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一兵被關進了女廁所,這個消息頃刻間傳遍了二中隊的每一個角落,甚至連監獄門口傳達室的老王都成了知情者。
在警官宿舍裡,張雷和陳奎正盤算着下步棋該怎麼走,商量了大半天,主意也有了。那就是馬上通知監獄,對所有犯人宿舍進行搜監,讓牛一兵當場指認給他照片的罪犯。同時向大隊、支隊及公安局反映情況,通過軍地協作,最終將他們一網打盡。
張雷的性子急,不像陳奎柔聲細語的,看起來文文弱弱,做什麼事喜歡先擬訂計劃,然後逐步實施,絕對是個穩當人。張雷佩服歸佩服,但有時候覺得他有點過頭了,就拿牛一兵這個事來說,陳奎主張給他一個警告處分,加強一下教育,只要他悔改就行,不要深究了。張雷卻着實很惱火,他不能容忍牛一兵犯的錯誤,他的理念是:中心任務就是高壓電,誰碰誰觸電。中隊現在的執勤形式並不樂觀,他必須殺一儆百,否則,他真怕再蹦出一個牛一兵來。
兩個人爭執了半天毫無結果,突然,四班長劉紅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隊長、指導員,不好了,牛一兵不見了。”
“什麼?”張雷、陳奎幾乎是異口同聲。
“牛一兵跑了,不是你一直看着的嗎,你幹什麼去了?你瞅你那個熊樣!”張雷劈頭蓋臉地指着劉紅花大罵起來。
劉紅花嚇得腿肚子直轉筋,陳奎只好接過話來緩和緊張的局面:“小劉,他有沒有說過要幹什麼去?”
劉紅花的眼圈裡含着淚,結結巴巴地說:“他,他,他說,他要立功贖罪。”
“立功贖罪?壞了,你說這小子會去哪?”陳奎想想牛一兵那股子倔勁,心裡都涼了半截。
“能去哪啊?去風雨江南找林紅?不可能啊,他那不是去送死嗎!”張雷倒揹着手在房裡一邊轉着圈,一邊小聲地嘀咕着。
“趕緊給門口哨兵打電話,看這頭瘋牛出沒出營區,另外趕緊發動所有人,一起找,我就不信他能鑽地底下去!”張雷扯着嗓子給劉紅花下達命令。
劉紅花點頭如搗蒜。
隊長的一聲號令,整個中隊炸開了鍋,三五一羣,兩兩一組地四下搜尋着牛一兵。可牛一兵就像從人間蒸發掉一樣,怎麼都找不着。
轉眼天已經黑了下來,有幾顆星星點綴在寧靜的幕布上。張雷這回徹底坐不住了,他知道,如果再找不到牛一兵,這個傢伙肯定要出事了,如果現在還不向上級報告,要真出了事,他是無論如何也推脫不了責任的。但是,向上級報告了,挨批是肯定的了“唉!算了,批就批吧,只要不出事就好。”張雷拿起電話,剛要撥號,就聽外面亂哄哄的一團糟。
“怎麼回事?”張雷推開門,露出半個腦袋。
原來是監獄保衛科孫科長和兩名幹警,後面躲躲閃閃的,好像還跟着一個人。樓道兩側的官兵密密麻麻地排列着,交頭接耳議論着。
“那不是牛一兵嗎?”指導員陳奎一邊去迎孫科長,一邊跟張雷說。
“還真是這個土驢!”張雷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這兩天他都被這個倒黴的新兵蛋子氣瘋了。
“牛一兵,你給我過來!”張雷跺着腳,吼了起來,全然不顧孫科長他們。
“啊——”牛一兵嚇得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五六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孫科長一看這架勢,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趕緊上前拉住了怒火中燒的張雷,說:“張隊,你幹嗎?我說你這唱的是哪出?”
張雷一擺手說:“孫科,你先等會,我先處理完家事再和你聊。”
孫科長說:“嘛家事,你這是要鬥牛啊!我跟你說,小牛立功了!”
“啥?”張雷和陳奎雙愣在原地,尤其是張雷,“你,你再說一遍。”
“咳!我說小牛立功了!咱們小牛今天可是我們的大恩人,我們專程把他護送回來,想讓你這個隊長給他個嘉獎呢!”
“快!快!快,進屋說,快進屋,通信員倒茶。”陳奎腦子轉得快,看樣子牛一兵這回沒給中隊捅婁子,這其實就是一個天大的喜訊。張雷擰着的臉也突然舒展開來,只是把渾身的勁用在眼睛上狠狠地瞪了牛一兵一下。
“快,小牛,你也一塊進屋,把你的事跟張隊彙報一下,你這孩子,跑個什麼勁!”孫科長硬拉着牛一兵進了隊長的警官宿舍。
屋裡空間不大,當這些人都坐下來的時候,非但沒顯出擁擠,反而伴着嫋嫋茶香,倒顯得挺溫馨的。
孫科長直切主題:“張隊,這個牛一兵不錯,這孩子非常有正義感!剛纔,我們一大隊的小王領着幾個犯人,清理垃圾。誰知道,有兩個犯人發生了爭執,小王上去阻止,可能是這孩子太年輕,不會說話,倒把另外兩個犯人惹急了,這下他們四個合起夥來打小王一個,好傢伙,受得了嗎!就這工夫,是小牛從副警戒線爬進來,一個突然襲擊,將鬧事的頭打暈了,這小子勁還不小,後來,我們的防暴隊也趕到了,現場纔得到了控制,要不是小牛,估計小王這回可慘了!”
“啊?還有這事?”張雷覺得確實有些不可思議,不過他心裡還是美滋滋的,但依然佯裝發怒的樣子問牛一兵,“你是咋跑過去的?”
“我,我,我,那個劉班長光顧着鎖門,卻沒鎖窗戶,我當時也沒想跑,後來看見監獄裡有人打架,我就跳進去拉架了。”牛一兵一臉無辜。
“這個劉紅花,屁事都幹不了!”張雷立即掉轉了槍頭。
孫科長說:“這個帶頭鬧事的犯人不尋常,經過牛一兵指認和我們的調查,他就是原風雨江南的董事長歐陽天。而且,他還讓小牛傳遞過照片,今天上午的獄情分析會,你們也說了。現在可以斷定,外面鬧事的就是風雨江南的現任董事長林紅。而且,據我們調查,這個林紅還在策劃着一起劫獄事件。這個女人日夜都想把歐陽天從裡面救出來!”
看來孫科長現在詳細地掌握了第一手資料,不用說,監獄局和公安局已經開始行動了,牛一兵心裡默默地盤算着,也不知怎麼了,他現在一想起林紅,心裡就好像被人用刀紮了一樣,非但不疼反而還有點酸,沒辦法,那張美麗的俏臉和那霸道的氣勢絕對能讓任何一個男人過目不忘。
孫科長接着說:“你們部隊那頭有什麼動作?”
張雷道:“支隊已經瞭解了全部情況,我們中隊現在已進入戰備狀態,哨位上實行雙人雙哨,夜間通道內安排巡邏哨。而且與三連、四連進行了實兵演練,如果遇到突**況,能夠第一時間進行處理,這點請科長放心。”
陳奎附和道:“今天晚上,支隊趙參謀長將到中隊蹲點指導工作,我們有信心保證勤務的安全。”
“那就好,那就好,不過咱們也不能低估了敵人的力量,最近林紅她們可能聽到了什麼風聲,一點動作也沒有,我們不能打草驚蛇,現在還沒完全掌握林紅犯罪的證據,不能輕舉妄動啊。”孫科長語重心長地說。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張雷又沒好氣地看了一眼牛一兵,心裡暗罵:除了他,誰有輕舉妄動的膽!
經過了這件事,牛一兵的罪名至少洗清了不少,雖說不能相互抵消,但至少不用再去女廁所了。當晚的軍**會上,他作了一次長達十頁紙的檢查,這也是張雷的要求,爲了拼湊字數,甚至把小時候偷人家雞蛋的事一併寫了進來,臺下的戰士強忍着笑聽完了他的“牛式檢討”。在陳奎的好心勸說下,張雷對此也沒再深究,僅僅給了牛一兵一個警告處分。
會前,陳奎跟張雷說:“小牛還小,再說他的思想很還單純,咱不能因爲這一次錯誤,就毀了他一輩子,給他個機會吧,老張你說呢?”
張雷無奈地搖搖頭笑了:“你這個指導員!好在現在沒出什麼事,給他個機會也無妨,以後,可得把他看住了!”
陳奎“嘿嘿”笑道:“讓他去炊事班幫廚去,先磨磨他的性子再說。”
牛一兵躺在牀上,還是睡不着。雖然這次逃過了一劫,被髮配到了炊事班,但他一點也不感到有多輕鬆,林紅在富貴天堂說的話,他還歷歷在目,如果他不把照片交過去,林紅這個蛇蠍女人就要拿他的家人開刀。她真的會嗎?她找得到嗎?她難道就真的什麼都不怕嗎?想想勞苦奔波一輩子的老爹老媽,想想剛剛涉世未深還在讀中學的妹妹,他的心緊縮成一團。林紅說的期限是十天,今天是第三天,還有七天,這七天,我該怎麼辦呢?!
對,不理她,反正我現在是武警戰士,我的靠山是部隊,她區區一個小小的“黑社會”女流能把我怎麼樣?我權當沒有這回事。反正當初他向領導彙報的時候,這個細節也沒交代,那就無所謂了,不想那麼多了,沒用。
牛一兵眼睛一閉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