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路漫漫,誰人能及蕭九臉皮厚呢。
司徒羽的喝罵根本就是毛毛細雨,半點漣漪也沒有。
“司徒公子,你要以大局爲重。”蕭立軒不客氣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嘖嘖入口,酒液滑入喉嚨,全身冒出一陣暖意。
“大局爲重?”司徒羽譏誚的笑了出來,“那我現在應該大喊一聲抓刺客,想必我父很樂意招待九王爺的。”
“你這也太狠了吧?”蕭立軒嘴角一抽,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司徒公子,七嫂說了,做人要厚道。”
“二姐?”司徒羽眼睛一亮,“二姐她在哪裡?”
“應該和七哥在一起吧。”蕭立軒笑着說道:“想不想見?”
“可以嗎?”司徒羽眼裡有絲猶疑,如今蕭家和司徒家勢同水火,戰爭更是一觸即發,這麼敏感的時候,他的立場也變得微妙起來。
“怎麼不可以啊,你是我嫂子的弟弟,自然也是我的弟弟啊,都是自家兄弟,說這話多見外啊。”蕭立軒反客爲主,拎起酒壺就給兩個人空了的酒杯重新倒滿了酒。
“可是……”司徒羽有些猶豫,如果他走了,拿不到龍印,他父親一定會找其他人的,到時候皇后的安危恐怕就……
“我說的不是現在。”蕭弘文眼珠一轉,就知道司徒羽在想什麼,這傢伙一定不知道他的心思和表情是同步的。
“哦。”司徒羽低眸,淡淡的失望。
兩個人推杯換盞,不知不覺,月已西垂。望了望趴在桌子上,已經醉的睡着了的司徒羽,蕭立軒一個縱身就躍上了房樑,身影如電閃,眨眼就不見了蹤跡,風中淡淡酒氣被吹散。
早晨,風雪已停,整個都城都籠罩在了一片潔白之中。
“皇上,雪已經停了,臣妾扶您去外面看看吧。”司徒綺夢一身絳紫色的鳳袍,披風上繡着九隻金鳳,鳳尾綻放。
蕭玄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皇后,交出龍印,你離開吧。”
“皇上!”司徒綺夢顧不上手裡正擰着的毛巾,一個踉蹌摔倒在了龍牀前,膝行爬到了皇上身前,“臣妾寧可死,也不離開。”
蕭玄冷哼一聲,“來人呢!”
隨着話落,殿外呼啦啦的就跑進來一隊侍衛,整齊的站成一排,待命而發。
“皇后失儀失德,擅自專權,即日起,廢除皇后!”冷冽的聲音不亞於寒冬冰雪,蕭玄眼裡滿是寒霜,看着司徒綺夢的眼神沒有絲毫溫度,彷彿昨晚的春情繾綣都是一場人爲的幻覺,更像是一場奢侈的夢。
“皇上!”司徒綺夢撕心裂肺,雙眼紅腫,淚如泉涌。
“什麼也不要說了,將這個女人拉出去!”蕭玄板着臉,扭過了頭,卻是不願意再看一眼司徒綺夢。
雙手抖動,被他死咬着牙齒強行抑制,他怕自己回了頭就會後悔,後悔說出的話。
侍衛們面面相覷,終究還是走了上前,將地上的皇后拉了起來。
“放開本宮!本宮自己走。”司徒綺夢雙手使勁的掙開了身後的侍衛,她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但她更在乎的是她是蕭玄的妻子。
宮裡的幾個宮女此刻都已經嚇傻了,不知道怎麼一夜之間,皇上就要廢除了皇后娘娘?
“皇上……”幾個宮女見到皇后臉上的淚珠,頓時雙膝一軟,跪伏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不住的磕着頭,“皇上,饒了皇后娘娘吧,奴婢們願意替皇后娘娘受罰。
可憐幾個小宮女根本不知道皇上到底爲什麼就廢了皇后,哪怕這懲罰就是要凌遲處死,她們也顧不上了,只想着可以替皇后受罪。
蕭玄輕輕閉上眼,耳朵裡全都是宮女的哀求,還有皇后微弱的哭泣聲,一時間,心亂如麻。
侍衛們也傻了,不知道皇上這沉默代表了什麼意思。
“皇上,”司徒綺夢淡淡的開口,大殿裡的聲音頓時停歇,宮女們也連忙轉過頭看着她,司徒綺夢微微一笑,“皇上是臣妾的天,是臣妾的君,自然是金口玉言,臣妾也自當遵從。”說到這裡,司徒綺夢更是悠閒的在大殿裡轉了兩圈,目光滿是柔情,打量着這皇后宮,夫妻多年,恩愛不減,皇后宮見證了她的愛情。
“皇上,臣妾記得當年嫁給皇上的時候曾經爲皇上跳了一支舞,今日你我夫妻離別,臣妾懇求皇上恩准,在這宮中,臣妾想爲皇上再跳一次。”司徒綺夢的眼裡閃爍着哀求,肩膀顫動。
蕭玄的手掌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來回幾次,終究是沒有狠下心,點了點頭。
“謝皇上恩典。”司徒綺夢躬身頜首,侍衛們也隨着退出了大殿。
風雨共賞,寒暑共度,曾經充滿了兩個人歡聲笑語的宮殿一時間變得寂寥非常。
光潔照人的地板冷冷清清,不知道在冰冷的嘲諷什麼。
音弦起,滿室幽香,隨着七絃琴來回的撥弄,大殿裡沉浸在了一片音樂聲中。司徒綺夢這會也將褪下了身上的鳳袍,一襲白裙拖曳在地,赤着的腳踝上追着兩串金鈴鐺。
舞盡情傷別河山,舞盡心痕別蕭郎,一曲一舞,空留平生苦。
司徒綺夢身上的披帛隨着音樂聲漸漸旋轉了起來,整個人的目光也漸漸迷離,溫柔,喜悅,歡心。
“今生得綺夢,此生死無憾。”依稀記得當年,蕭玄言猶在耳。
“君如不離不棄,妾必生死相依。”誓言如海,無可逆轉。
優雅的音樂漸漸弦頭變得有些傷悲,越發低沉,而司徒綺夢的舞蹈也跟着緩慢了起來,每一次旋轉,眼神裡都飄蕩着傷痛。
蕭玄坐在牀頭,雙手死死的抓着錦被,雙眼圓睜,似乎在剋制着什麼。
“一舞一傾城,一舞一生情!”
音弦流轉,卻是高昂起來,大有衝破低迷的其實,接二連三,不停的衝擊,費盡流轉,終於弦起韻高,宛如鳳凰涅磐,***而生。
整個大殿裡都沉醉在一片音樂聲中,司徒綺夢更是騰空一躍,手裡的披帛飛卷而出,抖出滿天落花,五顏六色,宛若九天垂落。
“皇上,臣妾說過,今生今世,只做皇上的妻,不論生死,也要與皇上在一起,如今蒙皇上棄,天下已無臣妾的歸屬。”
隨着音弦的落下,冷冰冰的大殿裡充斥着皇后的聲音,悲傷的讓人不忍聞聽。
“夢兒……”蕭玄欲言又止。
“皇上什麼也不必說了,臣妾都明白,來生,只願再不相逢帝王家。”
美人渴求,天可憐見。
話音落下,卻也如同一場落幕的戲曲。司徒綺夢披帛飛揚,隨風而起,寬大的披帛一時間遮掩了衆人的目光,但是蕭玄卻看清了,直接倒吸了一口冷氣,慌忙大叫,“攬住她!”
有心救和有心死,需要多大的運氣成分?一個蓄意,一個有意,誰輸了這先機?
儘管蕭玄第一時間就喊了求教,但是此刻大殿裡有的也只不過是幾個撒花彈琴的小宮女,距離還那麼遠,侍衛早就被支開了,這會無疑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
司徒綺夢這一次起舞看來也是存了死志,悲喜只是淡淡流轉在心田,將所有的期盼寄望來生,在說完了話之後,趁着衆人沒有反應過來,一頭卻是向着殿內的石柱撞了過去。
“夢兒,夢兒……”蕭玄突然哭着從牀上摔了下來,四肢並用,向着皇后的方向爬了過去。
就在這時候,房樑上突然躍下一個身影,咬咬牙站在了石柱前,一把將司徒綺夢抱住了,嘴裡大喊着,“嫂子,你要是殉情,是不是也得等我大哥死了以後啊?”
噗!司徒綺夢被這麼一撞,腦門有些發暈,但是聽到這話,卻有種吐血的衝動,直接反映過來就是想甩眼前的小子幾巴掌:你就是這麼詛咒你大哥的嗎?
眼看着司徒綺夢有驚無險,蕭玄也顧不得蕭立軒這貨沒遮攔的說了什麼混帳話,手腳並用扶着一旁的柱子將身體撐了起來,顫巍巍的走到司徒綺夢身前,一把拉向了自己的懷裡,“夢兒,不要離開朕,不要,不要。”
帝王怒,浮屍百里,帝王情,感天動地。
“皇上,夢兒沒有了皇上,此生絕不獨活。”司徒綺夢斬釘截停,眼淚如雨。
“好好!朕錯了,朕多了!”蕭玄一連說了兩句自己錯了,雙手不停的輕輕拍着懷裡的佳人,滿嘴苦澀,“朕只是希望可以保全夢兒,卻沒有想到夢兒你……誒,罷了,既然如此,就讓我們夫妻同心,生死與共!”
“恩。”司徒綺夢趴在蕭玄的懷裡,重重的點頭。
局勢已經如同水火,動手也在這幾天之間了。蕭立軒嘴角有些抽搐,卻還是乾咳了兩聲,雖然是打擾了自己的哥哥和嫂子,但是奈何形勢不等人啊。
“你怎麼還在這裡?”蕭玄臉色有些低沉,這個弟弟太沒有眼力勁了吧,我和你嫂子這海誓山盟的時候,怎麼還不退去,反而留着礙眼呢。
蕭立軒有苦難言,哀怨的看了一眼司徒綺夢,頗有些委屈的意思。司徒綺夢手伸出,鑽進蕭玄的中衣裡,捏起一塊軟肉,輕輕的旋轉了起來。
“誒喲……九弟,你來可是有事?速速說來。”蕭玄立刻改了話口,司徒綺夢扶着他坐回了牀上,拉了錦被蓋在了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