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方平時是個注意分寸的奴才,今天怎麼像是中了邪一樣?迴雪來回踱着步子,百思不得其解,只能讓煙紫,趕緊的去叫太醫。煙紫剛出門,迴雪又追了出來道:“你快去叫岑梨瀾,讓她帶着醫書,只是這事,別讓外人知道。太醫也先不要請了。”
轉身回相印殿,王方還在嗷嗷大叫,迴雪只能讓小太監找來一塊乾淨的布,把王方的嘴堵上,然後找來幾根布條,將他的四肢綁在牀上。
岑梨瀾來了之後,給王方把了脈,想了想回道:“王方是中了迷幻粉,這迷幻粉,是催情粉跟迷魂劑加在一起,纔有的效果,宮裡一向沒有此物,不知他在哪裡沾染的。”說着,翻開了醫書道:“自上回你破解了四阿哥是被三阿哥,枯心所害,我沒事也常翻這書,沒想到,竟然今日用上了。”
迴雪一開始有些不信,自己親自翻了那書看,上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寫着,這藥粉來自西域,本是青樓女子爲魅惑恩客所用,偶爾也有打家劫舍的土匪用,爲的是使被害人暫時的喪失意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認不得周圍的人。
王方的症狀,跟書上描述一模一樣。
“如果我猜的沒錯,過一會兒,王方就會精力虛耗過多,暫時的暈迷。”岑梨瀾出屋,洗洗手,對迴雪說道。
果然,岑梨瀾剛洗了手,王方便暈了過去。
幸好岑梨瀾在永和宮,種了不少的藥材,自己回去挑了些有用的包了一大包,讓小太監熬煮了,王方喝了後,吐出了一些。漸漸的睡去了。
岑梨瀾跟迴雪神情嚴肅的坐在內室,煙紫給二人上了茶,自己也滿心疑惑的站在那聽着。一時又心慌意亂,生怕王方跟蘇太醫一樣,最後落個死的下場,在相印殿相處這麼久,煙紫可從來沒有見過王方如此狼狽。
“這宮裡,真有人這麼歹毒,竟然給一個太監,用這樣烈的藥。”岑梨瀾壓着嗓子道:“這是想讓王方出醜還是想讓他死呢。”
迴雪低頭盯着自己護甲上的圖案。金色的底,上面是一個紅脣的小娘子,穿着白色的衣裳。翩翩起舞,偏偏是那脣部,紅的跟血一般,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或許。有些人並不是想害王方,而是害錯了人,王方,不是他們最終的目標呢。”
岑梨瀾顯然沒聽懂,煙紫覺得此中複雜,一直覺得自己的胸口突突直跳。按了好半天,才最終緩了口氣,這青天白日的。王方出去一小會兒,能有什麼人,要害他呢,如果不是害他,又是要害誰呢?而王方中了這迷幻粉。他肯定跟這兇手,有過接觸。
喝了藥有一個多時辰。王方便醒了,這藥本對症,所以醒了以後,王方神清氣爽,好像剛纔的事,什麼都沒發生過,他自己也一片茫然,什麼都不記得了。小太監們圍着他,跟他說了之前的事,王方纔覺查到自己的嚴重,不及穿好鞋子,就跪到迴雪面前請罪。
“你好了,我便放心了。多虧了岑貴人,醫術了得,救了你。不然,不知你要什麼時候醒來呢。”迴雪道。
“謝岑主子救命之恩。”王方給岑梨瀾叩頭,岑梨瀾倒不好意思了。
“你去給四阿哥送棉衣,路上可都遇上了什麼人?”迴雪問。
王方想了想道:“一路上倒是沒遇上什麼人,把棉衣給了奶孃,我便回了,對了,在阿哥所,倒是遇上了承乾宮的灰藍,我還跟她站着說了一會兒話,她說,她是到阿哥所給大阿哥送蔘湯的。”
這就是了,做出這種事,極有可能,就是灰藍,灰藍去阿哥所,當然不是爲了等王方,也不是去害大阿哥,那只有一個可能,她是針對四阿哥而去的,若真是這樣,那她帶着迷幻粉,當然就是爲了轉移奶孃們的視線,到時奶孃們混沌不知,她把四阿哥怎麼樣,便也神不知鬼不覺了。好可怕的計謀,好可怕的灰藍。好可怕的榮妃。
“主子,外面有人。”煙紫透過開着的窗子,見有個穿粉紅衣裳的人影在大門口閃了兩下,如果是正經的路過,那便只有一趟,怎麼門口的人,走過去,又退了回來呢,忙跑出去一看,卻還是灰藍。
這下,煙紫直接扯了灰藍進來。
迴雪第一次徹底的打量着灰藍,幾天不見,她頭上插着手指粗的銀簪子,兩側彆着粉紅色的步搖,耳朵上,還有一雙赤金柳葉形的耳環,身上的衣裳,雖是內務府分發的宮女服,卻在袖口處,用金線繡了一圈,雖低調,卻奢華。顯然,這不是宮女應有的裝扮。
“灰藍姑娘,好相貌,我今兒纔算見了,怎麼,到我們相印殿有事?”迴雪問。
灰藍躬身行了禮,裝出雲淡風清的模樣道:“謝鬱妃娘娘誇獎,娘娘國色天香,在娘娘面前,我們這些不入眼的奴婢,自慚形穢。奴婢本是想去告訴大阿哥,榮妃娘娘要給他挑一把扇子,問他是要松樹紋的,還是要百花紋的。”
“榮妃娘娘果然是有心,那你快去吧。”迴雪示意她出去,灰藍又行了個禮,才閃走了。
煙紫盯着她出門,不禁呸了一口:“滿嘴的謊話。”
岑梨瀾笑笑道:“沒想到榮妃這麼快,就找到了一個得力的助手,我瞧着這灰藍說話,可是比枯心要靠譜多了,至少溜鬚拍馬的功夫見長,雖不是真心話,人聽了也舒坦。”
“可就是謊話太容易讓人揭穿,已入秋,天涼了,這時候挑什麼扇子,撒謊多了,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迴雪看着灰藍的背影消失在相印殿門口,似乎真的看到了榮妃的影子,若論撒謊的功夫,榮妃的造化,那真是登峰造極,一般人,真比不過她,如今她的奴婢,都能有樣學樣了。
“估計這藥就是灰藍下的,也可能是她誤下的,所以,她急着來看看動靜,可惜,她來晚了,什麼動靜也沒看着。”岑梨瀾喝了口茶,王方抹了把頭上的汗,縮着手站在一側。
“這樣也好,她什麼也沒看到,就會以爲這藥沒有用,這幾天纔不會動手。”迴雪交待煙紫:“去阿哥所,就說是我的意思,自今天起,四阿哥身邊,每次要有四位奶媽,嬤嬤,一個也不能少。只說是馬上入冬,照顧四阿哥要格外小心,今天的事,一個字也不要提。”
煙紫答應着去了。
迴雪也漸漸的有些討厭起灰藍來。就像早起榮妃來請安,灰藍做爲奴婢,本應該垂首站着,她卻像只老鼠似的,趁迴雪喝茶的功夫,一雙眼睛不停的來回掃着相印殿的一切。恨不得把所有都盡收眼底。
這一日,迴雪在煙紫耳朵邊交待了幾句,煙紫便從首飾盒裡拿了幾個簪子,出門而去,以前是被灰藍跟蹤,這回煙紫特意跟蹤了灰藍一回,且在她回來的路上,故意的扔下幾個簪子,這些簪子都是迴雪的,上面不是寶石,便是翡翠,很是名貴,煙紫當然希望灰藍能撿走,這樣便能治她個偷盜之罪,怎麼說也能去她屋裡一陣搜檢,可灰藍竟然沒有上當,雖說她愛財,但這些名貴的東西,她知道份量,也見迴雪戴過,於是撿了來,又交還給相印殿,倒讓煙紫一陣臉紅,後來,煙紫再扔,灰藍竟然視若不見,或許,她也有了警惕。
“主子,她不敢貪了這些簪子,首飾,不如,扔路上幾個金錠子讓她撿,那上面又沒寫相印殿,她總不會不撿吧。”王方在一側出主意。
迴雪剪着手裡的紙樣子道:“就因爲金錠子上沒有相印殿的名字,所以纔不能扔,不然讓她撿去,不是便宜了她?”
“主子,不如我們還依以前的計策,當初凌雲是怎麼死的,主子忘記了嗎?”煙紫也來出主意。
“你是說,讓榮妃起疑惑之心?反間計?”迴雪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望着窗外的風掃落葉,嘩啦嘩啦,像是訴說着舊日的故事:“那當然不行,你覺得榮妃會在一個坑裡跌兩個跟頭嗎?上一次,她的疑心害死了凌雲,這一回,她會記得教訓的。”
“那主子的意思,就只能讓灰藍在宮裡行走?逍遙?她如今可是榮妃的心腹,有她在,相印殿就安生不下來,若真是她害了四阿哥,那以後,我們可如何跟皇上交待?”煙紫有些急了,在她心裡,這個叫灰藍的,就像是一把劍,直直的插在她的胸口上,一天不除,便呼吸不順暢。
“放心,灰藍她只是替榮妃跑腿,並不是爲她賣命,所以,如今形勢下,不見得她就敢去要了四阿哥的命,不過煙紫你說的也對,凡事小心爲上。”迴雪緩緩的道:“她既然小心謹慎,連金銀都不收,那我自然有讓她離宮的法子。離了宮,她便不是灰藍,榮妃便也沒了灰藍。”
“不過是一個奴婢,找個理由打發了便是。”岑梨瀾道:“何必費心去想。”
迴雪笑笑:“這倒不是簡單的打發一個奴婢,我還想從她嘴裡,得到一點想知道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