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赫嘉走出病房的時候徐誠正靠着療養院的走廊欄杆抽菸, 聽見動靜時他叼着根菸回頭看,陳赫嘉的神情十分頹廢,見徐誠看過來, 他勉強地對徐誠笑了笑, 而後也靠過去, 輕聲問:“還有煙嗎?”
徐誠說:“有。”
緊接着他從口袋裡掏出煙盒, 從中抽出一支遞給陳赫嘉。
陳赫嘉接過, 歪歪頭,“火呢?”
徐誠笑起來,眼角的紋路十分生動又有魅力, 他將自己嘴巴里的煙拿下來,輕吐出一口眼圈, 纔將指間燃着的煙抵到陳赫嘉手裡的那根上, 過程裡徐誠認真地看着陳赫嘉, 問:“剛剛那是你媽?怎麼了?”
煙被點燃,陳赫嘉漫不經心地收回手, 將它塞進嘴巴里側過身子看樓下,語氣輕描淡寫:“沒事,她就是多心問了我一點事情。”
徐誠背靠欄杆,雙手都以一種慵懶的姿態搭在上面,他仍舊目不轉睛地盯着陳赫嘉極其漂亮的側臉, 道:“她……嗯, 你家人……知不知道你的性向?”
這次陳赫嘉頓了一下, 纔回答說:“不知道。”
徐誠的眼睛眯了眯, “可是我感覺她好像知道點什麼?她是不是把我當成其他的什麼人, 誤會了?”
陳赫嘉也吐出一個眼圈,在一片煙霧中轉頭, 他對上徐誠似笑非笑的眼神,卻沒有回答徐誠的問題,而是說:“今天謝謝你陪我過來。”
說完他就直起身子,“你還能幫我一個忙嗎?”
徐誠自然知道他要說的什麼,於是點頭,“榮幸之至。”
中午三個人去吃飯。
徐誠開着這邊公司裡的車帶着陳赫嘉母子在大街上轉悠,陳赫嘉陪楊真坐在後面,徐誠好幾次從後視鏡裡都看見楊真一副如坐鍼氈的神情,似乎是十分牴觸坐他的車,徐誠瞭然地笑了笑,才說道:“赫嘉,我來這邊的次數不多,你有什麼好的餐廳推薦一下?”
楊真開口道:“徐先生……其實不用你帶我們……”
陳赫嘉打斷她:“媽。”
說完他嘆了一口氣,勸道:“如果有徐誠幫忙,我們能找到紀揚的機率會大得多。”
楊真不理解地瞥了陳赫嘉一眼,“我說了我自己找,不要你管。”
陳赫嘉笑了一下,才說:“你去找?就憑那些一貼就馬上會被撕掉的尋人啓事?還是求助一些根本沒用的社會新聞媒體?”
楊真哽了一下,但還是倔強道:“紀揚他都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他不會有事,不會出什麼事的。”
陳赫嘉的臉色沉了沉,但他還是在耐心地勸說道:“媽,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好,但現在找到紀揚是最緊要的事情,對不對?我們現在先去簡單吃個飯,商量一下,等把紀揚找到,我什麼都聽你的,好不好?”
楊真雖然嘴巴上那麼說,可是心裡到底也是很急切的,所以她不贊同地看了陳赫嘉兩眼,但到底沒再多說什麼。
徐誠見他們“吵”完了,這才用一種輕鬆的語氣開口道:“阿姨,只是去吃個飯,您不用太緊張的。”
後來還是徐誠挑的地方,吃飯的時候楊真去了一趟洗手間,徐誠便逮着空用可憐兮兮的語氣對陳赫嘉說:“你媽是真嫌棄我啊?要不是我臉皮夠厚,這會還哪敢坐在你們面前吃飯啊。”
陳赫嘉夾了一大塊排骨放到他碗裡,“辛苦了辛苦了。”
徐誠立馬順着杆子往上爬,道:“其實也不辛苦,如果你肯讓這個黑鍋變成事實的話,我絕對會很誠懇地討好丈母孃的。”
陳赫嘉好笑地白了他一眼,“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徐誠還想說話,但眼見着楊真已經從那邊走過來,於是只好閉起嘴巴,不過看到現在陳赫嘉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他還是很欣慰的。
再之後的事情就是徐誠想辦法找人去查紀揚的下落,徐誠家的產業雖然不如譚家那麼有底蘊,但勝在做的範圍廣,很多行業都有涉及投資,在大陸這邊,徐家的公司產業也遍地都是。而徐誠的二姐,也一直都坐鎮在大陸這塊,所以對這邊比較熟悉,何況他的二姐夫還身處某些機構,可以利用一些權力有更多的手段找人。
徐誠滿口答應自己的姐姐說晚上就過去看她,這才讓她鬆口幫忙,再在電話裡調笑了幾句,徐誠才掛了電話,對着一邊在等自己的陳赫嘉笑笑:“差不多了,有我姐幫忙,應該很快就有消息。”
這時候的楊真已經被陳赫嘉強制送回家休息了,所以只有他們兩個人,陳赫嘉認真地對徐誠說:“謝謝你,改天請你喝酒。”
徐誠笑哈哈:“什麼改天,就今天,嗯?”
陳赫嘉擡眼看了一下車窗外的陽光,“現在才下午。”
徐誠一腳油門踩下去,“反正你現在也要找地方住,不如去我在這邊的公寓?有很多好酒,隨便喝。”
陳赫嘉嘆口氣,“現在人都沒找到,我哪裡有心情陪你喝。”
徐誠勸他,“但是現在也沒有別的方法,對不對?要不先去我那裡休息一個下午,你太累了,得把精神養好。”
畢竟是才從一場大火裡逃生出來的人,現在又這樣高強度集中精力地到處奔波,不累纔怪。
再到了徐誠住的地方,徐誠果然強迫陳赫嘉去躺到牀上睡覺,陳赫嘉也的確撐得有些辛苦,所以還是沒忍住深陷在柔軟的被子裡睡着了。
徐誠輕手輕腳地給陳赫嘉掖好被子,準備出去的時候又瞥見陳赫嘉放在牀頭櫃子上的手機,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陳赫嘉一眼,才把手機拿在手裡出了房間。
也是剛好,他才把陳赫嘉的房門關緊,那被握在手裡的手機就歡快地叫了起來。
徐誠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看了一眼來電顯示——上司。
徐誠反應過來,笑了笑,心想自己這個舉動果然是再正確不過,於是他滑至接聽,一邊往客廳走,“喂?”
那邊沒有聲音。
徐誠的眉毛揚了揚,心情頗愉快地道:“阿輝?我是徐誠。”
與此同時,香港,陳赫嘉的病房裡,譚永輝一臉的陰鬱神色,因着背上的傷使他不得不扶牆站着,他看着這乾乾淨淨收拾得十分整潔的病房,又聽見聽筒裡傳來徐誠那輕鬆愉快的聲音,表情不由變得更加難看。
他深吸了幾口氣,才用低沉的聲音問道:“陳赫嘉呢?叫他接電話。”
徐誠舒適地坐在自家的真皮沙發上,翹了個二郎腿,“赫嘉啊?”他撇撇嘴,“赫嘉在我這裡睡着了,他太累了,所以現在在休息。”
譚永輝不受控制地緊抓門框,五指成爪形,看起來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怒氣,“徐誠。”他咬牙切齒地叫他的名字,“你對他做了什麼?我警告你,你不許碰他,立刻,馬上把我給他送回醫院。”
“嗤。”
徐誠輕嘲了一句,“譚永輝,你該還不會沒搞清楚狀況吧?”
說完他露出一個不屑的笑,“你不是連你的命都不要了,跑去救那個林予然嗎?現在赫嘉被救出來了,你再緊張他,難道不覺得太晚、也太虛假了?是,我跟你關係是好,但是現在你糟蹋過、不要的東西,你就別非要攥手裡了吧?你不給,我就只好搶嘍。”
“徐誠!”
譚永輝的額角青筋畢現,“陳赫嘉不是什麼東西,你給我聽清楚了,這個人,我不可能會讓給你,你最好給我趕緊把他送回來。”
“嘖。”徐誠嘆了一聲,“原來你還知道赫嘉是個大活人,嗯?那你幹嘛非要我把赫嘉給你送回去,他是人,有手有腳,也有心。要是他想回去,自然自己就回去了,我可不像你,把他關起來不讓他跑。你說呢?”
“你媽的!”
譚永輝想罵人,但再一次硬生生的忍了,他似乎是冷冷地笑了一聲,才說:“你不讓他聽電話,行,我跟你說也是一樣的。徐誠,我告訴你,不屬於你的,他就是不屬於你,我已經和譚斌華說過了,我會和陳赫嘉結婚,這幾天可能他會去找陳赫嘉施壓,而我只是想把他保護起來,就這樣。”
結婚。
這回徐誠愣住了。
他轉頭去看那道關緊的臥室門,如果譚永輝來真的,願意真的和陳赫嘉結婚……那麼,赫嘉……
徐誠頓了片刻,纔對着電話說:“你想結婚?呵,那也得問赫嘉肯不肯。”
說完他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