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譚永輝離港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陳赫嘉正坐在家裡吃早飯。
電話裡的人似乎是躲在某個僻靜的角落跟他說話，陳赫嘉一邊嚥下最後一口稀粥一邊慢條斯理的擦手，表情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驚訝。
這是內地一個時尚圈大佬舉辦的名流Party，不止國內、香港，包括國外許多有名的時尚圈人士都會到場，而他們Battle作爲香港的名錶企業，自然在這種奢華的Party上有一席之地。
美人、香車、珠寶、名錶。
在這種場合裡這些無一能缺。
而事實上，關於這一場盛大的名流Party早在半個月前就廣發邀請函，那時候陳赫嘉並不在港內，所以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這種一年一度的聚會他也是時刻放在心上的，只是譚永輝居然一個招呼都沒打就獨自離港，陳赫嘉冷淡地笑了笑。
何況此次Battle還打算做一次內地的名錶展覽，屆時聚會上必定少不了要談一些合作，包括秀場上的宣傳，亦或是與其他時尚雜誌社主編的約談。
陳赫嘉甚至已經能預見譚永輝一身優雅地出現在雜誌封面上，手上帶着他們公司這一季新出的一款腕錶，一臉微笑。
——譚永輝在這種場合一向吃得開。但是往年，不管是大的還是小的聚會，譚永輝的身邊必定要有陳赫嘉陪站身側，而的確，他也曾經跟着譚永輝認識了不少上流社會的名人雅仕，今年他沒去，陳赫嘉都能想象出那些人竊竊私語八卦他的模樣。
說不定還會有幾個“關係好”的致電過來問他怎麼沒來，表面的關心下是冷嘲熱諷和譏笑。
這一切都昭示，他離下臺不遠了。
陳赫嘉掛斷電話，收拾好餐具之後開車去了公司。
經過昨天的報紙新聞頭條，現在整個公司都傳瘋了有關於陳赫嘉和譚永輝之間的關係，是以陳赫嘉一踏進公司大廈，幾乎大廳裡全部的人都朝他投來了目光。
如果說以前只是暗地私下裡偷偷討論，可是現在有兩人街上擁吻的照片和新聞做鐵證，他和少東家譚永輝的“不正當關係”已經被完全坐實，所以這些人現在也敢明目張膽地看他甚至討論他了。
陳赫嘉朝他們微笑，從大廳到電梯的短短十幾米距離，愣是被他走出了紅地毯的感覺，只是進入專用電梯之後，陳赫嘉臉上的微笑便徹底消失，化爲一片冷漠。
頂樓的秘書姑娘們似乎也沒想到他會來，一個個大大咧咧地躺在辦公椅上嗑瓜子閒聊天，悠閒得不得了。
陳赫嘉頓住腳步。
正八卦得開心的秘書之一一轉頭看見陳赫嘉時臉色立刻都變了。
“陳陳陳特助！”
她們看到他依然好像看到了什麼嚇人的東西，趕緊站好跟他打招呼。
不過陳赫嘉今天的心情可就沒那麼好了。
“公司有哪一條規定允許你們上班聊天吃東西？”
他冷然地站在原地，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從這些女人的低胸裝上一一掃過，語速緩慢卻帶着足夠的威嚴，“又有哪一條規定，你們可以穿這種暴露的衣服來上班？”
兩個問句下來姑娘們都低頭不說話了。
“以爲討好了譚總就能坐在這裡高枕無憂拿高薪是嗎？”
陳赫嘉冷笑一聲，“你們可以回去了。”
“陳特助——”
“不要我再說第二遍。”
陳赫嘉說完最後一句話，便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外面很快傳來悉悉索索的收拾東西的聲音，仔細聽還有女孩們小聲的討論聲和哭泣聲，陳赫嘉纔打開一個宣傳企劃方案的文檔，秘書之一的Vivian就小步踱進來，低聲說：“陳特助，有一個您的電話，要接進來嗎？”
陳赫嘉從電腦前擡頭。“誰打來的？”
Vivian說：“對方說他是千禧集團的董事長。”
千禧？
陳赫嘉挑眉，“接進來。”
“好的。”Vivian說完，便又低着頭走出去了。
陳赫嘉看着她瘦弱的背影，又補了一句：“換好正式的套裝再來上班，不然要是有外人上來看到你們這樣，像什麼樣子。”
Vivian驚訝轉頭。
“以後上班期間不許吃東西，不許坐姿不雅，明白了？”
“……明白了！”
Vivian終於反應過來，驚喜地睜大眼睛，“謝謝陳特助！”說完又笑着說了一句：“我就知道學長不會這麼殘忍對我們的，嘿嘿嘿。”
陳赫嘉的臉色緩和一些，勉強“嗯”了一聲。
與此同時，內地B市。
譚永輝帶着林予然入住酒店，侍者引領他們的同時熱情又貼心地用粵語給他們介紹這間酒店的一些娛樂設施和服務，幾樓有酒吧幾樓是港式餐廳幾樓又是舞廳，事無鉅細一一交代，才微笑着離開。
譚永輝來過內地幾次，對這裡的一切早已不覺得新鮮，但林予然作爲一個地地道道的香港人還是第一次出來，看哪裡都覺得新奇。
譚永輝就是喜歡他這個不裝不做作的性子，好奇就好奇，不懂就不懂，有事就問，天真又單純得很。所以後來譚永輝陪林予然在外面多逛了幾圈，兩個大男人在街上手牽手，招來了不少人的眼光。
“譚總。”
冰淇淋店內，林予然舔着香蕉船晃着腿，問譚永輝：“我聽說B市這邊有一帶生態園非常出名是不是？我想去看看。”
生態園？
譚永輝笑着看他，“來之前還做好準備了？不過生態園不行，那邊有點遠。你要是想玩，今天下午可以抽點空出來陪你逛商場。”
“哦。”林予然嘟嘴，“又是商場，我又沒什麼好買的。”
“你上次不是還唸叨一款什麼相機？”
譚永輝摸出自己的手機，沒看到什麼未接電話，鬆一口氣的同時又心下有點不滿，“等會去商場看見了就給你買。”
林予然只好點頭。
後來譚永輝果然在工作之餘抽空帶他去了一次商場，出手大方又豪爽，等到下午四點又帶着他去美髮沙龍做造型，一身的裝扮加起來都到了4位數。
下午六點，這場宴會就差不多開始了。
譚永輝開着這邊公司備好的豪車帶着林予然到達會場大廳，燙金的邀請函遞出去，侍者微笑躬腰，“您好，爲保證聚會上諸位的參與度，今晚將不允許帶入通訊設備，請交出您的手機以便我們統一保管。”
每年都有些稀奇古怪的規矩，譚永輝笑了笑，見怪不怪地將自己和林予然主動拿出來的手機遞到侍者手裡。
“請進。”
侍者終於放行，禮貌地做出邀請姿勢。
他一讓出道來，譚永輝便瞥了一眼現場，果然一如往年般到處是華貴裝飾，樓頂的水晶吊燈光彩炫目，人來人往衣香鬢影，悠揚的大提琴樂聲響徹整個大廳，譚永輝整了整自己的袖釦，才任由林予然挽着自己入場。
很快有人迎上來。
譚永輝與人微笑相擁，甚至開始流暢地用英文進行交流，林予然站在一邊略顯侷促，譚永輝被人帶着去見其他人時纔想起他的存在，他微微皺了皺眉，開始懷疑自己把林予然帶到這種高級場合是不是做錯了。
不過後來他也沒心思關心林予然了。要應付的名流人物太多，他維持着得體的禮儀，在場中逡巡了快一圈，依舊沒看到他想看到的人。
“Hi，David。”
又對着一個出名的時尚雜誌主編打完招呼，譚永輝似乎漫不經心地問道：“今天來的人挺齊，不過我怎麼好像沒看見……千禧珠寶的人來？”
David穿着大紅色的西裝和七分小腳褲，聞言皺着眉想了想，“今年千禧好像說不來了。”
說完他反倒感興趣地朝譚永輝挑挑眉頭道：“對了，我今天怎麼好像沒看到陳赫嘉？嘖嘖嘖，我告訴你啊，去年那幾個還惦記着想讓陳赫嘉做他們的模特呢，那身材那氣質……你怎麼不帶他出來了？”
“他生病了。”
譚永輝微笑，然後將紅酒一飲而盡。
“哎呀！這酒不是你這麼喝的……”
晚上九點，香港。
陳赫嘉坐在辦公室裡對着電腦，整個Battle大廈頂層就他一個人，等到處理完最後一份堆積的文件，他在座椅上伸了個懶腰。
今天難得清靜，而且狀態很好。
甚至因爲譚永輝不在，易信今晚還邀他一起去酒吧玩，說是他和Martin已經滾上牀單，特意請客感謝他。
男同們的世界其實說簡單也簡單，看對眼了喜歡上了就上牀，沒那麼多磨磨唧唧的麻煩，不過這也註定很多人的感情非常短暫，像他和譚永輝這樣不清不楚在一起八年的實爲罕見。
陳赫嘉收拾好東西下樓，正算計着今晚要怎麼宰易信一筆的時候，一個電話打進來。
“您好。”
雖然是陌生的號碼，陳赫嘉卻還是接了。
好聽又有禮貌的女聲很快傳出來：
“請問您是陳赫嘉陳先生嗎？我們這裡是東華醫院，林佳佳女士今晚突發腦溢血，正在進行搶救中，希望您能儘快趕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