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赫那拉.春佩已死,第二日端安太后便來儲秀宮帶了索綽羅.碩繪,說是去遊園子看風景,實則是衝着皇上去了,到了養心殿,皇上赫臨不在,聽小太監的意思,皇上是去御花園賞景了,太后於是不辭辛苦的帶着碩繪又往御花園的方向而去。
還沒到御花園,便遇上迎面而來的皇上,各自行了禮,太后便對皇上道:“赫臨哪,葉赫那拉氏的事已翻了一頁,你也要看開一些。”說着,用眼乜斜了一下碩繪,意思是告訴她你的機會來了,碩繪忙笑看着皇上道:“皇上,您想聽小曲嗎,不如晚上我彈兩首給你助助幸。”
“朕現在沒什麼幸事,也無所謂助不助,等下次吧。”皇上拒絕道。
“我哪一點比不上葉赫那拉氏,皇上這樣不願意見我。”碩繪聽了皇上的話一臉不快,聽說上回在御花園,在太后的撮合下,葉赫那拉氏就侍寢了一次,自己是太后二弟的女兒,皇上竟然拒絕了自己,這對於從小嬌生慣養的碩繪,實在是個不小的諷刺,太后見皇上拒絕,嘴上也並沒有說什麼,皇上帶着王福全給太后行了退禮,說是前朝還有事,便一路頭也不回的去了。
“皇上也太欺人太甚了。”碩繪道:“皇上根本沒把太后您放在眼裡,這點面子都不給。”
“你連這點寂寞都守不住,在這寂寞的皇宮裡,還怎麼往下過,皇后就是不得皇上寵愛,所以哀家纔會讓你進宮,你這是剛開始,以後的機會還多,先跟我回慈寧宮吧。”太后道。
碩繪聽了,也不好分辨什麼,只得跟了太后去了。
儲秀宮裡,幾個小宮女提着水桶,不斷沖刷着昨日葉赫那拉氏被杖斃的地方,血溶着水,咕咕的流着,使看的人腦袋發麻,這一切都在提醒着各宮秀女,昨天的事不是做夢,在這宮裡,如果不小心,下一個死的人就會是你。
天近傍晚,岑梨瀾在牀上睡了一覺醒來,眼前並不見迴雪,於是問迴雪的婢女煙紫道:“你家主子呢?這會子去哪了?”
煙紫聽了回道:“主子在院子裡跟嬤嬤說話呢。”岑梨瀾聽了,走出房間,見掌事嬤嬤正站在院裡指揮着幾個宮女幹活,上前一問,並未見迴雪,於是又回了房間,坐在椅子上暗自奇怪:“怕不是去了延禧宮吧?”
煙紫一聽迴雪不在院裡,頓時心裡一陣發緊:“前兩日就聽說她要去,是我們攔住,她才緩了緩,沒想到……”
“她們姐妹情深,這理所當然,只是怕她現在去,萬一有麻煩,這可如何擔待。”說着,岑梨瀾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你在這跟我的婢女可蕊等着,我現在就去延禧宮。”
“主子,這萬萬使不得。”可蕊道:“進宮前老爺有交待過的,不準惹事生非,主子難道忘記了?”
岑梨瀾不聽,換了雙鞋子,朝着延禧宮方向而去。
迴雪進延禧宮的時候太陽還在半山,如今坐着跟素答應聊了好半天,天近晚,窗戶上的光也漸漸暗了下去,素答應的婢女苗初點了根蠟燭,然後從小廚房端來了晚飯:白米粥,鹹蘿蔔,雞丁花生米,素答應把筷子放到迴雪手裡,迴雪接了看着小方桌上的吃食,唯一的幾點雞丁,恐怕也是姐姐平日裡省下來的,今日自己來了,才讓苗初做了好飯食。
“都是姐姐沒用。”素答應看着迴雪道:“連累你現在也進了宮,姐姐心疼的很。”說着眼淚便下來,苗初趕緊遞上帕子給她擦了擦。
迴雪見狀也不禁唏噓心酸:“我就知道他對你不好。”
“皇上對我很好,是我自己不爭氣,還差點害了皇上。”素答應道。
“當時的事肯定有鬼,早晚我會查清楚的。”迴雪道:“不是姐姐乾的,那肯定是那個婢女苗雙乾的,她現在雖死了,但總還會有蛛絲馬跡。”
“你不要惹事了。”素答應道:“剛進宮,不能強出頭。”
“這我知道。天也晚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儲秀宮找不着我,會露餡的。”迴雪說着起了身,又走上前去抱了抱姐姐。素答應也站了起來。自從被禁這些天來。延禧宮第一次這麼熱鬧。自己心裡真是又驚又酸,她本能的走到內窒門口,外面太陽早落,只見院裡的欄杆都已瞅不清楚,又細聽了一會,像是外面沒人,於是趕緊告訴迴雪,讓她趁此機會快快回去。
迴雪走到延禧宮大門前,又回過頭看了姐姐一眼,只見一個人影站在延禧宮內室門口,顏面已看不清楚,苗初把門打開了一條縫,迴雪悄悄的出去,縮了縮肩膀,轉身走上小道。
青嬪榮妃尊了皇后的意思,去她的景仁宮商量萬花節的安排,挑燈的小宮女剛走到延禧宮邊,衆人便聽到延禧宮裡一陣吱呀的開門聲。一個女人的黑影從延禧宮裡快步走了出來,青嬪不禁瞪大眼睛瞅着,難不成又是皇后?想着這些,趕緊讓招兒上前去看,迴雪出了門,聽到自己身後有動靜,不禁加快了步子,招兒小跑上去,累的氣喘,終於追上,一手按在迴雪肩上,欲把迴雪轉個圈想看看究竟是誰,哪知迴雪走的飛快,自己險又錯過,一時心慌,手下用勁,一把抓在迴雪後頸上。長長的指甲在迴雪如藕的頸上抓出三道血痕,迴雪不敢回頭,又速速的往前走去,招兒實在追不上,站着喘息,青嬪榮妃等人走近,青嬪問道:“可看清是誰?”
“好像是儲秀宮的鬱答應。”招兒道:“我剛纔把她脖子抓傷了,她跑不了。”
“我看也像,這鬱答應叫什麼烏雅.迴雪,是這烏雅.藍心的妹妹,這可不是姐妹情深嗎?”榮妃道:“正愁機會收拾她,她倒自己跑上門來。”
“可不能給她們姐妹翻身的機會。”青嬪道:“我們還是追吧。”
“好,去儲秀宮,既然招兒抓傷了她的脖子,那她也無從抵賴,本宮非得當面揭穿了她。”榮妃道:“凌雲,你去皇**裡,讓皇后去儲秀宮主持大局,免得有人說我們又欺負良善。”凌雲聽了,也顧不上提燈,便深一腳淺一腳的向景仁宮去了。
迴雪正走的飛快,迎面看見一熟悉的身影,卻又不大真切,離近看時,卻是着急的岑梨瀾,“你是不是去延禧宮了?讓我擔心。”
“是,不過被人發現了,她們現在在後面追着呢。”迴雪喘了口氣道。
“那……還不快回儲秀宮。”岑梨瀾道:“你前面走,我跟在你後面。”說着,把迴雪推到自己前面,兩個人向着延禧宮一陣小跑。等回到房間時,天已大黑,煙紫見主子滿臉是汗,忙道:“我都給大木桶裝好熱水了,就等主子回來洗澡。”迴雪看時,牀邊的簾子後面果然是冒着熱氣。還沒等自己開口說話,煙紫便拿過一塊白毛巾來給迴雪擦了擦汗,待到屋內木架上的水盆裡洗毛巾時,看到白白的毛巾上赫然幾片心痕。
“主子你哪裡流血了?”煙紫大驚失色。
岑梨瀾聽了,趕緊對着煙紫剛纔擦過的地方細細查了起來,一時發現迴雪頸後,竟被人用手抓出三道血印,忙想着去拿藥倒在傷口上,迴雪卻道:“這傷不要緊,只怕一會後面的人就會追到儲秀宮,如果一一查起來,一定會發現是我去了延禧宮。”
煙紫聽到迴雪如是說,心裡想着昨日葉赫那拉氏的慘狀,如果主子這回被人捉住,恐怕也沒什麼好果子吃,不由得心下大駭,卻又沒有一點辦法。
幾人正在房間說着,只聽有人用手捶着延禧宮的門道:“快開門,皇后娘娘,榮妃娘娘,青嬪娘娘駕到。快開門。”聽到聲音,煙紫更急的如熱鍋上的螞蟻,迴雪心下想着,事情既然來了,怕是躲不過了,只是怕萬一自己有事,姐姐怎麼辦,想到這,也在心裡埋怨自己的魯莽起來。
“我有辦法了。”岑梨瀾一時沒說話,一張口就讓人嚇了一跳。
“小主有什麼辦法?”煙紫問道。
“可蕊,快,你把我頸後也抓出三條血痕來。”岑梨瀾道。婢女可蕊聽了,顫抖的伸出手,卻怎麼也無法下狠心,不得已又放下。
“快點,不然沒時間了。”岑梨瀾急道。
“你萬不可爲了我傷自己。”迴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怎麼能連累你。”
“都什麼時候了,扯這些有的沒的,我跟素答應沒交情,還好分辨,如果你被咬出來,你的姐姐怎麼辦?”說着,岑梨瀾對一邊的煙紫道:“還是你下手吧。快。”
只聽儲秀宮的大門被嘎的一聲打開,一羣人的腳步便在延禧宮裡踩的分外明快,因葉赫那拉氏事情剛過,各位秀女提着的心還沒放下,聽到這動靜,不禁又都從房間出來,想看看這回又是什麼事惹得三位娘娘興師動衆。
煙紫聽到院子裡的嘈雜聲,也顧不上許多,伸出手來,在岑梨瀾的頸上抓了一把,由於下手太輕,只顯出了幾道淺紅的印子。
“你得下狠手,不然怎麼糊弄過去。”岑梨瀾交待着。
聽到這煙紫咬了咬牙,又重重的在岑梨瀾頸上撓了一把,這下頸後三道血痕一下出來,連煙紫的指甲裡都帶着些血。岑梨瀾好似放鬆的看了眼迴雪道:“我出去擋着,你們在屋裡不要動。”迴雪聽了,眼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