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五點。
陳赫嘉一臉疲憊的從機場出來,他第一時間就給易信回了個電話過去,易信說現在手術室的燈還沒熄,估計裡頭的情況有點複雜危險,陳赫嘉一邊想着林佳佳女士最好不要出事,一邊往機場外面走。
撥出去的第二個電話是打給李奇文的。
之前譚永輝因爲找不到陳赫嘉要李奇文滾蛋,但這顯然只是一時氣話,後來陳赫嘉親自致電分公司這邊,李奇文的職位保持不變,總得來說權限還是挺大。
這次譚永輝在大陸的衣食住行很大部分也是李奇文在負責。
打過去時李奇文估計還在睡夢中,雖然接的速度很快,但是聲音很迷糊:“喂?”
陳赫嘉站在一片夜色中,冷得打了幾個寒顫——B市比HK要冷很多,而他來得匆忙,根本就沒來得及多穿件衣服。
“這次譚總和他帶來的助理住在哪個酒店?”
“什麼?”李奇文反應了一會,忽然從牀上一下坐起來,他看了好幾遍自己的手機,才確認來電人竟然是陳赫嘉。
照道理來說譚總的行蹤他是不可以跟無關人透漏的,但是……
陳赫嘉很有耐心,“沒聽清楚嗎?譚總此次和他帶來的人住在哪個酒店?”
李奇文吞了吞口水,“陳經理。”
陳赫嘉看錶,眉頭微微皺起來,“快說。”
“他們住在溫森……”李奇文說完,又補了一句,“陳經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找譚總吧?”
“嗯。”
陳赫嘉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擡手招來一輛出租。
“去溫森酒店。”坐進去後對着司機報了地址,陳赫嘉又問李奇文:“這次譚總是和他的助理住的同一間房嗎?”
“……不是。”
“很好。”
陳赫嘉暗下鬆了一口氣,“告訴我他的助理林予然的房號。”
得到想要的所有的訊息之後陳赫嘉開始歪在出租車的後座補眠,機場離溫森還有點距離,陳赫嘉昏昏沉沉地一邊睡一邊想,到時候先把人帶走,第二天譚永輝要是問起來,他也可以找藉口從這樁事裡脫身出來,總的來說,沒什麼問題。
但他沒想到,還沒到溫森呢,他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看到號碼的那瞬他瞌睡都醒了幾分,雖然林予然這個點回電話過來有點奇怪……但是陳赫嘉也沒想太多,半睜着眼睛就接了。
“喂?予然?”
他纔打個招呼,那邊的人就急急喊了一聲:“譚總!”
陳赫嘉一瞬從座椅上坐起來。
下一秒電話裡傳來響亮的巴掌聲。
林予然悶哼一聲。
“喂?”陳赫嘉定了定神,“發生什麼事了?予然?”
“……譚總——啊!”
倉庫裡,林予然的頭髮猛然被身後的男人一把抓着拽到他那邊去,林予然痛得低低叫了一聲,那聲音粗獷的刀疤男就已經搶過了手機,“譚永輝?”
那聲音嘶啞又低沉,像是蘊滿了一種情緒在裡面。
陳赫嘉看着窗外已經抵達的溫森酒店,靜默片刻後,他不動聲色地將聲音僞裝成譚永輝的,輕手輕腳下了出租車。
“我是,你是誰?”
“哼。”刀疤男拽着林予然的頭髮冷笑一聲,對着聲音尖細的瘦小男人擡了擡下巴,瘦小的男人會意,立馬上前又給了林予然一個巴掌。
那聲音在靜謐的凌晨裡格外響亮。
陳赫嘉聽到林予然再一次的痛苦低吟,也不由在酒店門口頓住了腳步。
“聽到了嗎?譚永輝?”
刀疤男饒有興趣地看着林予然五官皺起的臉,對着手機道:“這是你的寶貝兒陳赫嘉,怎麼樣,剛剛那聲音動聽嗎?我還有更動聽的,你要不要聽?”
陳赫嘉?
在一時的怔愣之後陳赫嘉的大腦迅速開始運作。
只幾秒後,他迅速走進溫森酒店,一邊走一邊說話,聲音陰沉:“你到底是誰?把陳赫嘉帶到哪裡去了?”
“哎喲。”
刀疤男似乎笑了一聲,“急了啊?”
陳赫嘉走到酒店前臺,前臺小姐立即起身微笑相迎,陳赫嘉趕在她發聲之前將食指豎在嘴脣中央示意她安靜,妝容精緻的女人雖然不解,但到底閉上了自己的嘴巴,只是疑惑地看向陳赫嘉。
“你想怎麼樣?”
陳赫嘉還在講電話,聲音裡帶了幾分焦急,“別動他!”
一邊說着,陳赫嘉朝着女人做出寫字的手勢,然後朝她做出紙和筆的口型。
“我想怎麼樣?”
刀疤男一把將林予然推到地上,自己則拍了拍褲子上的灰站起來,“你當初將我逼到走投無路,難道就沒想過我也會有這麼來報復你的一天?”
說完他嘴角勾起來,“不過你大概不記得我是誰了,但是那也沒關係。現在麼,我什麼都不要了,就只想讓你的寶貝兒也跟我一樣被火烤一烤,叫你嘗一嘗心愛之人因你而死的滋味。”
陳赫嘉的筆尖一瞬劃破白紙。
“你敢!”
他怒吼一聲,把前臺小姐嚇了一跳,但是那聲吼完之後她又驚訝地發現這男人的表情很冷靜,甚至帶了幾分寒意。
然後陳赫嘉深呼幾口氣,一邊繼續寫一邊說:“我們可以好好商量,你知道我有錢,你想要多少,開價。”
說完之後也寫得差不多了,陳赫嘉將紙推給前臺小姐看。
上面寫着:快點報警,你們酒店504號房的林予然已經遭遇綁架。
前臺小姐的表情一瞬變得驚恐,但還沒等她多問點什麼,那長相極爲漂亮的男人已經腳步匆匆地走到一邊安靜的地方去了。
“錢?我不缺錢。”
刀疤男又陰陰地笑了兩聲,“我給你打這個電話,也只是通知你一聲,你的小情人馬上就要和這個世界永別了。”
說完他又蹲下身把電話放到林予然的耳邊,一副恩賜的模樣說:“還給你三十秒跟他說話,好好說。”然後他拍一拍此時林予然已經腫起來的面頰,“說點甜言蜜語什麼的?畢竟是人生的最後一段話呢。”
一直在一旁看着的瘦小男人聞言猥瑣地笑了笑,“是啊是啊,說點甜蜜的,讓我們看看你平時是怎麼跟你的譚總浪的?”
陳赫嘉的心一瞬提起來——
“……譚總。”
林予然的聲音果然低低響起。
陳赫嘉趕緊道:“你現在在哪?人有沒有受傷?”
林予然沉默了一下,才說:“不知道。”說完他嘆息着笑了一聲,“反正是在一個倉庫,別管我了,這一次你可救不了我了。”
“予——”陳赫嘉咬牙,林予然既然會打電話給他以爲遠在香港的自己,想必也的確沒想過逃生,但是不幸中的萬幸,他現在已經在B市,那麼這事情並不是完全沒有希望,他在原地走來走去,冷靜的表情也終於快要瓦解。
“你現在——”
“譚總。”
林予然卻打斷他,在那邊說道:“我只是想跟你說,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我的母親,她身體不好,一直在東華住院,拜託你了。”
母親……
一想到現在還在醫院搶救的林佳佳,陳赫嘉更加感到糟心了,他急急忙忙道:“你聽我說,我現在在B市,你想辦法拖時間,我馬上就來救你了。”
在B市?
林予然的眼睛亮了一瞬,但隨即,那刀疤男就已經奪過他電話摔了出去。
“三十秒到了!”
宣佈完這句,刀疤男一臉平靜地對另一個人說:“潑汽油。”
“——嘟嘟嘟。”
陳赫嘉聽着電話裡的忙音,心口一跳。
——————
六點。
譚永輝在柔軟的大牀上醒來。
他是被尿憋醒的,畢竟昨晚喝多了酒。打開燈,半睜着眼睛去衛生間放完水後,譚永輝光着身體又走到牀邊。
他雖然情人多,牀伴多,但不管做到多晚,都從來不留人過夜,所以此時他亂七八糟的牀單上就只趟着個手機,譚永輝在牀邊定定地站了幾秒,然後他煩躁地抓了一把頭髮之後坐下來。
將手機開機,依舊是0個未接。
陳、赫、嘉。
暗自唸完這個名字後譚永輝將手機往地上一扔朝後躺倒。
其實這次沒有帶陳赫嘉來他是很糾結的,老實說譚永輝自己都不知道陳赫嘉爲什麼就能在自己身邊呆八年,他應該早就膩了纔對,睡同一個人睡八年,毫無新鮮感和刺激感。而實際上,前一段時間,他也確實打算把陳赫嘉冷一段時間。
那時候他才認識林予然,攝影系大二學生,陽光、愛笑又單純,和陳赫嘉幾乎是完全不同的類型,在牀上也很主動開放,做得爽就叫,一點不扭捏。譚永輝幾乎都要以爲林予然這個人就是爲了自己而打造的。
不吵不鬧,不粘不膩,清爽又乖巧。
所以某一次在牀上林予然婉轉着跟他說不喜歡看到陳赫嘉的時候,他幾乎也是腦子一熱就答應林予然說,要是你不喜歡,我就把他弄走一段時間。
這還是他第一次因爲其他的人而想攆走陳赫嘉。
正好,當時陳赫嘉跟他提出說想回大陸看弟弟,他便大手一揮放人回了大陸,當時的調令是爲考察分公司業績,調他回大陸分公司擔任區域分經理一職,爲期三個月。
可是後來呢?
後來他發現當陳赫嘉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不過一個月,他竟然就忍受不了了。
甚至極強烈的佔有慾一發作,他又對陳赫嘉這個人熱度重燃,更甚以前。
陳赫嘉……陳赫嘉。
所以他故意在對陳赫嘉那麼溫柔之後又忽然消失掉,他想冷靜一下,與此同時也是想看看陳赫嘉的反應,他想要證明自己身邊不一定非要是陳赫嘉,卻又期待陳赫嘉能在他消失後打電話過來質問。
“操。”
譚永輝低咒一句,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麼矛盾複雜的心理歷程到底是想怎麼樣。
但是正當他打算被子一蒙繼續睡覺的時候,外面的門突然被拍得震天響。
“啪”地一下開了門,譚永輝身穿浴袍黑着臉,對着前來敲門的人說道:“你最好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譚先生!請問504號房的林予然是您此次同行的朋友嗎,據警方消息他已經遭人綁架到城西的一個倉庫,現在倉庫已經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