:“娘娘有什麼話,就交待吧,天冷的很,我還得回承歡殿去。”
迴雪本欲跟她說添加衣裳的事。聽着她口氣冰冷,話在腹中打了個圈,又咽了下去:“你……你自己多保重些。”
管嬪聽了。低下頭去,略想了想,沒有接話,向着承歡殿而去。岑梨瀾心裡有些不爽快,若不是迴雪今兒給她解圍。把管嬪關在承歡殿裡一個月,又有青嬪天天冷嘲熱諷。奴才們又是見風使舵的,難保她會有好日子過,沒曾想,迴雪的一片好意,她卻如此冰冷對待,真像塊暖不熱的石頭似的,整天弄的好像誰欠了她多少銀子一樣。
迴雪卻早已猜到了如此結局,對一個人好,從不曾求得她的回報,對管嬪這樣,怕多半是當日自己跟她同是秀女進宮,同住儲秀宮罷了,所以希望少,也就失望少,於是心裡並不像岑梨瀾那樣起伏不定,只淡淡的道:“她冷不冷的,我也只是說了我的擔憂,在這宮裡,結黨營私,容易傾巢無完卵,而獨來獨完,更容易被人算計。”
“她伶牙俐齒的,誰能算計她去。”岑梨瀾走上前扶住迴雪的胳膊,一同往相印殿而去。
相印殿早已領了份例,弄了兩筐子炭放在小廚房裡堆着,王方找出來炭盆,燒了幾塊炭進去,燃的旺旺的,又把窗子支起來,排些污氣,迴雪進屋時,頓時感覺如沐春風,整間內室暖和不少,把披風取了下來,讓煙紫去衝了兩杯上好的茶,坐着陪岑梨瀾喝。
煙紫把茶端上來,岑梨瀾喝了一口,直接叫了好,這茶雖是常見的鐵觀音,但因茶水的溫度合適,茶葉的量適宜,衝出來的茶色澤淡黃,香氣撲鼻。在永和宮裡,是萬萬喝不着的,岑梨瀾正想誇讚煙紫幾句,讓煙紫教教苗初這茶是怎麼衝的,以後也好讓苗初有樣學樣,以後永和宮便也能喝着好茶了,沒曾想一低頭,猛然見茶碗裡有幾粒黑渣子,又不好說出來,只能拿茶碗蓋往邊上撇一撇,閉着眼睛往肚裡咽,迴雪見她皺眉拉臉的,便道:“這茶水燙嗎?怎麼你喝着這般模樣?”
“不燙……不燙,煙紫的手巧,衝的茶趕上養心殿的了。”岑梨瀾訕訕一笑:“我看煙紫過幾年就要出宮了,到時候免不得是要嫁人的,這麼心靈手巧,誰娶了去,那可是佔了大便宜了,前些天你不是說神武門的那個統領,叫什麼劉武的,人很不錯,我看哪,就能撮合一下。”
煙紫聽了臉上一紅,低頭出了內室,嘴裡說道:“管他劉武還是趙武的,我可不嫁。”
“你呀,多久沒去養心殿請安了?還有心思操心煙紫呢。”迴雪道:“皇上前兒還在說,怎麼你一見他就跑,我都給你圓過去了,在這後-宮裡,天天躲着皇上可不是正理。”
“你如今生下四阿哥,還不夠你忙的,盡操我的心了。”岑梨瀾打趣道:“反正皇上身邊,天天那麼些女人圍着,他提我做什麼,若是我腆着臉去找皇上獻媚,最後結果落的跟許答應一樣,住進了冷宮裡,現在誰還陪你喝茶。”
“你以爲不獻媚就能保住萬無一失了?前些天,許答應住進冷宮前,還不是藉機要找你們的麻煩,這宮裡,得寵幸,不見得是好事,可不得寵幸,那不但皇上踩,連這後-宮的女人,奴才都得踩,那可就是壞事了。無論如何,你至少得做出一副樣子來,哪怕三五日的,往皇上那裡跑一跑,也堵了別人的嘴,不管皇上理不理你的,也震懾一下對你別有用心的人不是。”迴雪正說着,突然“啊”的叫了一聲,這聲音很是響亮,嚇的岑梨瀾一個哆嗦站了起來,煙紫也慌忙跑了出來,問是出了什麼事。
迴雪輕輕把茶碗放在桌子上,安了安神道:“可是我大驚小怪了,只是見這茶碗裡哪來的黑渣子,我記得相印殿的井水一向都是清澈見底的,怎麼,你來看,這衝的茶。可是打上來的井水出了問題?”迴雪讓煙紫上前來看,煙紫瞅了瞅,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沖茶時,自己是看好的,一點異物也不能有,這可是規矩,在宮裡當差,都是謹慎加小心的,若真有黑渣子,也必然早見了,怎麼會端出來給主子們喝。
迴雪低頭想了想,突然呵呵一笑道:“倒是我冤枉煙紫了,我說之前喝這茶,從來沒發現過渣子,這不,肯定是新燒起來的炭火,升起的黑煙又長又重,正好落在咱們茶碗裡,可不是黑黑的一層。”
“可這炭火,永和宮裡也是有的,我記得去年好像沒有今年這麼大的煙呢,你看,相印殿的窗戶都支着,還透着氣,這屋裡還是籠了一層的煙,聽你這樣說,我也覺得這氣味嗆人。”
迴雪叫了王方進來,讓他把炭盆子端出去,先不要燃了,然後另叫了婢女掀開簾子,透氣通風,煙紫,苗初等人翻出箱子裡收的蒲扇,把這屋裡的黑氣給扇了出去,纔算好些。
本想再衝杯茶來喝,岑梨瀾卻止住了,說是看了半天熱鬧,有些困了,要回去眯一會兒,送走了岑梨瀾,迴雪把王方叫了進來,問他道:“這炭可是在內務府領的?”
“是。”王方低頭垂首道。
這就怪了,內務府的炭,雖有貴賤之分,但自己是妃位,用的一向都是上等的東西,怎麼這炭,越看越像是賤物呢,於是交待道:“你去內務府問問,是不是他們拿錯了,若是拿錯了,重新換換份例就好,也不必聲張。”
王方唯唯諾諾的去了。不多時,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手裡卻空無一物:“主子,這回可沒得換了,這不,聽內務府的那幫奴才抱怨,說是今年的炭啊,這個樣子還算好的,更下等的炭火,燒着了後,都沒法子進屋了呢。今年內務府錢糧的支配,包括西北打仗軍需的支配,都是青嬪的阿瑪經的手,所以,這內務府的奴才,也是敢惹不敢言哪。”
迴雪聽了,低頭想了想道:“這炭火,你們願意燒的,各自領一些,在各自的屋裡取暖,內室裡,就先不要燒了,還沒入冬,我這裡倒不怕,這件事,再定奪吧。”
“主子,您可不能跟青嬪的阿瑪過不去,若在皇上面前說了她阿瑪的不是,那可不得了,您也知道,青嬪跟榮妃一向交好,兩人的阿瑪又是一個鼻孔出氣。”王方小心的勸道。
迴雪淡淡一笑,伸手在小桌子拿了一個桔子在手裡攥着道:“我可沒說,要去皇上那裡告青嬪的阿瑪一狀,這愣頭青的事,我早不幹了,不過除此之外,我自有法子,你們就瞧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