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長夜空下,無數火把照亮驛站高聳的屋脊。
空氣中蔓延着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護衛們三人爲一隊,迅速有序地來回穿梭跑動,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嚴峻的神情,刀鞘與鎧甲碰撞的碎響驚心沉重。
彼時秋子儀已屏退所有人,獨自留在屋內幫秋煙離把脈下針,暫時壓制住她體內的毒性。
在聽到前來回報的護衛說,抓捕行動仍然一籌莫展的時候,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動怒,反而更加冷靜地重新回頭思考這整件事。
秋煙離身份敏感雖是事實,但她剛到大胤,各方勢力肯定仍在觀望狀態,不敢輕舉妄動。
再加上,他剛纔仔細檢查過,發現秋煙離中毒很淺,並不足以危及性命,倘若真的有心殺她,按理不該下手如此之輕纔是。
又或者,這只是一種警告?
還未想明白,忽聽屋外有人高聲通報:“啓稟世子,李歆將軍求見。”
李歆?
這個人的大名,他聽過許多次。據說此人出身武將世家,不僅爲人重情厚義,還是個少年英雄,故而很得元起庸重用。
貌似在白日的接風宴上,秋煙離還成全了他和千羽郡主的好事。
這大晚上的,他到這兒來做什麼?總不會是特意上門道謝的吧?
“我知道了,先將人請到正堂去吧。”
“是。”屋外人領命而去,秋子儀再次到牀邊確認了一下秋煙離的狀態之後,方輕手輕腳地出去帶好了房門。
正堂之上,燈火通明。
數十名銀甲兵士分列兩側,各個面容冷肅,目不斜視,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皇家軍。
而在那兩列兵士中間,是一身紫色常服的李歆,只見他身姿挺拔,負手而立,一身爲將者的穩泰與威嚴渾然自生,叫人不禁感嘆,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
秋子儀見此情景,並沒
有直接現身,而是站在不遠處的長廊下端望了片刻。
眼前這個形勢,實在不像單純的拜訪。尤其李歆腳邊還躺着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男子,從秋子儀的角度看過去,那男子應該是暈過去了。
所以這究竟是來者不善,還是單純示好?
估計還要多觀察一下才行。
思及此,秋子儀立刻提起警戒,思量過一番後,方穿過小院,大步走入堂中,到了李歆面前抱胸一禮,淡笑道:“這位便是李歆將軍吧?”
李歆欠身回禮:“正是,李歆見過世子。”
秋子儀將他虛扶起來,展臂做請,待他於側首落座後,方在他對面坐定,開口卻並未直奔主題,而是先客套了兩句:“本宮聽阿離提起過將軍,要先恭喜您了,能和千羽郡主結成良緣。”
李歆頷首道謝:“世子客氣了,此事還多得北離公主相助,該是末將感謝公主纔是。”
“將軍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能幫到郡主和將軍,想必阿離也很開心。”說罷,秋子儀結束鋪墊,很自然地環視了一圈那些神衛軍,不露聲色道:“只是,不知將軍深夜求見,所爲何事?”
李歆指着地上已經昏死過去的黑衣男子,:“李歆受公主所託,幸不辱命,現特將抓到的賊人送來,交與公主處置。”
秋子儀聞言,不由擰緊了眉頭:“受阿離所託?”
李歆稍顯驚訝,反問道:“世子不知道嗎?一個時辰前公主託她的婢女送來書信,請末將今夜帶兵在驛站外守衛,若發現圖謀不軌之人,立刻捉拿。一刻鐘以前,我的手下來報,說看到有黑影在驛站附近出沒且行事鬼祟,末將便立刻按公主的吩咐,將此人抓來向公主覆命了。”
原來阿離早已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安排了這一切。
這麼說,她早知道今夜會有人暗算於她?
那她的中毒,也是
有意而爲嗎?
不等理清來龍去脈,李歆的聲音猛地打斷他的思緒:“對了,怎麼不見公主,難道她已經歇下了?”
“不瞞將軍說,阿離今夜被人蓄意下毒,現正昏迷不醒,臥牀休養,暫時無法見將軍了。不過,將軍若不介意的話,可將人直接交給我,等阿離脫離危險後,我問過她的打算,再行處置。”秋子儀想了想,既然秋煙離交託了李歆這麼重要的事,想必他是可信之人,便也沒有刻意隱瞞,據實以告了。
李歆一聽,卻大吃一驚:“公主中毒了?”
秋子儀點頭:“正是。”
“可有查到是何人所爲?”
秋子儀無奈笑笑,餘光瞥向地上的男子:“本來毫無頭緒,但將軍這一來,算是幫我們解決難題了。”
“難道……”李歆似也明白了什麼,欲言又止。
秋子儀嘆出一口氣,鄭重囑託:“將軍,今夜之事,還請將軍守口如瓶。”
李歆心領神會地應道:“李歆明白,那我就先告退了,若有其他事情,世子可遣人去我府上告知一聲,只要我能幫上的,必定義不容辭。”
“本宮替阿離多謝將軍了。”秋子儀起身謝過,交代人送走李歆等人後,又坐回椅中,低頭揉着眉心。
等李歆和那些神衛軍走遠後,秋子儀的親隨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頗爲不安道:“世子,公主她……”
話未說完,直接被秋子儀擡手打斷:“行了,交代下去,李歆將軍今夜前來拜訪的事,任何人都不許外傳,否則的話,軍法處置。至於這個人……”他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男子,簡單吩咐:“先關進柴房,等阿離醒了再說吧。”
親隨倒也未再多言,低頭領了命,快步離去。
秋子儀則看着遙遠天邊依稀現出的半幅晨色,心中默嘆。
阿離啊,你到底要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