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這就走?”
“是的,正在出城的路上,碰巧就看到了你,我以爲你有什麼想不開的要來這裡跳海,就停下來看看你。”李順說。
我說:“怎麼會,我就是過來透風的。”
“爲什麼要來這裡透風,莫非是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莫非是遇到什麼糾結的事情了?”李順說。
我搖搖頭:“沒有。”
“沒有就好。”李順看着我,沉默了一會兒又說:“自己在星海,要多注意保重,注意身體,注意安全,我今天就要南下了,此去恐怕時間會不短,你要多照顧好自己。”
我點點頭:“我會的。”
“那個小島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此島果真爲沒有主的,我已經安排我的其他朋友在運作購島之事,此事會運作的很隱秘,除了你和老秦,不會有人知道是我買的。
“手續辦完後,會有人去島上進行一些初步的基本的開發和裝修,對外打的名義是釣魚協會的活動基地,白老三不會懷疑的……此事你知道就行,不用參與,等開發建設好了,你可以去指導檢查。”李順說。
我點點頭。
“這個島,我想好了,名字就叫金銀島,雖然島上只發現了一箱鵝卵石,但是這裡以後會成爲我們發財的指揮部,會成爲我們斂聚金銀的大本營,這個名字,你看好不好?”李順又說。
我的心裡一怔,李順倒是很會起名字,此島上確實有一大筆神秘寶藏,只不過他不知道而已。
金銀島這個名字挺好。
我說:“行,名字只不過是個代號,怎麼起都行!”
李順深深地又看着我:“我走後,照顧好小雪,照顧好秋桐。”
“我會的。”
“我爹孃那邊,有事的時候,你也照應着點。”李順又說。
我又點頭:“好。”
“老太太就那性格,講話有時候很衝,你儘量多包涵。”李順說。
我笑了下:“沒問題。”
“老爺子喜歡釣魚,沒事就在海邊垂釣,打發時間。你沒事不是經常去找他聊天嗎,以後繼續保持這個優良傳統。”李順說。
看來我和老李經常聊天的事情李順知道了,顯然是老李告訴他的。
不知道老李知道不知道李順回來的事情,也不知道李順這次回來是否回家看完父母了。
“嗯……”
“哎……官場失意的老爺子啊,恐怕今後也就只能靠這根釣魚竿來打發時間了。”李順嘆了口氣。
我沒有做聲。
“他現在正在海邊垂釣呢。”李順又說了句。
我的心裡一動,還是沒說話。
“沉默,沉默,你就沉默吧,不想和我多說話那就算了,我走了。”說着,李順揮了一下手,和老秦一起上了警車,警車接着就啓動,離去。
看着李順離去,我深深呼了一口氣,李順倒是很會想辦法,開着警車進寧州,沒人會查,也沒人會知道他到了寧州。
目送李順離去,我突然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悲壯悲涼之感。
想起李順臨走前說的話,我上了車,開車直接到了老李釣魚的地方,周圍沒有人,很安靜,除了海風和海浪的聲音,只有老李靜靜地坐在那裡垂釣。
我停車下來,悄悄走過去,站在老李身後。
“你來了。”老李沒有回頭。
“嗯……”我說:“天氣變冷了,海邊風大,多穿點
衣服。”
“我這身子骨還行,沒問題!”老李說:“坐吧。”
老李身邊還有個空馬紮,似乎是專門爲我準備的,我坐下,看着大海入神。
“怎麼?今天看起來好像情緒不大高啊?”老李說。
“李叔,你說這混官場爲什麼這麼累,官場的鬥爭爲什麼就這麼複雜呢?”我冒出一句。
“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了?”老李轉頭看了我一眼。
“所見所聞的感觸吧。”我說:“我們集團今天又出事了。”接着我把今天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下,然後說:“其實,我知道這裡面是個陰謀,但是我拿不出可以證明這些陰謀的證據,只能是猜測。”
“果不出我所料,孫東凱開始出動了,先安內再攘外,這個策略是正確的。”老李點點頭:“看來,這次總編輯要受到重重一擊了,基本會喪失和孫東凱競爭的資格。”
“喪失資格不是主要的,本來即使沒有這事,總編輯戰勝孫東凱的機會也不大,但是此次這樣一來,總編輯不是喪失資格的事情了,很可能會損失慘重,損失的不僅僅是競爭的資格,很可能會掉飯碗或者降級降職。”我說:“總編輯這人其實就是個書呆子,這人並不懂官場的心術,並不是壞人,看到他遇到這等災禍,我心裡着實不安。”
“小易,你有一顆大愛之心,只是,你拯救不了這個世界,甚至,你都拯救不了周邊的人和事。”老李說:“你說的這個總編輯我多少和他打過交道,此人最大的悲劇就是不改涉足官場,他實在是個做學問搞文字的人,他其實不懂官場的訣竅。一個不懂官場訣竅的人在官場混,也實在難爲他了。”
我說:“這混官場,到底要哪些訣竅?”
“我是一個失敗失意的政客,其實我沒有資格說這個的。”老李自嘲地說。
“李順,不要這麼說自己,失意或者失敗,並不一定說明你不懂,或者,經歷了失意和失敗,對官場的一些事看得更明白。”我說。
“呵呵,你倒是挺會安慰我。”老李笑着。
“李叔,說說混官場到底需要怎麼樣的訣竅?”我說。
“官場的訣竅很多,處事的訣竅,交際的訣竅,用人的訣竅,對上對下的訣竅……你想聽那一方面的?”老李看着我,放下手裡的魚竿,邊向我一伸手:“來顆煙。”
我掏出煙遞給老李一支,然後給他點上,自己也點着一支,吸了兩口,說:“凡事用人是根本,自然想聽聽用人的訣竅。”
“用人的訣竅。”老李深深吸了一口煙,說:“先告訴我你是怎麼認爲的?”
我想了想:“我經常聽到看到報紙電視上的領導在各種場合莊重地宣講:我們的幹部路線是任人唯賢,而不是任人唯親。”
老李笑笑:“就這些?”
我點點頭。
老李說:“你的認識十分簡單。這麼說吧,在官場的用人之道里,不僅任人唯賢排不到前頭,任人唯親也要往後排。”
這一句話就看出了不同尋常,於是我趕緊問:“何以見得?”
就像戲文裡經常唱的那樣,這位老李先生不緊不慢地說:“你且聽我慢慢道來——排在第一位的是‘任人唯上’,也就是說,要領會上級的意圖,上級讓你安排誰你就安排誰。否則上級一不高興,你的位置就坐不穩了,更別說想要繼續進步了。”
“唔,有道理。下邊就該任人唯親或者任人唯賢了吧?”我問道。
“還是排不上。”老李說
:“排在第二位的是‘任人爲幫’。現在的官場,局面複雜,鬥爭白熱化,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一團和氣,實際上都在下邊使絆子。你如果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官場上混,不弄幾個志同道合的哥們兒在前後左右幫襯着,想幹什麼都幹不了,不僅幹不了事,連這個官位也坐不長久,很快就會給人家撬掉了。”
噢——我恍然大悟,便不再插話,任由他繼續說下去。
“把上邊打點好,再把前後左右人安插齊整了,就可以做第三步了,那就是‘任人唯錢’。爲什麼?因爲‘錢’比‘親’重要,‘親’畢竟還是別人,‘錢’可是揣進自己腰包裡去的。”老李繼續說:“排在第四位的是‘任人唯拍’。官位坐穩了,錢也撈到了,就該弄幾個拍馬屁的人圍在身邊享受一下了。陳毅都說過:誰不愛馬屁,頌歌盈耳神仙樂。
“你可別小看這拍馬屁,這可是一門學問,不是誰想拍就能拍得好的。弄不好拍到馬蹄上,那就是找噁心了。但如果拍好了,拍出水平來,被拍的人那真是其樂無窮。這麼給你說吧,就跟抽大煙似的,上癮!”
聆聽老李一席話,我茅塞頓開,頓有醍醐灌頂之感。
說到這裡,老李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說:“那麼,你在做官的時候,也是這樣用人的?”
老李的神情頓時有些尷尬,說:“這些是官場用人的大趨勢,身在官場,有時候,你必須要隨波逐流,你不能做到這一點,你自己的位置也會不穩,要知道,你下面有下屬,但是你上面還有領導,除非你是國家主席,否則,你就永遠只能是夾在中間的那一個。
“拍好上級那叫講政治,上層路線走得好,籠絡好下級,那叫你會用人,得人心,一個得不到下屬擁戴的領導,位置是不可能長久的,要想位置坐穩,不能只靠位置來唬人,還得給下屬一定的好處。這就像混黑道的,小弟是大哥罩着的,大哥是小弟擡起來的,沒有大哥的小弟很難發展,沒有小弟的大哥做不了長久。官場有人,實在是門大學問。
“至於我,我儘量想用人唯賢,但是,很多關係和層面上的東西,必須要顧及,很多下屬你看着平時不怎麼樣,不顯山不露水的,但是說不定他就會有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關係在上面。所以,用人要十分小心謹慎,弄不好,會得罪了上級,會砸了自己的飯碗。”
我點點頭:“做領導也不容易。”
“這年頭,幹什麼都不容易。尤其是官場,風險更大。”老李說:“很多人只看到了做官的有權有錢,卻沒有看到他們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地方。都有自己的苦衷啊。至於你說的你們集團的這個總編輯,他是典型的不會用人,起碼沒有用好自己分管系統的人,沒有建立起自己的人馬,平時看不出什麼,關鍵時刻就看出來了。這次他的被暗算,極有可能是他的下屬下的黑手。”
“是的,正是。”我說。
“你說的這麼肯定,你能拿出證據來?”老李說。
我搖搖頭:“是我自己分析和判斷的,我沒有證據!”
“這就是了。”老李說:“這就叫啞巴虧。書呆子做官很多人都會犯一個通病,那就是不懂混官場的訣竅,因爲只要像老黃牛那樣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行了,以爲領導的眼睛都是雪亮的,都是公平公正的,以爲只要出死力就會得到領導的賞識,這一點,在私人企業混還行,在官場就行不通了。”
我沉思了一會兒,看着老李:“李叔,你說,目前的這種狀況,還有沒有挽救的辦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