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日是正大光明的代名,而正大光明卻無法詮釋人類之心,那麼黑夜就不會是邪惡的代表。因爲有太多眼淚只在黑夜裡流出,又在黑夜裡抹乾。
深暗的角落,寒氣森然,有人看着他們逃離,或者是目送。他詫異那個只在傳說中的男人會出現在這裡,也驚歎他會做出這樣的事。
原本計劃今夜取太子妃性命,意料之外的事變不得不使計劃擱淺,但似乎也不是件壞事。
東陽國朱雀宮大將軍青空——不會錯的,衣袍下攝人心魄的寬恕劍就是最好的證明。
辛偌寒目在黑暗中握緊了佩劍。不甘心,真不甘心啊。這世界就是不公平,有很多人傾盡血淚什麼也沒得到,而又有些人天生就被嬌寵着,就算遇到不幸的事也很快會有人帶她脫離苦海,
沉吟片刻,確定那兩人已經走遠,辛偌轉身向外走去,只是幾步遠的距離,就是兩個天地,一面陰暗一面輝煌。
金色的長廊蜿蜒如夢,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讓走在其中的人迷茫無措。左右兩邊懸掛着畫有“穆”字的宮燈,辛偌一一經過,倒影忽長忽短,看上去他們都那麼孤單。
轉過幾個彎,略施簡單的幻術就可以躲過守夜的宮人,辛偌單膝跪在紅金相間的地毯上,隔着珠簾帷帳輕聲道:“參見水妃,有急事報。”
“辛偌?”聽出對方的聲音纖細的玉手拉開羅帳,顯然沒有安睡。
辛偌雖是水天姿陪嫁侍衛,負責她的安全,但像這樣的暖香閣也是不隨便進的,更別說深夜闖入,若是發現兩個人性命都難保。這麼急着闖入,難道是任務暴露了嗎?
“快說!”
“任務失敗。柳靈鈴被她的師傅青空帶走了!”
突聽前半句水天姿恍如冷水澆頭,然而後半句卻讓她愣了愣,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麼?她被誰帶走了?”
辛偌直起身子,堅定道,“是東陽國的朱雀大將軍青
空,將太子妃帶走了。”
水天姿帶着不可思議表情愣了愣,驀然又肆意的哼笑起來,“哈,哈哈,真是蒼天助我。”思緒片刻,毫不猶豫,“在最短的時間內讓消息傳出去,怎麼污穢怎麼傳。呵,我看太子這次怎麼幫她?”
妃子疲憊的臉顯得更加蒼白,修長的手緊緊扯住錦被,燭光映在眼眸裡迅速變幻着,猛然衝着跪地的男人大喝,“快去啊,愣着幹什麼?”
“是。”男子領命,銀色的劍柄在火光裡光澤飛速旋轉。
機會!這是蒼天賜予的機會!
人與人之間本沒有天生的敵人,也沒有天生的朋友。只是立場不同於是有了恨也有了愛。
所以……柳靈鈴,不要怪她……
“你就和你的愛人一起死在外面吧!”身着睡衫的妃子緊咬紅脣,彷彿滴出血來,表情陰鷙的望着窗外星辰揮灑的銀色世界,眼眸裡神色變幻莫測。
“師傅,我們要去哪兒了?”
“帶着你的話,去哪還重要嗎?”
“哈哈……”
……
時隔四年,柳靈鈴終於徹底的退去層疊的妃子鳳袍,卸下華重的鳳冠,三千煩惱絲搖晃在背後,一身緊緻的素衣女衫重新回到她的身上。沒有了那些拖拉金線玉飾,她又可以跑又可以跳。
張着雙手穿過自然的花與草,嗅着原始的味道,那肆無忌憚的笑聲爽朗自由,快樂得好像要長出翅膀飛到蔚藍的天上去。
精靈般的女子圍繞在師傅身邊,篡改着兒時的歌謠,展示着活潑動人生機,大聲吟唱着。
青空緩緩的走在她身後,凝視着沐浴在陽光裡的俏皮徒兒,覺得世界也跟着明亮了,不由得微笑,所有的冰川在一瞬間化作泉水,舒緩的流過心田。
“鈴兒。”看着徒弟邁着歡快的步子卻不長眼睛,什麼方向都跑,不由得出聲喚她。
“師傅。”發現那人叫她,立馬折
回頭跳到他的身邊,像吃了甜糖的蜜蜂,“徒兒在此有事請吩咐。”
青空含笑,目光裡依舊是四年前的寵愛,絲毫沒有在意少女已長大,彷彿她一直都是那個衝上紅毯的莽撞女孩,“鈴兒,我們要去琉璃州。”
“琉璃州?”柳靈鈴詫異的望着師父,即惶恐又期待,“人們口口相傳琉璃州是人間樂土,可進去的人沒有一個再出來過,真會有這種地方嗎地方嗎?師傅有去過嗎?”
“沒有去過,也許是人間煉獄。”青空說得很坦然,沒有絲毫畏懼,用堅定的眼神安撫着徒兒的心,“不過那個地方也是不受四國政治約束的地方。”
柳靈鈴微愣。是啊,北古國的太子妃不見了,無論是愛她的穆子君還是盛怒的襲軒王都會翻天覆地的找她的。
也不知道穆子君現在怎麼樣了,襲軒王會不會遷怒他了?
“在擔心什麼?”青空一邊走着一邊看向憂心忡忡的鈴兒,語氣平淡眼底卻徘徊着疼惜。這個孩子的心思從來就沒逃過他的眼睛。
“沒有。”驀地釋然一笑,柳靈鈴腕上師傅的手臂,心理從未有過的恬靜,“能有什麼好擔心的了,難道有什麼會比自由更重要嗎?就算琉璃州是煉獄,只要有師傅在也會覺得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青空淡笑,似乎對徒兒的恭維很不屑,卻又欣然接受。沒有更多的話語,左臂垂在白袍裡任歡樂異常的女子挽着,就算挽得肩膀生疼也沒關係。柳靈鈴依舊哼着篡改的童謠,唱得不亦樂乎。踏在軟軟的草地上,彷彿走在幸福的雲朵上。
有時候,當一種簡單的生活方式被久違很久,那麼重新迴歸的時候,就像一花生兩果,加倍的幸福。
他們就這樣一直走着,忘記了凡塵的所有牽絆,什麼太子妃大將軍的統統無視掉,這樣幸福的走到世界盡頭。
天上,幾隻黑雀靈巧的飛過,默默注視着地上同行的兩人,尖銳的宛如一種窺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