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慧心開着車走了很久纔在一處別墅前停下。她帶着吳明在別墅裡安頓下來。
“現在,我可以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嗎?”這時的吳明已經能夠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再發脾氣。
方慧心給他端來一杯熱茶,自己也在沙發上舒舒服服地坐下。
“你有個雙胞胎兄弟!”
“是的。”吳明點點頭,這不是什麼秘密,在他家附近盡人皆知,“吳偉。可他十年前就死了。”
“你相信嗎?”方慧心的眼睛緊緊盯着吳明。
“他去美國留學,可兩年後,美國警方給我一個死亡證明,說他因爲車禍死了,車子掉進海里,屍骨無存……”吳明越說越沒底氣,心裡疑雲重重。
“可你一直不相信他死了。作爲雙胞胎,你們之間始終有着一種奇妙的感應。這種感應讓你覺得他還沒死,直到三個月前,這種感應消失了。”方慧心近乎殘酷地看着幾乎和吳偉長得一模一樣的吳明露出害怕、恐懼的表情。
“你……你……”吳明噌一下跳了起來。這時他突然想起他曾經見過這個女人的這張臉,就在那天,在那天他和他的雙胞胎兄弟的心靈感應突然中斷的那一天,這個叫方慧心的女人的臉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象幽靈一樣一閃而過。當時他以爲自己是見鬼了。這就是爲什麼在唱片店裡見到方慧心時他會產生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的原因。
“是的。我是吳偉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方慧心肯定地回答了吳明沒能表達完整的問題。
“他真的……”受到重創的吳明疲憊地跌坐回沙發,兩眼無神地望着方慧心。
直到這時方慧心才拋開她僞裝的堅強,露出她隱藏許久的悲傷。那段歷經生死讓她刻骨銘心的記憶又浮現在她腦海中。關於她是什麼脫險的,她的記憶只是些模糊的、零亂的片斷,但經過這麼多日子來的不斷思考,她越來越感覺到是那個雙腿殘疾不能行走的人用盡力氣給予了她生的機會。她的耳邊隱約還會聽到他最後的祝福……
“那,你是……”看見方慧心悲傷的樣子吳明很意外。
“我們是朋友,雖然共同經歷過生與死的考驗,但不是你想的那種親密關係。”
吳明有些失望的噢了一聲。方慧心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緒,將她在方舟島上那段不可思議的經歷原原本本地和盤托出。
“我不能相信。你說的一切就象是科幻小說。”過了很久,被震驚得直髮呆的吳明才長長出了一口氣,說。
方慧心二話沒說,伸手抓住沙發的一角,將沙發和坐在上面的吳明一起舉過頭頂。猝不及防的吳明差點兒摔到地上。
“快放下,快放下,我相信,我相信了。”他急忙喊道。
沙發回到地上。吳明坐直身子,滿臉的驚異,“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你來找我幹什麼呢?我根本就是個局外人嘛!”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要來找你。可是,自從我回來之後,一直就有一些問題在困擾我。最近的情況又變得相當的複雜,我查閱了吳偉的檔案,發現了你的存在,我知道你對這些根本是一無所知,但是還是希望能通過你能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很抱歉把你給拖了進來。”
“這就是說,我是不可能置身事外了。”吳明無可奈何地苦笑了一笑,“那幫傢伙既然已經盯上我,就一定認定了我和你、和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牽連。要不,就不會炸我的房子了。哦,對了!”他一拍巴掌,“你說過中情局的人不會要我的命,而且,他們不可能在同一個夜晚既要綁架我又要殺了我。那到底是誰在我家放的炸彈?”
“這也是我想知道的。想殺你的人極有可能也就是想殺我的人,不過他們對付你沒有那麼露骨的直接用炸彈,只是利用了一下樓裡的管道煤氣,這樣會讓人以爲是場事故。對我,他們可是用了威力極大的塑膠炸彈。”
“那到底是誰非要置你我於死地吶?”
方慧心搖搖頭,她心裡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但在沒有被證實之前她不想貿然說出來。
“你能確定那個什麼什麼該死的島已經被徹底毀掉了?”
“應該如此。雖然當時我在半昏迷狀態下,但還是能感到那股巨大的衝擊波把我的救生潛艇摧毀。我是靠艇上的彈射裝置才逃出來的。在美軍的船上,他們之間的交談中談到過這場來無蹤去無影的核爆炸,當時他們還不清楚我的真正身份,以爲我聽不懂他們的專業術語,所以對我也沒有什麼避諱。”
“那就不會是那個什麼博士的人來追殺你嘍。”吳明摸着自己的鼻子習慣地眯起眼睛,“可是,那個島不可能真正的與世隔絕,孤立與世。肯定有人和他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當他們發現這個島突然不見了、消失了之後,就會動用他們所有的關係和力量來追查,於是,他們發現了你。儘管你沒有向外透露任何關於那島上的事情,你不會那麼笨給自己找麻煩,但他們還是不放心,所以,要殺你滅口。而你卻在他們動手之前查看了吳偉的檔案發現了我,於是,他們也發現了我,就一不做二不休,決定把我也幹掉,以絕後患。”他並沒有因爲自己的分析而驕傲,反而泄氣地靠在沙發上,愁眉苦臉地抱怨:“好,太好啦!瞧,瞧你幹得什麼好事!本來他們根本就不知道我,我和這事也沒有半點關係,現在,我可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你就是想說也得有人來聽啊?也得有人給你這個述說的機會吧?他們是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方慧心不由得對吳明有了新的看法,他的分析竟和自己的判斷有着驚人的一致。“所以,現在你是不可能再回去賣你的盜版光碟了。”
“太好啦!我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條是被那些不知是何來路的殺手幹掉,另一條是跳進黃浦江,自己了斷,乾乾脆脆,免得以後提心吊膽!”吳明呵呵的傻笑着說。
“你說話總是這麼言不由衷嗎?”方慧心看着吳明一針見血地說,“你說的這兩條路自己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走,你的心裡一直都在向最積極的那個方向努力,始終就沒有放棄過希望。你是個不甘心失敗的人,卻總是做出一副悲觀失望的樣子。這是你的僞裝嗎?”
吳明有氣無力似的擡頭瞟了她一眼,又垂下腦袋,“你別把自己裝得跟個心理學家似的。我知道你們這樣人都受過很高的教育,可也別裝得什麼都知道似的。我現在真的在爲我自己的命運擔心得不得了,你就是罪魁禍首,你少在這兒幸災樂禍的啊!”
“你跟你哥哥真的大不相同!”方慧心感嘆地說。
“噯,噯!鄭重聲明一點兒,”吳明氣鼓鼓地坐直身子,“我是哥哥,他是弟弟,我比他早半個小時到這個世上。我是哥哥!”他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字一頓地強調,“我們根本就是兩個人,除了長相,根本就是兩個人,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方慧心淡淡一笑,不再與他爭辯。“不管怎麼樣,我們現在是在一條船上,該怎麼做不用我說。”她解下脖子上的飾物,遞給吳明,“這是我醒來以後發現的,我想是你弟弟給我的,這也是我從島上帶出來的唯一的東西。”
“觀音像!”吳明反覆端詳着手裡的小木雕,有些傷感地說:“沒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怎麼啦?”
“我們的奶奶信佛教,就拜觀音。有一年,吳偉給奶奶刻了一個觀音當生日禮物,說實話,刻得很糟糕,可奶奶高興得什麼似的,到處給人家看,還把它供起來。可是沒過多久,有一天,他們都不在,家裡爐子滅了,那時候我們還是用那種蜂窩煤爐子。找不到引火的柴火,我就把那個觀音給點燃了升起了爐子。後來他們回家了。奶奶又生氣又傷心。吳偉爲這兒還和我打了一架。他說以後一定給奶奶再刻個更好的。這麼多年了,他還記得這事兒。可惜,奶奶再也看不見了。吳偉的死訊傳來不久她就去世了。”吳明越說聲音越低,“沒錯,你說得沒錯。我和吳偉根本就不同。也許是從小聽煩了說我們兩個一樣的話。從我懂事起我就刻意表現得和他不一樣。他越是聽話、乖巧,我就越是調皮搗蛋。可這一點都不影響我們兄弟之間的關係,也許我們真的是心靈相通吧!那次是我們第一次打架,也是唯一的一次。”
“我看這個觀音像還是由你保存吧!也許他本來就是希望我能把它交到你手上。”方慧心說完站起來,“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今晚,至少這裡是安全的。”
“你去吧!我在沙發上就行。”
“這套房子裡有好幾個臥室,你可以……”
“不,不,我在這兒就行了。”吳明擺擺手,“這是我三十四年的生命中最驚心動魄的一個夜晚,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真的睡着。”
“那好吧!隨便你,我給你拿條毯子來。”
“謝謝!”方慧心剛要離開,吳明又叫住她,“哦,對啦!你看清黑暗中的是什麼人啦嗎?就是你把我拖出房子的時候。”
方慧心搖搖頭。
“你用什麼東西打得他?”
“你賣給我的那張CD!”方慧心一笑說。
“那我是不是該把錢還給你?”吳明也咧嘴笑了,然後,他非常嚴肅地說:“我應該好好感謝你,今天救了我的命!”
“算了吧!畢竟是我把你拉下水的。”
“不,就算你不來,我想我也不可能再安安心心地當我的盜版碟販子,他們遲早會來找我的。”
方慧心無言地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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