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裹着白雪,呼嘯着越過人羣,越過城頭,最終消失在原野。
皇宮裡尋常可見的太監宮女此刻都已經被幽禁了起來,原本繁華的場景如今在風雪的洗禮下如同冰封的城。
宮門口層層麻麻站了很多的侍衛,這些人臉上表情凝重,手裡緊握着兵器,巍峨的站立着,即使雪花越飄越多,即使雙手已經冰裂,甚至流出了鮮血。
司徒綺夢坐在梳妝鏡前,費力的插好步搖,輕輕轉過身,對着牀頭的男人,甜甜的笑道:“皇上,臣妾好看嗎?”
窗外的冷風一個趔趄席捲進來,整個宮殿都跟着哆嗦了一下。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就在昨夜裡,突然有大隊的侍衛闖進宮來,將所有的宮女太監都強行帶走了,就連取暖用的暖爐這會也沒了熱氣,窗子也被打壞了幾扇。
冬天再冷也沒有人心冷,好在你還在。
蕭玄笑着望着眼前人,柔聲道:“夢兒是這天下最美的女人,執子之手,與子千年,死亦無憾。”
“皇上這麼說,讓臣妾惶恐。”司徒綺月突然低下了頭,兩行清淚流了出來。
“夢兒,你我夫妻一場,我從來沒有後悔過,直到現在,我的心裡也沒有後悔,只有歡喜。”蕭玄平靜的說出了一番話,卻是將自己心裡話托盤而出。
就是這樣一番話,卻是讓司徒綺夢身子一震,跪在了牀前,眼淚如雨,流淌下來。“蕭郎,是臣妾家對不起你。”
“呵呵,夢兒,你怎麼可以這麼遷怪岳父大人呢!如果沒有司徒家的養育,我怎麼能夠擁有夢兒呢?”蕭玄的笑容看上去暖融融,眼角已經溼潤,這場謀逆背後,最苦的莫過於司徒綺夢,一邊是夫君,一邊是父親,左右都是爲難的苦。
“若是有來生,臣妾真的希望可以平平凡凡的度過,你種田我織布,還要……”說到最後,司徒綺夢的臉上有些紅暈,羞澀的沒有繼續說下去。
“還要再生幾個寶寶,等他們長大,男的習武,女的繡花,等我們老了,兒孫承歡膝下。”蕭玄笑着將司徒綺夢沒有說完的話接了下去,卻是捱了司徒綺夢軟綿綿的捶打,嗔怪的眼神沒有絲毫的不悅,佈滿濃濃的深情。
“夢兒,如果有機會,你要活下去!”托起司徒綺夢的下巴,蕭玄深情的說道。
“不!”司徒綺夢連忙搖頭,大聲說道:“生同寢死同眠,臣妾絕不苟活!”
“難道你要帶着我們的孩子一起死嗎?”蕭玄鬆開了手,板着臉不悅的呵斥,“他剛來到人世間,還沒有睜開眼睛看一看這個世界,還不會喊父皇母后,你就這麼殘忍嗎?”
司徒綺夢冷冷的笑了,“皇上,你覺得臣妾殘忍是嗎?他不該來,不該來啊。”
也就是幾天前,司徒綺夢才發現自己突然有了身孕,這個孩子無疑來的不是時候,大人們尚且難以自保,何況這個孩子呢。
“這是我的孩子,夢兒,爲了朕,你要養大他,好嗎?這是朕在這個人世間唯一的血脈,是我的延續,你忍心嗎?”蕭玄抱住了痛哭流涕的司徒綺夢,溫柔的安撫着懷裡的女人。
世人都以爲皇后是尊崇的,是高貴的,一生榮華富貴,可是誰知道皇后的苦呢?
“皇上,臣妾……捨不得你啊。”字字淚,字字血,司徒綺月幾乎哭的暈過去。
“好了,好了。”蕭玄抱着司徒綺夢,只覺得這一顆顆的淚珠砸在自己的心頭如同大石頭一般,無言的沉重,“夢兒,別忙着哭,也許我們到不了那一步呢,別忘了七弟手裡可是有奇兵的。”
司徒綺夢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暗淡了下去,小聲道:“怕只怕沒有時間了。”
“呵呵!”蕭玄笑了笑,“皇后不要太擔心,朕那個老丈人就是太愛面子了,所以這事看似很急,卻未必沒有緩衝的時機。”
“恩,”司徒綺夢點了點頭,沒有在說什麼,乖巧的窩在蕭玄的懷裡。
這個冬天,格外的不一樣,即使這風雪也是出奇的熱鬧啊。
大街上看不到幾個行人,早已經被這場風雪攔住了步伐,不過卻依然有些人絡繹不絕的在路上行駛着。
丞相府裡卻是忙得熱火朝天,一點也沒有被惡劣天氣影響的感覺。下人們來來回回的在院子裡開始穿梭着。
即便是冬日了,可是在這個相府的後廚裡還是能夠看到不少新鮮的蔬菜水果。
殺魚殺豬,洗菜生火,下人們即使已經胳膊痠麻了還是撐着。
今天相府裡要宴請文武百官,所以從昨晚半夜開始,所有的下人們都沒有時間休息,確保宴會用的東西部會有缺失,差損。
階前,石板上已經覆蓋了厚厚的一層白雪,讓人不忍心踏上。司徒羽負手而立,冷冷的望着院子裡忙碌的人們,眉心微擰。
“少爺好。”走過面前的下人紛紛躬身行禮。
司徒羽淡若未聞,並不理睬。他們尊的敬的是司徒少爺這個身份,而他只不過恰逢其會是這個少爺而已。
身後一陣腳步走來,熟悉的聲音響起,“羽兒,你怎麼還在這裡?快去換衣服,一會文武百官都要來,你可不要給爹丟了面子。”
“是!”司徒羽轉身答道。
一場利益的統計會嗎?戰前設宴是爲了鼓舞士氣還是爲了劃分地盤?爹,你可知道你這一塊塊分出的不只是江山啊,而是大姐和二姐的一生幸福。
噼裡啪啦,鞭炮聲響起,無數的碎紙花屑爆開,落在雪地裡,開出一朵朵鮮豔的花朵。
“王大人,李大人,巧啊,你們都來了!”
“劉大人,夠早的啊.”
“江山如此多嬌,怎肯辜負良辰美景啊。”
“說的是,請請請,相爺可久等多時了。”
一羣穿着官服的文臣武將在司徒府門口相遇,眼神微微流轉,便各自熱絡起來。
同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沒理由不守望相助。
“王爺,我們就這麼看着麼?”司徒綺月擡頭,迎上蕭弘文的眼神,形勢如此緊急,這個男人卻還是如此鎮靜,真是不知道他那強大的自信從何而來。
蕭弘文微微一笑,說道:“愛妃言之有理,我們不能只是看着,大冷天的,走,我們也去吃一頓!”
吃?司徒綺月一愣,摸着有些乾癟的肚子,下一刻就被蕭弘文拽到了身側,一隻手更被緊緊的握了起來,掙扎不得。
“別動!乖一點。”蕭弘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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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綺月被蕭弘文霸道的口吻嚇了一跳,立時停了下來,跟着蕭弘文竟然走到了丞相府門前,他瘋了嗎?
這個時候來丞相府?要知道司徒雲峰恨不得將蕭弘文殺之而後快,怎麼就偏偏自投羅網來了呢?
“蕭弘文,你是不是瘋了?”司徒綺月大急!“就算是失敗那也要打過才知道啊,你這是要做什麼?”
“對你的男人有點信心!”蕭弘文轉過頭露出了一個笑臉,輕聲說道,鬆開手,將綺月散碎的秀髮別到了耳後,“笑一笑。”
“我又不是快樂大本營!”司徒綺月沒好氣的翻了一個白眼,決定順其自然。
能做王爺的,想必不是太傻,能做將軍的,必然不會愚蠢。更何況蕭弘文掌控全國一半以上的兵馬呢?
這個時候,司徒綺月覺得自己只能選擇相信,想到這裡,心裡的擔憂頓時散了不少,腳步也輕快了許多。
門前,鞭炮聲漸漸停歇了。不少的驕子停在府門口,每一頂轎子前都有兩人或者四五人在站立着。
雪花依然無情的飄着,只是這千里雪飄的美景都及不上相府內的歡笑聲了。
蕭弘文一路走來,大踏着步,眼睛裡精光閃爍,令人不敢逼視,手裡捏着司徒綺月柔滑的手,兩個人身後留下一串清晰的腳印。
“站住!有請柬嗎?”門口,一個小廝模樣的人站了出來,滿臉倨傲的神情。
他家丞相馬上就是皇上了,他們這些下人自然也水漲船高,就剛纔一會功夫,這懷裡就被塞了不少的金銀。
蕭弘文一愣,眼珠轉了轉,他得到消息,相府今日要大宴文武百官,願者可來,根本就沒有請柬這麼一說。如此看來,是這個小廝要打秋風了。
從懷裡掏出一片金葉子,順手扔了出去。果然小廝見了,喜笑顏開起來。
“大人,您可來了,我家相爺可是叨叨您好久了,這不,宴席都沒有開呢,就等您呢。”小廝前前後後簡直就是變了一個人,親切的就差湊上去喊爹了。
一旁的司徒綺月緊跟在蕭弘文身後,邁進了府門,耳朵裡被小廝的荼毒聲佔據的想要吐,卻還生生忍住了。
院子裡的地板很乾淨,沒錯。
雪花一層落下,很快就有下人們拿着笤帚掃乾淨,青石板鋪就的院子裡也只有在雪花沒有落地的那一刻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