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元起庸在內，幾乎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爲的。
其實他的這句詢問，何嘗不是對他的試探？
可元祁的回答，卻令他們都大吃一驚。
“不是兒臣覺得，而是律法規定了要如何處置，父皇就應當如何處置。只是，法理之外，還有人情。五弟畢竟是父皇您的骨血，虎毒還不食子，若您當真殺了他，也難免會落上一個狠心殺子的罪名，因此，兒臣願意在這裡爲五弟求一句情。還望父皇看在多年父子情分上，能夠法外開恩，饒他死罪。”言罷，他又是一叩首。
幾乎所有人都震驚了。
他竟然會幫元洵求情？
連元起庸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希望朕能饒老五一命？”
元祁點頭：“是。”
元起庸不禁眯起雙眸開始打量元祁。
看他的神色，並不像在說假。
而且他方纔那一番話，可謂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將法理和人情都考慮的面面俱到。
如此周全的心思，本已屬難得。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沒有落井下石跟着踩上一腳，反而還冒着觸怒龍顏的危險，挺身爲元洵求情。
單是這份胸懷，就不是他人能夠及得上了的。
與元洵相比，這孩子，的確更有帝王之相。
元起庸一方面頗感欣慰，一方面又不由想起當年樓蘭法師的那則預言，開始生出許多擔憂。
而下面的那些大臣，卻全都對元祁的爲人多了幾分敬佩和欣賞。
眼見元起庸的面色因爲他這番話而緩和了些。
下面的大臣們眼觀鼻鼻觀心，趕忙跟着附和道：“陛下，臣以爲祁王所說極是，還請陛下酌情處置。”
另一個大臣也趕緊接話：“回陛下，臣也這麼認爲。”
其他大臣亦不甘落後地接連道：“臣也這麼認爲。”
“臣也這麼認爲。”
“臣也……”
一時間，“臣也這麼認爲”的聲音佔滿了半個朝堂。
按說此時元洵才應該是最開心的那一個。
可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半點喜色。
甚至他還當着元起庸的面兒，對元祁重重一哼，完全不領他的情，道：“三哥還真是好心啊。怎麼，你以爲打個巴掌，再給我個甜棗，我就會感激你嗎？你別做夢了。”
元起庸登時火冒三丈：“逆子！你三哥好心爲你求情，你卻這種態度，你當真以爲，朕不敢殺了你嗎？”
元洵把下巴一揚，冷冷笑道：“不需要，父皇要殺便殺，兒臣絕無二話，不過，父皇您可要想清楚了，兒臣一死，莫家那邊必然不肯善罷甘休，到時，父皇您能不能交代，可就兩說了。”
元洵甚是得意地把這番話，下面立刻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個洵王是瘋了嗎？他真的不想要命了？
其實元洵不是瘋了，而是他知道，依眼下這情況，他想全身而退，幾乎是不可能了。
既然如此，他還不如做最後一搏。
誰叫元起庸如此心狠，他也只能使出自己的殺手鐗了。
畢竟他身後還有一個莫家，元起庸要動他，終歸還是要想一想的。
但他實在料錯了元起庸的性子。
他若是叫人一威脅便會退卻的人，怎麼可能穩坐帝位幾十年？
“大膽，你居然敢威脅朕！”元起庸臉色陡青。
他可是天子，要殺誰，還需要跟誰交代嗎？
沒錯，莫家如今仍是僅次於魏家之後的第二大家族，只是到了今時今日，它的聲勢畢竟已經大不如前，從前元起庸還會對它有所忌憚，現在……哼！
元起庸好不容易熄下去的怒火，因爲元洵的這一番話，又不由分說地重新躥了起來。
元祁馬上出言安撫：“還請父皇息怒，五弟他只是一時口不擇言。不過，兒臣也認爲，父皇您不看僧面至少也應該看佛面。莫
貴妃畢竟在枕榻邊伺候了父皇這麼多年，一直對您盡心盡力，還爲您生下了一子一女。當初七妹夭折，貴妃娘娘傷心過度以至於臥病在牀，父皇您曾親自允諾，將來不論她有何心願，您都必定應允。如今五弟獲罪，莫貴妃心中必然焦急。怎麼說也有那麼多年的夫妻情分擺在那裡，父皇也不希望讓自己顯得太過絕情吧？還有莫丞相，雖然當初因爲他的一時糊塗，導致他被撤去丞相之職，但他在朝堂這麼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仁德，就看在他二位的面子上，原諒五弟的一時衝動吧。”
提到莫貴妃，還有那個僅僅出生三個月便夭折的小公主，元起庸心中始終還是軟了一軟。
元洵卻是半點都不懂得見好就收，仍然張牙舞爪地喊道：“閉嘴！我說了，我不需要你這個病鬼爲我求情。若不是你，我何至於落到今日這副田地。你給我記住了，若我這次不死，那麼我一定會牢記你對我所做的一切，有朝一日，我定會全部還給你！”
“逆子！逆子！”元起庸此時已是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好在他還殘存着些許理智。
考慮了一下元祁的那番話，他最終長嘆口氣，道：“罷了，如老三所說，你母妃畢竟與朕有這麼多年的夫妻之情，朕今日便看在她的面子上網開一面饒你一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朕會廢去你一切爵位，將你貶爲庶民，擇日流放衢州。從今往後，未得聖旨，你還有你的子子孫孫皆不得踏入嶽城一步，你可有不服？”
這樣的判決，元洵當然不服了。
他大喊着：“兒臣不服！”企圖繼續爲自己抗辯。
元起庸卻沉下了聲音，恨恨道：“勉強留你一命，已經是朕最後的底線了，你休要得寸進尺，一再地挑戰朕！”
元洵還欲與他爭吵。
元起庸已大手一揮：“來人啊，把他給朕帶下去。”
話音剛落，便自殿外進來兩名神衛軍，一左一右將元洵架出廣德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