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
“恩。”她點頭。
“剛剛不是說要看月亮嗎?爲何讓書蓮一個人呆在門外,自己卻跑來了這裡。”口氣雖然是責怪,然而這個長得清美如煙的人,眉目卻有無法掩飾的笑意,如清風拂柳。
他身上有熟悉且好聞的墨竹香,那種與生俱來的脫塵氣質也是如出一轍。
“爲何這般眼神看着我?”他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有墨色嗎?”
“未然。”她念着這個名字,手卻下意識的抱緊了暖爐。
“恩?”他應聲道。
“書蓮說你會彈古琴。”她歪着腦袋,看着旁邊的一把古琴,“今日可否彈一曲?”
“乖,明日是溯月的婚禮,今日恐怕不能認真的爲你彈奏。反正以後時間長,你若喜歡,隨時我可以給你談。”他攬住她的肩,輕輕的哄到。
“不,就今日。”她雖然笑容和平時無異,然而此刻的眼神卻有着他極少見過的認真。
他進補的食物並非常人所食,因爲陪她吃飯的時候,總是吃到不多,若是不吃,那她定會用這個眼神看着他。
讓他無奈卻有歡喜,也得順從了她。
然而,明日的確是一個特別的日子。
一曲古箏,並非她想談得那麼容易,與情溶景。上次一曲,竟不知道爲何,竟然耗去了他好些靈力,連續兩日都疲憊不堪,到後面才知,其實,那琴並非他所演奏。
鳳息他自己如何懂得琴,只有身體裡的那個人才懂,才能將一曲長相守彈得催人心碎。
甚至於,鳳息清楚,因爲那把琴是泱未然年幼便隨身攜帶的琴,似乎同了靈性,一旦碰觸到,體力的那個靈魂便開始痛苦的掙扎起來。
如果說那日彈琴的是泱未然,如果這個時候,再彈,還是泱未然。也因此,他不得不用靈力控制着他。
“丫頭,下去休息吧。”
她一手拉住他,一手放在了他臉上,墨色的眼瞳清澈明朗,卻隱隱有淚痕溢出,“就今日,請彈一曲,我是真想聽。”
手心因爲暖爐的原因,非常的溫暖,在碰觸到他皮膚的瞬間,鳳息赫然的感覺到,心跳依然停滯在那裡。
“好。”他起身,將琴抱來,坐在她身邊,修長乾淨的手放在了琴絃上。
低眸,那一雙猶如青煙浩瀚的藍眸,柔情繾綣的看着她,凝了片刻,鳳息勾脣一笑,卻是一字一頓是道,“願拋一世繁華,與君長相守。”
手指拂過,琴聲驟然想起,起初猶如細雨落下,點點滴滴,猶如夜空中孤寂跳動的心跳,傳入她耳膜。
那是一種淡漠的綢繆,擡眼,便看到細雨薄飛如霧,朦朧處,一個人穿着淡藍色袍子的男子遠遠的走來。
隨後,琴聲急促,像是走失的人在急切的尋找着什麼,偶爾琴音又是一轉,急切中帶着一點歡快的語調。
悲傷,絕望,還有那種絕境逢生的喜悅,她都能在這琴聲中聽到。
然而,卻是始終聽聞不到記憶中那種強烈的情感。
她擡頭,看着鳳息的側臉,眸子漸漸的黯然。密長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所有的情緒,唯有空曠的大殿一曲長相守。
願拋一世繁華,與君長相守。
正文(九十七)放千世流離
看着他線條柔美的側臉,她明明放在暖爐裡的手卻是分外的冰涼。(忘塵中文 www.WCzW.nET>
目光不敢在落在他臉上,因爲,此時,她能在他身上看到那個逝去的人,相似的眉目,相似的眼神……
琴聲戛然而止,似有琴絃斷裂的聲音,她猛的擡起眼看着鳳息的身子往前一斜,那修長的雙手死死的扣在了弦上。
“怎麼了?”她茫然的問道,然而那低垂的青絲剛好遮住了他的臉上,看不真切,只是覺得那扣着琴絃的手在發抖。
“……”還沒有開口問,路樂樂身子一緊,被對方抱在懷裡,墨竹香傳來,還伴隨着他有些吃力的喘息。
“我無礙。”
她在他懷裡,無法擡起頭看清他的臉上,然而卻能感覺到什麼粘稠溫熱的東西低落在頭頂,甚至於,天生的嗅覺讓她聞到了血腥的味道。
“未然。”
“丫頭,時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讓書蓮爲你着裝,我會一直帶你在身邊,不會丟下你的。”
說完之後,鳳息放開了她,拉住她出了門,又迅速的將自己的關在了房門裡面。
隔着那道門,路樂樂神情恢復了淡然,擡手摸向頭頂那粘稠的液體,放在月下一看,果真是暗紅色的血漬。
“未然!”她拍了拍門,裡面的人,悶悶的應了一聲,“丫頭,乖,我今日實在有些忙,明日完後,我陪你出月重宮,去其他地方,好嗎?”
“好。”路樂樂點頭,卻覺得自己的聲音在哽咽,便又喚了一聲,“未然。”
“嗯。”
只是隔着一道門,琉璃玻璃,裡面的燈清晰的將他的影子照在門上,有些淡,但是卻是極其的沉重。
“快回去吧。”他的聲音越發的輕,壓抑着咳嗽的聲音。
她知道,門後的那個人,正將整個身體都無力的靠在了門框上。
“未然。”她的手慢慢的移動,放在了大概心臟的那個位置,指尖輕觸,“未然,保重。”話一落,眼眶中有淚水滑落,堵住了剩下的聲音。
未然,你能聽到我吧?
我相信,你能的。
門外的人終於離去,靠在門框上的鳳息終於支持不住,身體像是被抽乾鮮血一樣無力的沿着門框滑落在地上。
剛落地,一口鮮血從嘴邊噴出,猩紅落在了他白色的衣袍上,像一多多妖冶綻開的花朵。
果真,一曲長相守,竟然是這般的耗竭體力。
手指碰觸到琴絃,身體裡的那個人就掙扎出來,若非及時控制,他不敢想象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
未然,你自己甘願放棄第三世,爲何如今要這般的掙扎,讓我也不得安寧。
你可知,這些日子,我都快忘記了自己的誰了?
是泱未然,還是鳳息?
這個問題,日裡夜裡猶如魔障一樣在他內心深處滋生。
獨自一人的時候,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南疆的祭司鳳息。然而看到她時,他總是迷茫,聽着她一聲聲的喊着未然,他又覺得自己成了泱未然。
花非花,夢是夢。
因爲想不通透,他就不再去想。
“咳咳……”點住胸口,他從地上緩緩的站了起來,面色慘白如雪,看起來虛弱無比。
一切熬過了明日就好了,明日之後,他也想離開了月重宮,離開這個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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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路樂樂走來出來,手裡卻沒有暖爐,書蓮忙衝了上去,“夫人。”
路樂樂笑了笑,將他的手拉住,書蓮一驚,竟然是刺骨的冰涼,“夫人,是不是落在了大殿,書蓮這就去爲你拿。”
“不用了,大人身體不舒服,讓他休息。”
“啊?大人身體不舒服?”書蓮又是一驚,慌忙的問道,“哪裡不舒服,是病了嗎?大人身體一向都很好的,夫人,我去喚大夫。”
“書蓮。”看到他緊張的樣子,路樂樂拉住了他的手,笑着問道,“書蓮爲何要這般擔心大人?”
“書蓮是孤兒,其實月重宮的童子大多都是孤兒,鳳息大人將我們接了回來,叫我們讀書識字,讓我們不在風餐雨露。雖然我們都很怕大人,但事實上,大人從來沒有責罵過我們。大人……”書蓮聲音有些哽噎,“大人是我見過最好的人,和夫人一樣。”
好人?!路樂樂低着頭,看着遠處的聖湖,輕輕的握緊了書蓮的手。
她知道,鳳息在書蓮心中是完美的神,也是他敬仰的對象,如果,她告訴他,鳳息大人如今已快成魔,嗜養血蝙蝠,吸食人血,書蓮會怎樣呢?
“書蓮,夫人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和大人一定要死一個,你想我們誰死?”
“不。”書蓮後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月光下的女子,她眼瞳明亮如星辰,乾淨的能照到人的心底,可是,“夫人今日可忘記吃藥了?怎麼會呢。你和大人都不會死,大人是仙裔,會長生不老,夫人您這麼好,還有豆豆呢。都不會死的。”
說完,書蓮一下抱住了路樂樂的手臂,“你們都不會死的。”
路樂樂閉上眼睛,然而那淚水還是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滑入了衣衫。
置之死地而後生,總有人會死的,總有人也死了才能生,只是不知道誰死誰生而已。
“書蓮,今日我只是忘記吃藥罷了。”
她突然擔心,明日之後,書蓮該怎麼辦?
正文(九十八)放千世流離
這注定是一個無眠之夜。
書蓮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徹夜也不離開她的身邊,一直睜着眼睛瞧着她,無亂她怎麼勸,他都不肯去睡,一雙大眼睛裡寫着慌張和擔憂。
看着這個孩子,路樂樂突然後悔,不該問他那樣的問題。
“書蓮,你來。”她招了招手,拉住書蓮的手。
書蓮乖巧的走過去,秀氣的臉還有剛纔哭過的淚痕。
“夫人。”看到路樂樂的笑容,書蓮不知道爲何,淚水又落了出來。
這個時候,路樂樂是靠在軟榻之上,身前放了一張可以摺疊的桌子,上面有些宣紙和筆墨。
招呼了書蓮,示意他坐在身邊,她拿了一張紙,將上面寫的字給他看,“可認得?”
“清鳶?”書蓮疑惑的吸了吸鼻子。
“是的,這是豆豆的名字,它叫清鳶,寓指隨清風而去的紙鳶。”她還記得,在那一日,天空明亮,雪終於停了下來,姬魅夜將她輕輕的擁在懷中,應承了帶她去放紙鳶。
紙鳶嚮往着自由,她希望豆豆的將來,能無拘無束,不揹負太多。她和姬魅夜這一生都註定揹負的太多,也註定被牽絆,註定在情路上坎坷。
豆豆……手放在肚子上,近日的豆豆很安靜,很少踢它,像是預感到了要發生什麼事。
可是……她的豆豆,能堅持下去麼?
“泱清鳶麼?”書蓮眨了眨眼睛,問到。
路樂樂轉頭看着他,手放在他肩上,認真道,“豆豆,它全名叫做姬清鳶。它爹爹姓姬。”
書蓮有些茫然,心中縱然又諸多疑問,然而在路樂樂的注視下,卻是怎麼也問不出。
夫人,自然有夫人的道理,他永遠相信着路樂樂。
“書蓮,來,今晚和豆豆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