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間裡安安靜靜,也就幾個宮人候在外面。
聽說岑堯今早服下藥之後,便一直在睡,到現在還沒醒來。
想着他身體本就不好,昨天又受了傷,他沒喊人,宮人們自然就沒進去。
岑夜進去,坐在牀邊,無甚情緒的看着那牀上的人。
比起患病之前,他已然是消瘦了許多,卻是岑夜半點不覺心疼,甚至陰冷了眸光,勾了嘴角。
不知究竟是在思量着什麼,那眼中越來越冷:“岑堯,你說是你重要,還是殺了齊徵重要?”
自言自語般一句,就要起身離去,卻是餘光瞟見牀上人的手指,微微動了動,而眼睛並沒有睜開。
想他睡了這麼久,可看臉色也都還不錯,岑夜也有些奇怪。
記起寧寶釧那件事,而且方纔齊徵就那般的放廉妄走了,想此次娶假的女戰神,定然非重點。
岑夜又在原地觀察了一陣,發覺岑堯的手不僅動了一次,似乎不像是睡着,而像是故意在動。
岑夜蹙眉走回去,發覺果真如此!
“你可是醒着?”他問了,但沒有回答,隻手指的動作稍稍激烈了些。
岑夜愣住一會兒,不知爲何,突然失聲笑出來,卻似諷刺。
“岑堯,別告訴我,你是被那齊徵和寧寶釧設計,假借病重又受傷,所以才突然成了這副樣子了吧?!”
岑夜一直在笑,似乎非常的幸災樂禍,尤其是看見那人的手指回應般的動了。
“不是吧,岑堯,你怎麼能……”
岑夜邊笑邊說,在牀邊坐下,卻是忽地眸光陰下,沉了嗓音:“這般和我心意呢!”
房間裡一直很靜,那身白衣着實透涼。
沉默許久後纔是開口。
“以前你分明就懷疑我是個野種,卻還要總在我面前擺出一副父王的嘴臉,以爲如此做法,就能彌補當年將我送到藍國嗎,嗯?”
他一個反問,那人仍舊像是睡着。
又盯着看過許久,微微眯起了眼睛:“岑堯,我當真恨你,恨白國的那些人,將我送到這個藍國,讓我……!”
“都說你如何的偏心我,可歸根究底,還不都是因爲母后而已,我對你來說,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吧。”
岑夜看那手指動的更厲害,又是笑笑,卻又苦澀:“你不必辯解,我不會相信。”
“說到底,母后還不就是個賤人,與岑嘯那點見不得人的醜事,我早就知道了。”
“在我看來,你岑堯這一生,或許就只做對了一件事,讓童鴻當了太監,將童碧充做軍妓。”
“呵呵呵。”岑夜笑得陰邪,瞥了那手指一眼,“怎麼,你這是想打我嗎?”
他不屑一顧,隨之湊到岑堯耳邊:“我早就去過鳳棲殿,聽過母后的那些瘋言瘋語了。”
“不是我想相信那些,是我,實在是太恨了!”他咬得字字句句,又看了被褥一眼。
有一下沒一下的
伸手捏着,臉上的表情漸漸淡去,眸中只剩錚亮的鋒芒。
“岑堯,你實在是太自私了,只顧自己躲在鳳棲殿,將白國的爛攤子全丟給我,不過沒事。”
“你可知我與你最大的區別是什麼?”褐色的瞳看向那張與自己相似,但又消瘦包骨的臉。
手上,便是扯過被子蓋住了!
“你的女人不愛你,而我的,願意一生都陪着我呢。”尾音加重,手上的力度也是覆上。
那手型修長的一隻手,就這麼將被子捂在自己父王的口鼻上,而那父王依舊是安靜的,未曾表現出半點的掙扎。
岑夜手中越捂越緊,一雙眼則不帶情緒的,看着他劇烈掙扎的手指。
終於在一切都靜止的瞬間,眉目間略帶痛苦的笑了。
“齊徵,你的死期也不遠了,呵呵呵……”
岑夜正是在笑,那門外就是一聲通傳:
“藍王駕到——!”
那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眸光卻凜冽更盛,嘴角一勾,便是將被褥理好,跪在牀前,緊緊握住永遠不會再動的手。
齊徵進來的時候,沒想到岑夜會在,更見他跪在牀前默不作聲,無論姿勢和神態,都定然是岑堯出了事。
似乎因爲打擊太重,連他這藍王來了,都沒有接駕的意思。
齊徵也不在意,心裡笑着,卻嚴肅着臉過去:“白王近年來身體一直不好,昨日又不慎受了傷。”
“不知恢復的如何……!”
話未說完就是怔住,只因被岑夜狠瞪過來的眼色嚇到。
“齊徵,你若不給我白國一個交代,我必不會放過你們!”
岑夜語出驚人,如何看都不像在演戲,何況也不會有人,將真兇懷疑到他的頭上。
齊徵一時間沒弄明,自己不過是讓寧寶釧下個藥,弄他岑堯一個半死不活,好刺激一下白國,讓他們朝中大亂,藍國再乘虛而入。
爲何現在岑夜這小子的反應,好像是……!
齊徵連忙走到跟前,伸手一探,立馬傻了。
“外面的奴才們說了,我父王早上服藥之後,便一直睡到了現在。”
“這藥是在你們藍國煎的,宮中現下禁軍數萬,守衛重重,你還有何話好說!”
岑夜逼了一句,跟在齊徵後面的人,這才聽明白出了何事,也全都傻了。
齊徵本想戳是屋中就岑夜一人,此事莫不是他自己想要登基,才故意嫁禍。
然而想這小子實際上,早算白國的王,此理由說不過去。
這般炸了鍋的局面,齊徵最先想到的人,只能是寧寶釧。
無論背後真相是怎麼樣,如今這個黑鍋,也只有讓那女人去背。反正此次找上她,也正是爲了以防這般萬一!
屋外面,小狸子已經急匆匆的去通知紅蓮,紅蓮完全震驚,雖還不太能走路,但還是讓小狸子扶着自己去了。
途中又碰上穆霄和夏半清他們。
見紅蓮似乎身體很不舒服,夏半清就要幫她瞧瞧,卻被拒絕。
然後夏半清肯定是又想到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僅剩的一隻眼中,意味深長。
穆霄估計是看懂了他那眼神,好像覺得尷尬的咳了咳,然後主動說,揹着紅蓮過去,走的也快些。
紅蓮很想打夏半清一頓,但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便是答應了穆霄。
等快到的時候,顧及岑夜那小心眼,就是讓穆霄把自己放下了。
怎料還沒進去裡面,就看見寧寶釧被人拖了出來,口中大罵齊徵狼心狗肺,過河拆橋,不得好死!
轉而就聽見岑夜無甚情緒的聲音:“藍王那女戰神是真是假,我沒興趣管。”
“我們今晚就動身回國,還請藍王撤了這宮裡的禁軍,備好靈柩車馬,風光體面的送我們離京,否則……”
“休怪我不將你藍王放在眼裡!”
岑夜說完,就看到紅蓮進來,愣愣就是上前,把她扶住,讓她儘量倚在自己身上。
齊徵現在已然一頭是包,說了句世子放心,出門就又撞見等在外面的穆霄和夏半清。
紅蓮也沒去管他們說了什麼,只讓扶自己過去看岑堯。
“怎麼如此……”
蹙眉喃喃,又是去看岑夜,他竟是面無表情。
她知他對岑堯有恨,可畢竟是自己父王,現在發生這種事,他居然還能無動於衷?!
紅蓮正要與他說些什麼,就聽他一句低語:“我們今晚便走,藍國的伏神印,可是還在那箱子裡?”
“……”紅蓮怔怔,雖不太爽他這態度,但伏神印定然不好拿。
“你要如何做?即便是讓齊徵撤了禁軍,若是伏神印不見了,他不可能不會發現。”
紅蓮也是低聲,而他只看她一眼:“我自有打算。”
紅蓮想了一會兒,覺得被他害成現在這般,一點用場派不上,就只想咬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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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昨晚就感覺到了,伏神印的神力有移動的跡象,而且今天也一直都是不在慶喧殿中。”
“方纔見到齊徵的時候,伏神印,多半被他帶上身上。”
“哼,就知道那豬腦會這麼做。”岑夜笑笑,望向門外。
之後又瞥了岑堯一眼:“我先送你回去,你等着啓程回白國便好,其他事不用管。”
說着也不等她講話,就將她打橫抱起,旁若無人的走了。
當晚,數萬禁軍從藍國宮中撤出,一路列隊至京城大門外十里有餘,送白國和赤國一行離開。
然而齊徵不知爲何,突然身體不適,無法言語,更不能動彈。
御醫亦是無法查出緣由,也並非被點了穴。
只岑夜得知藍王突然這般,無法親自相送的時候,冷冷嗤諷:“定是我父王在天之靈,要找該死之人索命了。”
三天後,藍王果真駕崩,死因直至之後的許多年,都是一個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