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剛亮,儲秀宮裡,葉赫那拉.春佩還躺在牀上睡着,牀邊斜靠着的婢女聽到似乎有人敲門,於是揉了揉痠疼的脖子從牀邊站起來,走過去把門輕輕打開,見儲秀宮小廚房裡的宮女端着一個方形褐色木托盤,托盤上放着米醋海蜇一份,冰心苦瓜一份,桂花糯米藕一份,另有番茄西米湯一碗,清清爽爽,擺放錯落有致,這一覺睡的一驚一乍卻又昏天暗地,竟忘了是主子用早飯的時間,想到這婢女趕緊從小宮女手裡接過托盤,放在房間的小方桌上,輕輕的走回牀邊看了看,葉赫那拉.春佩依舊背對着小方桌,面牆睡着。一時不好打擾,只得迴轉了頭,這下差點迎頭撞在青嬪身上,婢女嚇的一個趔趄,不知青嬪怎麼一大早神不知鬼不覺的出現在主子的房間裡,青嬪倒是笑了笑扶住了驚魂不定的婢女,站在婢女身邊往牀上瞅了瞅,見葉赫那拉.春佩睡的正香,當下用手指做了個噓的手勢,然後輕輕的走到小方桌邊,看着托盤上的吃食,又望了眼牀上躺着的葉赫那拉氏,然後速速的從袖裡掏出一個紙包,打開看時,裡面紅紅的一坨,然後順勢一下子倒進了番茄西米湯裡,後又用勺子小心的攪了兩攪,婢女緊張的心差點跳到嗓子眼,青嬪似乎明天婢女心裡所想,臉上掛着冷笑的表情,然後用手做了個殺頭的手勢,便把那包着東西的紙重新塞回袖裡,出了房間門,扶了站在門口把風的招兒手臂,揚長而去。
此時另一個房間的岑梨瀾正站在自己門口看書,見青嬪來去一陣風一樣,倒覺得這個女人怎麼如此三番兩回的折騰,想不出個所以然,於是接着看起書來。
婢女不知道青嬪給自己的主子碗裡放的是什麼東西,想着昨日自己在承乾宮裡的遭遇,又是一陣害怕,思來想去,走到小方桌前端起湯碗,打算出去倒了,一時亂了分寸,手碰的盤子叮噹作響,葉赫那拉.春佩聽到聲音在牀上翻了個身,睜開眼睛瞅着婢女道:“是用早飯的時候了吧,我這就起來了。”
婢女聽了,只得從小方桌前挪到牀邊,把葉赫那拉.春佩的衣裙一件件遞上,等一切穿戴完畢,葉赫那拉.春佩又走到木架子邊,撩了銅盆裡的水洗了洗臉,用毛巾擦了擦,便走到小方桌前坐下,看着小廚房剛送來的早飯,酸酸涼涼,倒是比前兩天有了些胃口,於是拿起筷子,夾了一些吃了,後又端起托盤上的湯碗欲喝下去,婢女一時情急,也顧不上很多,上前拉了葉赫那拉.春佩的胳膊,想把湯碗給奪下來,葉赫那拉.春佩笑了笑推開婢女道:“怎麼從昨晚開始你就神神叨叨的。”婢女怕被她看穿,只好說道:“我看這湯紅的嚇人,主子還是不要喝了吧。”
“番茄不就是這個顏色嗎?”葉赫那拉.春佩說着,把碗往嘴邊一送,順勢喝了幾口,婢女也頓時一慌,擡手把碗打落在地摔了個稀碎,可碗裡的湯,已經被喝的一點不剩。葉赫那拉.春佩有些生氣的看了看婢女,婢女則是一臉惶恐,尷尬了一會,只見葉赫那拉.春佩又拿起筷子吃了幾口菜,倒像是沒一點的事,也許是自己多心了,或許青嬪倒進去的粉末不是毒藥呢,婢女自我安慰着,然後去拿了掃把跟簸箕,把地上的碎片一一掃到簸箕上,出了房間門,走到儲秀宮小廚房邊,把碎片倒在垃圾堆裡。這一切又正巧被站在門口翻書的岑梨瀾看在眼裡,她不禁奇怪,一大早的,怎麼就把碗給碎了,又不是小孩子了。這葉赫那拉氏屋裡人來人往倒像是走馬燈一樣。婢女倒過碎片,端着空簸箕走過岑梨瀾的身邊,倒是頭也沒擡,便一路回了房間。
過了一個時辰,儲秀宮漸漸熱鬧起來,掌事嬤嬤來通知大家,再學今天一天的規矩,便不用再學了,聽得這些,秀女們不禁一陣高興起來,掌事嬤嬤見大家都用過了早飯,便組織大家依例站成兩排。
“嬤嬤今日不會偏心吧,我可看見葉赫那拉氏在房間裡呢。”秀女管嬌道。
掌事嬤嬤厭惡的瞪了眼管嬌,還沒等張口,葉赫那拉.春佩便由婢女跟着來到嬤嬤面前道:“我今日身上好了,可以跟大家一起學規矩。”
掌事嬤嬤聽了也高興,又神氣的看了眼管嬌,才笑着對葉赫那拉.春佩道:“你就站在管嬌小主身邊吧。”葉赫那拉.春佩聽了,走入隊伍,站在管嬌左側。
掌事嬤嬤見人已到齊,便又接着講道:“今天要說的是萬福禮,舉手齊胸,右腳後支,莊重緩慢的屈膝並低頭......”葉赫那拉.春佩剛聽掌事嬤嬤說完這一句,便覺一陣眩暈,心跳的厲害,肚子裡也像是藏了兩把刀子,打着勁的疼了起來,擡頭看着剛上屋頂的太陽,也似乎在天空裡打起轉來,不由得伸出手抓住了管嬌的衣袖,管嬌恨恨的扯開她的手道:“聽規矩就聽規矩,你扯我衣服幹什麼,我又不是皇上。”管嬌的話引的衆人一陣歡笑,掌事嬤嬤正要發作,只見葉赫那拉.春佩被管嬌一扯之下,重重坐在地上,殷紅的血滲透她薊紫色裙子,又一股股的順腿流到了地上,眼前的一切驚呆了衆人,掌事嬤嬤以爲是管嬌把葉赫那拉.春佩扯傷,便對着管嬌道:“小主這回過真是惹了禍了,竟然敢把葉赫那拉小主推翻在地,你……也太狠了。”
管嬌不過輕輕碰了葉赫那拉.春佩一下,如今她卻如此大的動靜,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聽掌事嬤嬤說是自己故意,不禁回口道:“誰看見我推她了?你不要誣陷我。”
掌事嬤嬤聽了管嬌的話,見地上的葉赫那拉.春佩血流不止,想着這事出在儲秀宮,皇上一定饒不過自己,只得交待兩個小宮女道:“快去把太后,皇后娘娘都請過來,就說儲秀宮要殺人了。不得了。”兩個小宮女聽了,一溜煙的去了,掌事嬤嬤復又喊道:“去太醫院請太醫,請太醫。”
見各位秀女此時驚的呆若木雞,掌事嬤嬤道:“還不快把葉赫那拉小主扶回房間。”衆人聽了,三三兩兩,各自用力,攙扶着葉赫那拉.春佩回了房,安置她躺在牀上,等忙完這些,回頭看時,剛纔葉赫那拉.春佩站癱倒的地方,一片血跡,觸目驚心。
岑梨瀾站在葉赫那拉.春佩的房間,掃了眼小方桌上吃剩的飯食,跟自己房間裡的都是一樣菜色,只是每個盤裡都剩了大半,看來葉赫那拉氏胃口不是很好。掌事嬤嬤見衆秀女人在房間里人聲鼎沸,於是道:“小主們都先回去吧。”又對着站在一邊的管嬌道:“小主,你可哪都不能去。”
管嬌現在如被人封住了嘴,心裡千言萬語也不知從哪說起,看着牀上的葉赫那拉.春佩,只得心裡又氣又急。
衆秀女聽了嬤嬤的話,依次出了房間,只是有了剛纔的熱鬧,各人都不願意回屋去,陸陸續續的站在儲秀宮的院子裡議論着,岑梨瀾想着剛纔葉赫那拉.春佩的一舉一動,倒在地上確實不是管嬌所爲,但即使倒在地上,也不可能下身出血如此嚴重,早上的飯食大家吃的也是一樣,怎麼會這樣呢?
“你在想什麼那麼入迷。”迴雪一把拉了岑梨瀾到一側:“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的事有些蹊蹺?”
“我也覺得,無緣無故怎麼會這樣,女子下身出血如果不是外傷,那就有可能…….
”岑梨瀾想到這不禁疑心重重,卻又不大願意相信自己的推測,突然間,她想到早上葉赫那拉.春佩的婢女扔掉的那些碎片,於是拉了迴雪的手,悄悄走到小廚房邊,在垃圾堆裡翻了兩下,找出一片來,只見上面還沾着些許紅色粉末,岑梨瀾把碎片拿起來聞了聞,長長的嘆了口氣,眉頭緊皺,看上去十分嚴肅。
“怎麼了?”迴雪問道:“你聞這個做什麼?”
“這是葉赫那拉氏房裡一早扔出來的。”岑梨瀾道。
“扔幾個碎片,跟她的傷有什麼關係?”迴雪道
“這碎片上沾着的是藏紅花,書上記載,它可以調經、活血、祛瘀、止痛、用於清肝熱、血瘀血滯等,很有可能,葉赫那拉.春佩早上是喝了它。”
“這東西聽說能打胎……”迴雪也嚇了一跳,後又想了想道:“她剛得寵幸,不可能的。”
“可能不可能不是我們說了算,還是等太后跟皇后來處理吧。”岑梨瀾道:“但願一切都是虛驚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