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然夏走進書房的時候,依荷逑已經在那等着了。
她擡頭看了看又低下頭去,愧疚又犟着嘴。
“你可以去看看她。”蒼然夏走到她的跟前。
依荷逑立馬反應過來,“你是讓我跟她道歉嗎?我纔不要。”她本來就沒想要傷害她,就不想刁難她一下,看看她的笑話嘛。誰知道會掉到後山找了許久都沒找到的巖洞裡。
蒼然夏嘆息。
關於師妹,作爲自己恩師的女兒,他對她愛護有加。一直以來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是偏向她的,不想對不起她,只想多多補償她。
現在,在他的關愛下,她終於開始闖禍了。
穆荼蘼能活着走出後山完全是靠運氣,而他能活着走出後山是靠妻子的恩賜。他不能保證下次也能這麼走運。
依荷逑拉不下面子,沒能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左右衡權了一下,蒼然夏還是做出了讓步,“好吧,既然你不肯道歉也沒關係,但你要保證這種事情不能有下一次了。”
除了自己,依荷逑還沒見過師兄有袒護過誰,心下立馬涌出一陣妒意,委屈的冷哼一聲,逃出書房。
蒼然夏搖頭嘆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護她多久,也許就在某一天他會像其他三位當家一樣被人暗殺。倒時候,誰來守護她的任性了?
“樓主,樓主!”門外有人匆忙稟報,“樓主,宮裡來人了!”
蒼然夏微愣,想着荼蘼還在病榻之中,宮裡紛爭還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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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王宮大牢。
幾個守衛侍衛又連着打哈欠,時不時的還往裡看看。裡面漆黑一片,唯一的燭火也因爲距離太遠的原因小如冷星。
左丞相和太子關係甚好,每日必來,但很少深夜造訪,更很少帶着下人造訪。
牢房的最深處,兩個年輕有爲的男人隔欄而站。
鐵欄內的男人一身光華素衣,姿態磊磊,也許是因爲很少照到陽光,也許是月光的作用,他的臉色蒼白到通透。不過和上一次見面比起來,他不那麼頹廢了,蒼然夏饒有趣味的笑了笑,“太子的狀態似乎好點了。”
太子也跟着笑起,“還沒跟蒼樓主道喜了。”
“多謝。”
“客氣。希望蒼樓主多多照顧十妹,若真嫌她麻煩,日後等我出去,再親自將她帶回。”
“哦。”蒼然夏有些意外,“沒想到太子比想象中要心疼妹妹啊,我還以爲她只是個棋子了,前幾天她差點就死在後山了。”
太子面色微僵,又迅速的調整過來,一字一句道,“她不是棋子,她是幫我的九妹。”
似乎有那麼點在乎,不過蒼然夏還是冷冷一哼,“不管她是什麼,反正她已經是我的人了,受了什麼委屈你知道嗎?”
“你就當我不知道吧,不過我知道你有個師妹在飛廉樓裡嗓門挺大!”穆子君幾乎是用警告的口吻在說。
四下突然陷阱一片沉寂,氣氛張馳,左丞相見狀連忙上前圓場,“蒼樓主,時間緊迫,有什麼問題快些問吧。”
蒼然夏面色一寒,“好,我問你,宮裡的派遣是怎麼回事?”
還以爲是什麼事。
太子哼笑,“襲軒王又派你出去打仗了,不是很好嗎?”
誰會輕易相信這種鬼話,蒼然夏質問,“他突然令我回來,現下沒幾天又派我出去,這其中必然什麼事端。你做了什麼?”
太子看着他厲色道,“如果我什麼都不做難道眼睜睜的看他們毀掉你嗎?”
“是怕毀掉我還是怕毀掉飛廉樓?”
“當然是你。”
“爲了穆荼蘼?”蒼然夏問。
太子剛要反駁又突然一頓,饒有趣味的看着眼前的人,頗有意味的問道,“爲什麼我們的談話十句不到,就會繞的穆荼蘼身上?”
蒼然夏的臉色閃不一絲不易察覺的燥熱。
這個問題還要不要回答?
“算了。”太子哼笑,揮了揮手,“屏鋒將軍立功心切,雖然你兵權還是那麼點,只要能在外撐一陣子就是行,這次你在出徵時間不會長。”
“不會太長?”蒼然夏蹙起眉頭。
太子淡淡道,“這是八王子爲襲軒王獻出的調虎離山之計,你只是做個樣子而已。”
鐵欄外的樓主立馬領悟過來,“那真正危險的是飛廉樓!”
穆子君點頭,又安慰道,“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最快的信息,讓你在飛廉樓遇難之前到達。”
看着太子坦然的模樣,蒼然夏不由得哼笑,“你剛剛還在意的十妹還在飛廉樓裡,你說得可真輕鬆。”
穆子君轉過視線,最終嘆息一聲,“我會派人保護她的,她不是目標,沒那麼危險。”
蒼然夏的眼裡充斥着不屑和鄙視,冷哼道,“太子妃也不是目標,你保護好了嗎?”
話音未落,穆子君面色驟然一寒,殺氣止不住的壓制過來。大牢深處的氣氛頓時凝聚到極點,連左丞相都驚出了冷汗。
蒼然夏倒是不怕,依然冷笑,“機關算盡太聰明的人,都留不住最想要的東西,因爲最想要的往往是最不能算的。問一個問題!”話風一轉,鐵欄外的人繼續說道,“如果飛廉樓裡的那位女子是太子妃,殿下還會套用完美無瑕計劃去安排她嗎?”
鐵欄內,月下映襯下的眸子陰鷙得幾
乎要滴出血來,他的手別在後面緊緊握住。幾乎是度過了讓了窒息的幾秒,穆子君鬆開了緊握的手,淡淡道,“如果飛廉樓裡的那位女子是太子妃,我會不折手段的將她留在我的視線內。”
言語擲地有聲不容懷疑,可惜,這樣的決心還是晚了些。蒼然夏的心底劃過一陣悲哀,爲穆荼蘼,也爲太子妃。“既然太子心意已決,那屬下只能遵從,沒事其他事的話我先走了。”說着抱拳行了一禮,轉身離去。左丞相也行了一禮,立馬跟上。
穆子君眼底深邃,閃着異樣的光澤,上前一步,脣角略微揚起,“你和羅伊之間,只能留一個。”
話語輕淡,卻在極爲黑暗靜謐的空間裡傳遞得尤爲清晰。
蒼然夏頓住了腳步,看不見表情,只有陰暗處輪廓難辨的背影。他的內心又什麼在劇烈的翻攪着。
依稀記得初見太子的時候,雖說幻術高強,但也不過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哥。過年來爲他處事,手段也是極爲小心不動聲色的。也曾暗中鄙視過他手法太過軟過,勸他要跟大王子穆漢銀學習。
如今他終於做到了,相比之下有過之而無不及,變化得令人毛孔悚然!
而這一切,都是拜太子妃之死所賜。
對他這種身份而言,讓一個女人在自己生命中佔如此重要的角色。到底是錯還是對了?
蒼然夏在黑暗中嘆息,“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太子妃並沒有死了?”
太子全身一顫,目光直直的探入黑暗深處。欲要追問什麼的時候,腳步聲已漸漸遠處。
穆子君的心裡漸漸慌亂起來——沒有死?!沒有死?!
會不會沒有死?她還沒有死?
轉念又想,這是不可能的,就算襲軒王再疏忽,也不會忘記翻出太子妃的屍體。
更何況柳靈鈴的性格他了解,雖說有些任性,但本性還是善良,若不是逼上絕路,她怎麼做出掏下自己血肉的殘忍事情?
如果活着,她又爲何不在找自己?
私奔了?
不,這不可能。就算私奔也一定會告訴他真相,他的鈴兒,從不是那種無情之人。
思來想去,種種因由都指向一種可能——她真的死了。
年輕的太子倚在鐵欄上緩緩滑坐下來,瞬間疲憊感襲向身心,整個人顯得頹靡許多。
他多想他的妻子是個無情的人,跑出去,跑的遠遠的,去找她的師父,找她的琉璃珠。然後再讓青空到他面前炫耀,告訴他鈴兒真快樂的活着世界的某個角落。
若是這樣多好!
起碼,他還有一絲絲的希望。
不用一入夜就被黑暗拉進深深的絕望裡,沒有一絲光芒,令人難以喘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