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皇后的性命保住了，下一步自然是要查明那個下毒的兇手了。
依大胤律法，謀害皇后等同忤逆，必要凌遲處死，株連九族。
此等大事，必須通過御審，仔細查明過方能作數，否則萬一冤枉了誰，那可就是了不得的冤案。
於是，元起庸早朝也不上了，命人搬了桌椅布在院中，同時叫來了今晚跟魏皇后一起出宮的幾個太監宮女，大致掃了他們一遍，沉聲盤問起來：“你們誰來告訴朕，這究竟怎麼回事？皇后怎麼會中毒？”
被問到的宮人全都以頭抵地，戰戰兢兢跪成一排，暗中卻偷偷用眼角看向最左側的一個宮女。
那宮女便作爲代表將來龍去脈大致講了一遍：“啓稟陛下，皇后娘娘今日代替陛下去給李歆將軍道賀的時候，應了將軍的請求，爲他和千羽郡主證婚，誰知道，新婦敬茶的時候，有人竟在茶裡下了毒，意欲謀害皇后娘娘。”
然而元起庸想聽的並不是這些，他想知道的是另外一件事：“是誰下的毒，查到了嗎？”
“是……”那宮女欲言又止，小心地瞥了瞥元祁。
他心中頓時涌出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只聽那宮女下一句便道：“是北離公主。”
“什麼？”元起庸擰緊眉頭，略略側目看向元祁。
“不可能，兒臣敢以性命擔保，阿離她不會做出這樣的事。”元祁表情都未怎麼變，無比泰然的出言維護。
衆人都以爲他話中之意是說北離公主心地善良，恭順孝謙，不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
實際上他是在說，以他對秋煙離的瞭解，即便她真的有心毒害魏皇后，也不會挑這個時候，更加不會挑那樣一個場合。
所以，他非常肯定，這件事與秋煙離定無關係。
面對元祁的鎮定，那宮女倒也顯得不慌不忙，說話條理分明，像一早便已打好了腹稿一般：“啓稟陛下，奴婢所言絕無半分虛假，今日將軍府賓客滿堂，那麼多雙眼睛都看到了，
是北離公主親手將那杯毒茶遞給了皇后娘娘，陛下只管隨便找人問一問，就知道奴婢是否在撒謊。而且，這還不止，神衛軍想捉拿北離公主的時候，西涼世子竟當衆與神衛軍大打出手，口中還喊着什麼‘就算反了又如何’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不是奴婢有心挑撥，但依奴婢看，西涼世子和北離公主分明是未將我大胤放在眼裡！”
不得不說，那宮女的話非常銳利地戳中了所有帝王心中的禁忌。
但凡做皇帝的，要麼想得太多，要麼想的太少，前者多疑，後者昏庸。
多疑的人，一句越線的話，一個越線的行動，都能引起他的忌憚，至於你的出發點是好還是壞，這並不在他判斷你這個人是忠還是奸的思考範圍內。
而昏庸的人，即便對方說了一百句越線的話，做了一百件越線的事，在他眼裡，一樣是不痛不癢，構不成任何威脅的。這種人，或者是太過天真，想當然的把所有人都當做了忠臣，或者是太過自信，認爲自己的權力穩固到了無可撬動的地步。
綜合元起庸過去所做的事來看，他明顯不屬於後者。
因此，宮女的話音未落，元起庸面上已陰雲密佈。
包括莫貴妃在內的所有人皆低頭噤聲，不敢表達自己的意見，雖然他們都認爲，一個小小宮女，能如此的銳利縝密，已足以說明事有蹊蹺。可他們更明白皇家的生存之道，尤其眼下的情況，誰站出來，誰就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他們還沒那麼傻。
元祁和他們一樣，或者說，他更早便已察覺出事情不對勁。
今晚，魏皇后想法設法將他困在宮裡，無非是想將他與外界隔絕開來，好避免他得到消息趕去救秋煙離。
而且，仔細想想，不過是參加個婚宴，有必要連神衛軍都出動嗎？明顯是早有預謀。
他可以想象，在那個當下，魏皇后突然中毒，包括李歆自己，所有人一定都非常慌亂，這時候，若有一個人站出來指控秋煙離，其他不瞭解情況的人，或者選擇跟風，或者選擇沉
默，肯定沒有人會爲了她這個毫不相干的異邦公主而牽連自己。
再加上，此事畢竟是出在李歆的喜宴上，他又身爲人臣，怎樣都是不好出頭的。
如此一來，鐵證如山外加孤立無援，秋煙離就是網中之魚，逃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一場有預謀，有準備的陷害。
魏皇后的手段還真是不輸當年！
悄悄握了拳頭，元祁不動聲色地斂去眸中神緒，在擡起眼時，一個殺傷力十足的冰冷眼神落在了那宮女身上：“本王久居府中，竟有些看不懂這世道了。什麼時候，宮規允許你一個區區小婢，在陛下面前口出狂言了？你可知道，污衊一國世子，挑撥兩國關係，是怎樣的罪名？”
他語聲淡淡的，偏偏聽的人心下一寒，現場的空氣彷彿一下子被凍住。
宮女艱難地嚥下一口唾沫，壯了許久膽子，再次開口，語氣卻沒了先前的信誓旦旦，頗有些心虛的意思：“陛下，奴婢所言，千真萬確。北離公主膽大包天，意圖謀害皇后娘娘，證據確鑿，請您爲娘娘做主！”
好一齣忠僕護主的大戲！
元祁嗤然冷笑。
元起庸則陷入了沉思。
此事畢竟涉及到了西涼，現在聽上去，兩邊都有道理，他此刻選擇相信誰，接下來的事情都不好辦，於是元起庸並未明確表態，只是問道：“北離公主如今在何處？”
宮女回稟：“已經被神衛軍送去天牢了。”
元祁的心，在聽到“天牢”二字時猛地一沉。
送去天牢也好，秋煙離這個丫頭，近來實在有些不太安分，讓長風治一治她，順便給西涼和那個西涼世子一些警告，倒也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如此想着，元起庸沒有說什麼，只點了點頭：“行了，朕知道了，先命太醫全力爲皇后救治，其他的，等皇后脫離危險了再說。”
“奴婢遵旨。”宮女深深叩頭，完全不敢與元祁做眼神對視，急忙起身，領着幾個宮人退到了一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