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寒,這話一點也沒有假。窗外的雨花已經飄了一天了,直到司徒綺月從布莊回來的時候也沒有停歇,老天爺竟然也不累。
這一天,司徒綺月都在布莊裡呆着,甚至從劉掌櫃的書房翻出了一本民間野史看的津津有味。下雨天沒有什麼生意,但是司徒綺月仍然固執的坐在後堂,只不過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到林子墨的身影出現。
青衣連催帶勸,纔將司徒綺月帶回了王府。
“王爺回來了嗎?”司徒綺月坐在桌前託着下巴,心情有些萎靡。
“回來了,就在前廳呢。”朧月正好從屋外走進來,手裡端着一盤桂花糕。這時候的新鮮桂花已經沒有多少了,但是前段時間早就已經收集了不少的花瓣留了下來,足夠做不少的糕點的。
司徒綺月一下子來了精神,歡快的站了起來,順手理了理衣衫就衝了出去,就連面紗也忘了帶,雖然她不是特別在乎自己的容貌了,但是有時候下人們乍見之下還會覺得有些懼怕,故而她一般都會帶着面紗。
“參見王爺。”司徒綺月小胸脯劇烈的起伏着,臉上帶着紅暈,望着眼前的男人福了福身子。
蕭弘文投過來一瞥,微微點了點頭。“什麼事這麼匆忙,成何體統?”
你能想象一個帥的驚天地泣鬼神的美男子,突然這麼老氣橫秋的說話,那副搞笑的模樣嗎?
司徒綺月吐了吐舌頭,不以爲意,毫不掩飾目光裡的急切,“王爺,不知道今年的會展開的如何?”
“這是男人的事情,你打聽那麼多做什麼?”蕭弘文給自己斟了一杯茶,輕聲說道。
就這風輕雲淡的德行差點惹的司徒綺月衝上去和他決鬥,但是前提是對方不還手!關心會展還能有第二個原因嗎?就差舉國皆知,她這個王府的四夫人接管了一家布莊了。
強忍了一口氣,司徒綺月儘量讓自己的聲音平和一些,“臣妾想問問關於旗袍……”
“哦,旗袍啊,不行,你還是不要做了。”蕭弘文一聽,隨即擺了擺手,司徒綺月則緊緊地皺眉,“不行?爲什麼不行?”
旗袍的美無需再多說什麼了,大家都有目共睹的,爲什麼就說不行呢?
“衣服太單調了,就那麼兩片布,實在是難等大雅之堂。”蕭弘文放下茶碗,難得的多說了一句話,“如果你喜歡做生意,可以再城中挑選一家,不用去城西那麼遠了。”
啊……什麼時候蕭弘文竟然這麼好心了?難道是因爲自己的衣服受挫,所以才特意安慰自己嗎?這個男人可真是……
“多謝王爺美意,臣妾暫時還想經營城西布莊。”司徒綺月搖了搖頭,拒絕了蕭弘文的好意,轉身悄然離去。
蕭弘文坐在花廳裡,目光閃爍,他漸漸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明白司徒綺月這個女人了。旗袍的美他早已經認可,那一日只是在王寶香身上見了一眼,他就相信這衣服一定會在商行的會展中大放光彩,同樣的,司徒綺月也會因此在身上無形中鍍上一層瑰麗的色彩。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還能輕易的掌控她麼?這段時間,他感覺的到,她的眼神,她的心思全部都在布莊的生意上,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關注他了。
曾經那種熟悉的傾慕的眼神不在了,就連帶着鄙夷和不屑,甚至摻雜了恨意的目光也沒有了,這讓蕭弘文覺得十分不適應,他不想要他和她的這種平靜,這種平靜太過可怕了一些,似乎是冷,似乎是寒,總之是冰,有着無法逾越的距離。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甚至懷念起司徒綺月那冷冷的不屑的話語,儘管對他不敬,但是他卻思念慘了那種調調。
“青衣,完了。”司徒綺月回到房間,剛纔那一刻的堅強,這會全都消失不見了,垮了肩膀,軟塌塌的耷拉着腦袋。
“什麼完了啊?夫人。”青衣在一旁收拾屋子,她們這些丫鬟,思想比較簡單,吃飽睡好能夠拿工錢回家,把主子伺候好久行了。
“……”話到嘴邊,司徒綺月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了,青衣和朧月只是單純的小丫頭,這樣煩心的事情還是不要告訴她們了,“沒什麼,對了,安靈公主呢?有沒有在府裡?”
“安靈公主啊,晚上會回王府裡,白天好像都是出去玩了,”說着,朧月向外望了望天色,繼續道:“這會子沒準已經回來了,主子是要去找公主嗎?”
“算了。”司徒綺月擺了擺手,這會已經很晚了,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明天再說的。
可是司徒綺月卻不知道的是這會蕭弘文在飯廳裡被安靈公主已經煩的不行了,就差抓耳撓腮了。
“七哥,你說這衣服怎麼樣?漂亮嗎?”安靈公主手裡撐着一把油紙傘,從夜色的雨中緩緩走了進來。
蕭弘文輕輕擡起頭,望着眼前的妹妹,碧綠色的旗袍穿在身上,簡約大方又渾身透着一股靈巧,別有一番魅力。如果這不是他的妹妹,也許他會不吝讚歎幾句。
“快去脫了,這是什麼衣服?成何體統!”
順着蕭弘文的目光,安靈公主也望見了旗袍的下襬處開叉的兩片布,隨着她的步子就會隱隱約約露出白色的肌膚,不由得咯咯一笑。
“七哥,你真是一個老古董,這有什麼啊。人家王尚書的夫人,胸前都露出大半個出來,也沒見誰去指責沒有體統啊。”
“你!這話誰教你說的!是不是那個醜女人?你以後離她遠點!”蕭弘文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乖巧的妹妹,雖說有些暴戾,有些冷豔,但是至少不像現在這樣,這樣……
他甚至想不出什麼詞來形容了,但是就覺得這樣不好,很不好。一甩寬袖,轉身離去,連桌上的飯菜都已經無心吃了,“把這衣服給我扔掉!”
對於蕭弘文的話,安靈公主纔沒有奉行,反而衝着蕭弘文的背影一連做了好幾個鬼臉。
“什麼破七哥,還沒有嫂子好呢。”
回到書房以後,蕭弘文就將暗衛召了進來。
“夫人這幾日可有什麼異常沒有?”端坐在太師椅裡,冷冷的問着身側的黑衣人。
黑色的蒙面佈下,一雙晶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可惜卻看不到臉孔,“啓稟王爺,夫人一切都正常,只是林子墨每日都會去,今天卻在路上被林子軒攔了下來,沒有去成。”
聽了這話,蕭弘文大怒,他們簡直太過分了,還有沒有將他這個王爺放在眼裡,居然日日私會,還是在他的產業裡,真是豈有此理。
黑衣人也感覺到了蕭弘文渾身散發出來的戾氣,久聞七王爺狠辣嗜血,他雖然也是雙手沾過鮮血的人,但是這會在蕭弘文的威壓下,竟然恐懼起來,大氣都不敢出。
許久過後,蕭弘文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黑衣人大喜,連忙遁走。
很多事情都未必會按照我們期望的樣子去發展,但是每當事情偏軌的時候,我們又開始試圖補救,無疑又是徒勞。
久居高位的蕭弘文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儘管他很想去指責一番,但是卻不得不放下,也許順其自然是最好的。
況且那個女人害死了韓玉,她就不應該活着,若不是爲了折磨她,豈會留她到現在?
對,讓她也嚐嚐失去愛人的痛苦,想必那種痛比打她殺她更難以接受吧。
蕭弘文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但是很快又被自己否決了,那個女人是自己的,即使自己不要也不可以愛上別人,她只能愛他!
想到這裡,蕭弘文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出了書房,一路就向着司徒綺月的方向走去,卻在花池遇上了蘇憂夏。
“憂夏,這麼晚了你在這做什麼?”這會子天已經很黑了,他常年習武,夜視沒有問題,可是現在還飄着毛毛細雨,蘇憂夏這個弱質女子怎麼還在外流連。
“見過王爺。”蘇憂夏手裡拿着一把紙傘,福了福身子,身邊的丫鬟打着燈籠,主僕二人正站在花池一旁,花池裡敗落的荷葉凋零漸枯萎,一派淒涼。
“只是有些睡不着,所以出來吹吹晚風,王爺有事的話,憂夏就不打擾了。”蘇憂夏小聲的說道,眸子裡柔光帶着哀傷,讓人心生憐愛。
蕭弘文猛然想起很多年的一個下雨的秋天,他曾經固執的拉着女子的手,跑出屋子,就是爲了和女子一起感受秋雨的憂傷,只是如今人依然是當初的人,可是那種感覺卻已經不復存在了。
“憂夏,本王……”蕭弘文頓了頓,才慢慢開口,“本王陪你吧。”
蘇憂夏眼裡閃過驚喜,又堅定地搖了搖頭,“王爺,憂夏等的不是您了。”
“……”,蕭弘文臉上有些尷尬,“憂夏,當年你不辭而別,本王找遍了全城都沒有你的消息,那段日子真的很痛苦,可是後來韓玉出現了,她慢慢地化解了本王心中的怨恨,本王也愛上了她,但是本王心裡卻不是沒有你……”
“王爺,您不用再說了,憂夏明白,但是憂夏想說的是,那段感情已經不在了,就好比這花池裡的荷花一樣,敗了,已然不在了。”蘇憂夏臉色有些複雜,伸手指着花池,胸口也隨着這一番話而激動地起伏,“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送王爺一句話,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咳咳。”
“xiaojie,天涼,還是回去吧。”小丫鬟在一旁聽到蘇憂夏的咳嗽聲,有些心疼。
蘇憂夏衝着蕭弘文輕輕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轉身攜着小丫鬟離去。夜雨裡,獨自留下蕭弘文一人站在花池邊,久久的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