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又分別有幾排秀女上前,各種原因,皇上賜花賜的手軟。
人羣中有人暗暗的祈禱,祈禱自己的運氣不要跟天上的黑雲一樣。祈禱皇上能看的上自己,哪怕進宮當奴婢也好,至少不要被送回家。
第五排的時候,陳書月出現了。
她是聰明的,煙紫已小聲說了,她的爹爹很有錢,家裡有用不完的銀子,而她們家需要的,是出一位娘娘,以便長長門風。
陳書月裝出弱不禁風的模樣,給皇上行過禮,別人都不敢擡頭,只有她,以一雙含着水的眼睛柔柔的看着皇上,這如水的眼睛能勾魂攝魄,皇上顯然對她有興趣了。
“你叫什麼?”皇上問。
“回皇上,我叫陳書月。”陳秀女的聲音甜膩膩的。
“爲什麼叫陳書月呢?”皇上饒有興趣。
“因爲我爹說過,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但我爹覺得,書中自有一輪明月。”陳秀女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
“那書中爲何有明月呢?”皇上問道。
陳秀女甜甜一笑,絲毫不怯:“因爲我爹說,明月清風,最是安逸,做人也要像這明月清風一樣,高潔而簡單。”
皇上顯然對這答案很是滿意。
玉妃卻不滿意了,這個陳書月,處處在皇上眼跟前表現,好像她很博聞強識一樣,還什麼他爹說書中有明月,內務府的人早呈了單子了,陳書月的爹不過是一個粗人,於是有意諷刺她:“陳秀女,據我所知,你爹爹大字也不識兩個,他也懂什麼明月清風。附庸風雅?別是你說的,又矇騙皇上,說是你爹說的。”
四個秀女當中,有兩個笑了起來,笑的身子發顫,極力忍着,卻還是失了儀態。只有陳秀女身邊的一個秀女,個子矮了些,低頭不語,也並不笑。只是緊緊的握着手。
緊緊的握着手,說明她在害怕,這是個膽小的秀女。
陳書月聽玉妃諷刺自己。也沒閒着,直接回道:“看玉妃娘娘身上的衣裳,是一種黃色,這種黃色看着很是豔麗,但書上說。穿這種顏色衣裳的人,最爲淺薄,不但淺薄,而且膚淺。我多嘴了,還望玉妃娘娘別見怪,您看鬱妃娘娘的衣裳顏色。孔雀綠,是有生機,而鉻黃。是尊貴,茶色,又代表雍容淡雅。當然了,玉妃娘娘大可以不相信我的話,就像不相信我爹識明月清風一樣。”
陳書月倒是聰明。她在話裡誇讚了迴雪。
陳書月繞了這麼大一個彎子,聽的玉妃懵懵懂懂。迷糊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嗆聲道:“先前你還說…….說我身上這黃色好看,你……..”玉妃氣的臉紅。
皇上瞥了玉妃一眼,很不耐煩的道:“讓你坐着看看,並不是讓你插話。”
皇上的意思很明顯,玉妃你話太多了。
玉妃不能不話多,她看到這些面若桃花的女子就心生嫉妒,恨不得一夜狂風將她們全吹落在地上,或是來一陣子大暴雨將她們淋個稀透纔好。
可惜沒有狂風,也不見大暴雨。
皇上問安妃的意思,安妃只說皇上喜歡便好。
皇上又問迴雪的意思,迴雪便道:“內務府之前上了庚帖,臣妾看過陳秀女的八字,雖是好八字,但跟皇上的八字不合。怕是不吉利。”
“哦?”皇上半信半疑。
陳書月凝視着迴雪,一臉的不滿,她心中着急了。
王福全明白皇上不全信,便招了招手,讓內務府的人承了八字上來,皇上看了看,也不明白什麼叫八字合,什麼叫八字不合,只是問內務府總管:“是這樣的嗎?”
內務府總管看看回雪,低下頭去:“回皇上…….鬱妃娘娘說的對。陳秀女的八字不但不利皇上,而且於四阿哥也不利。”
皇上眯上了眼睛,他又一次想到了四阿哥,四阿哥如此懂事,他心不忍,招招手,讓王福全給陳秀女賜了花。
陳書月得了花,雖是謝過皇上,但一臉的怨憤。
旁邊兩個秀女因剛纔笑的緣故,也被賜了花,只有一個看着怯怯的秀女,迴雪讓她擡起頭來,長相一般,只是眼神裡全是怯懦。
她頭上梳着一個簡單的髮髻,清爽的插着一隻銀簪子。
“你叫什麼?”迴雪問。
“我叫上官月。”她還是怯怯的。
“你爲什麼這麼害怕?”皇上問她。皇上好像還沒有從陳書月的影子裡走出來,自顧自的小聲嘟囔着:“都是叫月的秀女…….”
“因爲我阿瑪只是一個…...只是一個七品官,我…….”上官月一句話停頓了好幾次。
迴雪明白她的意思,因爲她阿瑪的官職低,她有些自卑,前幾排的秀女,阿瑪不是當朝大員,便是武將出身,只有上官月的阿瑪,是一個七品,七品官,若說出來,這幫秀女保準笑掉大牙。
看來上官月是個老實人,至少她能說實話,她因爲阿瑪的低職位有些自卑,但卻並不會阿諛奉承。
皇上問一個秀女爲什麼害怕,這個女子可以說,被皇上的威嚴所震懾。這是官話。
秀女進宮前,有嬤嬤專門提點,什麼話能說,什麼話不能。這個上官月,還能堅持說實話,不容易了。
“皇上,臣妾覺得這上官月雖說是小氣了些,但不失可愛與實誠,皇上覺得呢?”迴雪轉頭問道。
皇上點了點頭,算是把她留下了,上官月激動的不知怎麼辦纔好,手裡拿着玉如意,連磕頭謝恩也忘記了,王福全趕緊提醒:“小主謝恩哪…….”
上官月纔像從夢中醒來了似的,跪倒在地:“謝皇上,謝鬱妃娘娘。”
玉妃當然是瞧不上上官月的,在她看來,上官月全身上下都是一股子小家子氣,就連跪地謝恩時,還將皇上賜的玉如意放到了地上,這便是對皇上的大不敬,只是這上官月容貌並不十分出衆,且看着笨笨的,玉妃覺得,只有這種女人進宮了,纔不足爲患,不會搶自己的風頭吧,那就讓她進宮好了。
在上官月之後,迴雪便見到了王方所說的江惠藍。
王方曾說過,這個江惠藍最愛睡覺,一天能睡好多時辰,有時候一次能睡十天,這在宮裡早就傳開了。
迴雪靜靜望着江惠藍,她臉上的脂粉不重,脣色也是粉紅的,倒是年輕秀氣,但她站在皇上面前,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呵欠,這可是失禮的事情,別人給皇上行禮,她慢了半拍,別人起了身,她才福了一福,算是行禮,然後又打了一個呵欠。
禮部的人直搖頭,想着這江惠藍肯定是落選了的。
但皇上卻笑了起來,他什麼也不說,就坐在那,一直盯着江惠藍看,不大一會兒功夫,江惠藍便打了五六個呵欠。
宮裡的女人在皇上面前,都想保留最完美的樣子,誰也不敢在皇上前面大張着嘴巴打呵欠,這個江惠藍,倒是一個例外。
“你昨晚兒上沒有睡好嗎?”皇上問她。
若是別人,怕早嚇的跪下了,江惠藍卻一臉的調皮:“回皇上,我是沒有睡好。”
“爲什麼沒有睡好呢?”皇上又問。
“因爲這幾天晚上,我天天都在想着選秀的事,聽說中選得玉如意,不中選得花,我害怕皇上送我一朵花。”江惠藍說着,長長的打了個呵欠,然後揉着惺忪的眼睛道:“拿一朵花回家,我阿瑪會罵我的。”
“哈哈…….”皇上笑了起來,他倒很喜歡江惠藍的直截了當。看着呆呆的,笨笨的,像一個搖搖晃晃的小熊,一個不留意,她便要倒下去。
“那你得了花不好嗎?得了花,便可以回你們府上,好好的,長長的睡一覺,也沒有人打擾你。”皇上的話明顯多了起來。
江惠藍搖搖頭:“我阿瑪說了,我從生下來起,就是給皇上準備的。”
皇上“噗…….”的笑了。
玉妃接話:“安妃不就是特意爲皇上準備的嗎?”
見皇上不理她,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便扭過頭去,很沒意思的打量着江惠藍。
“那你是想進宮嗎?”皇上問。
江惠藍想了想,點點頭:“恩,聽說宮裡的女人是極多的,嫁給皇上,若皇上翻了綠頭牌,我便伺候皇上,若皇上不翻我的綠頭牌,我便能好好睡一覺,若皇上一年不翻我的綠頭牌,我便可以天天睡大覺了,這樣多好,而且在宮裡,天天睡大覺,我阿瑪也不會吵我了。”
江惠藍的話倒是實話,王福全聽的直皺眉,生怕皇上會不高興,這話在宮裡的人聽來,可不是什麼好話。
人人想得皇上的寵幸,但並不是每一個女人都能等到皇上的寵幸。
皇上若一年沒翻一個人的綠頭牌,那個女人,怕是快要急瘋了,江惠藍卻還覺得是好事。因爲那樣,她便可以大睡一場了。
皇上卻沒有生氣,而是從椅子上走了下來,親自去拿了玉如意交到江惠藍的手裡:“朕把這玉如意交給你,你得了她,便可以進宮睡覺了。”
江惠藍將玉如意抱在懷裡,給皇上謝了恩,才一臉歡喜的回去了。
玉妃心中暗自冷笑,皇上也太不靠譜了,選秀難道不是應該選美人嗎?皇上選的江惠藍,一,算不得美人。二,左看右看都有點蠢蠢的。三,她既然睡不醒,進宮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