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答應好像有點怕見太醫,甚至,排斥太醫爲她看診。
迴雪扶着她的肩膀道:“這是給我請平安脈的太醫,醫術了得,你若是吃壞了東西,讓太醫給你抓一劑藥,也就好了,何苦忍着?”
太醫跪地,拿出一個軟墊子墊在陳答應的手腕下。手往陳答應的胳膊上一探,臉上頓時浮現出笑意:“恭喜陳答應,恭喜鬱妃娘娘…….陳答應有喜了。”
迴雪有點不太相信,新進宮的這批秀女,皇上是寵幸過陳答應幾回,但皇上最近病着……
太醫又按了按脈息,十分確定的道:“奴才看的一點沒錯,陳答應這是喜脈。”
迴雪高興了起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預示着,皇上會多一個孩子。
陳答應卻顯的憂心忡忡。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太醫開了些安胎的藥,囑咐陳答應按時服用,便提着藥箱子走了。臨走的時候,偷偷的跟迴雪說了一句:“陳答應身子虛弱,怕是餓的。”
迴雪讓煙紫拿來一個小毯子給陳答應蓋上:“陳答應看起來不是很高興,是因爲…….陳答應已經知道自己懷了身孕了嗎?”
陳答應搖搖頭:“我也是頭一回知道。”
“那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岑嬪如今快要生了,陳答應你又懷了孩子,永和宮還真是一塊福地。”迴雪笑起來。宮裡添孩子,是一件喜氣。
陳答應還是病懨懨的,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陳答應如今住永和宮,吃的還好嗎?平時能吃的飽嗎?”迴雪想到太醫的話,問了陳答應一句。
提到吃的,陳答應胸口便堵得慌,勉強清清嗓子。道出一句:“吃的飽,如今每一頓都吃的飽。”
剛說完,陳答應便實在忍不住了,不敢吐在屋裡,便掀簾子,跟一陣風似的奔到廊下,嘔吐了起來。
廊下本來有奴婢們當職,另外還有一個小太監把守,見陳答應蹲在那嘔吐,奴婢們怕她覺得狼狽。紛紛背過身去。
只是聽着陳答應嘔吐的聲音,嘩嘩的,連綿不絕。相印殿的小太監都要吐了。
一股子酸味在相印殿裡蔓延開來,這是嘔吐的味道。
陳答應來之前用的那些東西,多半還沒消化,這會兒跟倒豆子似的,全吐了出來。足足吐了一大片。
煙紫趕緊端着溫水上前。給陳答應漱口,又遞上一條軟軟的毛巾,給陳答應擦擦嘴角。才扶着她進內室裡。
陳答應吐的滿頭是汗,喉嚨發緊,腮部疼的厲害。腳下更像踩了棉花,行動無力。
相印殿的奴才趕緊拿起鐵杴。掃把,將陳答應嘔吐的東西打掃乾淨,另外又點了十來支香。放在那薰着,當然這一切都是悄悄的進行,他們也不想陳答應難堪。
可院子裡的酸味,還是蔓延了起來。
打掃院子的小太監,掃着掃着。便要扶着掃把嘔吐一會兒,就好像這嘔吐是會傳染一樣。
陳答應吐過之後。看着更加的憔悴了,似乎連她發間的金包玉簪子,都沒有了顏色。她的脣白的嚇人,沒有一點血絲。
煙紫重新捧上來一碗棗茶,喝棗茶,要比喝清茶好一些。
陳答應臉上有些掛不住,訕訕的:“弄髒了鬱妃娘娘的院子,真是對不起…….”她有些自責。
迴雪淺淺一笑:“這沒有什麼,懷了身孕,嘔吐是常事,以前我懷四阿哥的時候,也是你這般模樣。”
陳答應臉上閃過一絲窘迫:“那……如果鬱妃娘娘沒有別的事,我就先回了。”
陳答應肚子裡吐空了,如今又開始咕嚕,本來她的食量就大,如今懷了身孕,胃口大開,更容易餓了。
迴雪道:“不如,吃些東西再走吧,相印殿小廚房新制了幾樣糕點,有荷花味兒的,也有槐花味兒的,很是清香。清香不油膩,我想着,怕是合適你吃。”
陳答應起身福了一福,差點站不穩:“鬱妃娘娘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我想……回去了。”
陳答應堅持要走,迴雪自然也留不得。
吩咐煙紫,將那些清香味兒的糕點給陳答應包起來,拿到永和宮去吃。
這樣,陳答應倒是沒有意見,拿回永和宮去吃,她還是接受的。
煙紫首先給岑梨瀾包了兩封糕點,是核桃仁的。一般送人糕點,都是兩封,足夠吃了,但是送給陳答應的,自然要多給一些,煙紫找來幾張硬硬的黃紙,倒了七八盤的糕點進去,且都是清香味兒的。
小廚房的太監笑道:“煙紫姐,這麼些糕點,當飯吃呢?”
糕點多,不好讓陳答應提,煙紫送她,送到永和宮,給了岑梨瀾兩封,把剩下的,一股腦塞到了陳答應的屋裡。
煙紫回到相印殿,院子裡早被打掃乾淨了。雖然薰着檀香,卻還是一股子酸味。
迴雪卻坐在燈下發呆,她不明白,爲何太醫會說陳答應沒吃飽呢?
煙紫站在一邊給她垂腿:“主子,陳答應吃的東西吐出來了,可不是身子弱,沒吃飽嗎?”
迴雪以手扶額,輕輕嘆道:“她不過是懷了身孕,所以才泛酸,喜吐。”
皇上知道了陳答應懷孕的事,自然是歡喜的,這些天,他一直沒有下牀,上官月天天去牀前伺候,皇上天天的喝湯藥,身子倒見好了一些,咯血也沒有以前多了。
當然,咯血之事,王福全不敢跟皇上說。
皇上跟迴雪說:“不如讓陳答應來一趟養心殿,讓朕好好跟陳答應說說話呢。”
迴雪說:“皇上,陳答應如今懷着孩子,養心殿都是藥味兒,怕是對陳答應的身子……”
皇上果然不再提這樣的要求了:“都是朕想的太簡單了,如今陳答應身子重,怎麼能讓她亂跑呢,就說朕的意思。賞陳答應金一百兩,銀一百兩,讓她身邊的奴才好好伺候,生下小阿哥,朕還有賞賜。”
迴雪點頭應了下來。
皇上的病稍有一點好轉,他身上舒服些,聽到這喜信兒,心裡也舒服許多:“另外,賞賜岑嬪金一百兩吧。永和宮,真是一個福地。陳答應剛搬去不久,就有了好消息,要爲皇家開枝散葉了。”
迴雪笑着道:“謝皇上的賞。”
陳答應懷孕的事。瞬間炸開了鍋。
這消息,就像春日裡,楊樹上白白的,像毛毛蟲一樣的柳絮一樣,四下翻飛。到處飄蕩。
宮裡的妃嬪又忙活了起來。
有往永和宮送東西的。也有追過去看熱鬧的。
俗話說。母以子貴,雖然陳答應位分不顯眼,但若她能生下阿哥,那以後她的前程,那也說不準。
所送的東西,雖不及送給岑梨瀾的金貴。但還是堆滿了陳答應的一間屋子。
陳答應白天要笑臉迎人。到晚上累的腰痠背痛。
自打知道了陳答應懷孕的事,便有一個太醫專門給陳答應看診。
用什麼藥,開什麼方子。每日如何進補,都有這個太醫忙活。
但過了一陣子,陳答應卻越來越瘦了。
這倒是奇怪。
迴雪問過岑梨瀾,也問過陳答應小廚房的廚子,也看過永和宮裡的菜譜。並沒有人敢苛待了陳答應,如今陳答應懷着孕。身子自然是金貴的,誰也不敢拿她的身子開玩笑。
岑梨瀾的行動很是不便,她歪在榻上對迴雪說:“陳答應所用的飯食,我瞧着,好像比以前還多了些呢,以前吃三碗米飯,如今能吃四碗了,那些牛肉,雞肉的,也從來沒有斷過,就是不知爲何,陳答應比先前瘦多了。”
隔着窗子,看到陳答應往廚房後面走去,那裡種着一些花草,可並沒有房間,冷風吹着,陳答應去那做什麼呢?
岑梨瀾緩緩的道:“陳答應怕是去吐了,這幾天,她總是吐,且吐的臉蠟黃,如此也不是辦法,看來懷孕把她的身子折磨的很慘。”
迴雪試着想法子:“不如,讓太醫開些溫和養胃的方子,止一止她的嘔吐。”
岑梨瀾搖搖頭:“這個法子,我曾經跟太醫提過,太醫也試過了,卻沒有用,太醫說,或許,陳答應吐過這一陣子,也就好了。反正那時候,我不是也常嘔吐嗎?後來,自己好了。”
“但願如此吧。”迴雪喝了口茶。永和宮裡的茶碗是純白的,茶蓋上有一片紅色的葉子,葉子很生動,且紅的厲害。迴雪一眼便喜歡上這紅葉子。
五阿哥跑了出來,他還沒有桌子高,跟個小土豆似的,在內室裡鑽來鑽去,摸摸這裡,看看那裡。差點把迴雪手裡的茶碗打翻。
他穿着一件暗黃色的袍子,袍子上繡的團花紋,全是金線織的。袍子外是一件小馬甲,灰藍色。領口的小釦子,也是金的。
岑梨瀾對五阿哥十分上心,別的阿哥有的,五阿哥也有。
迴雪衝他招手:“五阿哥,來我這裡玩。”
五阿哥卻瞪了迴雪一眼,站到了岑梨瀾身後:“額娘,她爲什麼到我們這裡來?”
“她是鬱妃娘娘,是額孃的好姐妹,自然能來了,五阿哥不喜歡鬱妃娘娘嗎?”
五阿哥不高興了,瞪着迴雪:“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讓她走。”
岑梨瀾面帶尷尬之色,示意嬤嬤們把五阿哥帶走。
迴雪走後,岑梨瀾叫來了五阿哥,還有五阿哥身邊的嬤嬤們,五阿哥如今尚小,不大懂事,他爲什麼會不喜歡迴雪呢?
“是誰跟五阿哥說了什麼?”岑梨瀾冷冷的掃了一眼衆嬤嬤。
嬤嬤們低着頭,不說話。站成一排,頭上的銀簪子閃着冷冷的光。
“誰跟五阿哥說了什麼?五阿哥爲什麼突然攆鬱妃娘娘走?照實了說。”岑梨瀾嚴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