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依落在寢宮中思前想後,過了好一會,還是覺得不妥,一個人匆匆去了執事局。
“奴才,參見娘娘。”執事局外,幾個守在門外的奴才看見蘇依落慌慌忙忙的行禮。
蘇依落見狀,便覺得事有蹊蹺,面前那扇門緊緊地關着,透不出一絲光亮,寂靜一片。剛剛送來的心若,現在不應該立刻執刑的麼,凌遲那麼痛苦的罪行,爲什麼聽不見她的呻吟哭喊,“心若呢···”
“這···這···”
“說。”越是這樣,蘇依落就越是覺得不妥,心中那股難以名狀的沉重的思緒,便遍佈全身。
站在門外的幾個奴才見狀嚇得膽戰心驚,戰戰兢兢地跪在了地上一直不住的磕頭求饒。
蘇依落憤怒的踢開跪在地上擋道的奴才,徑直的走上前去,推開了門。
幽暗的房間在門打開的瞬間充滿光亮,一股濃濃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甜膩的讓人有些噁心。
心若被綁在受刑架上,背朝着她,幾個正在慌忙行刑的人看見突然進來的蘇依落,嚇得目瞪口呆,手中剮肉的刀子啪的一聲墜落在地,發出清脆陰冷的響聲。
蘇依落漸漸地放緩了腳步,一步一步的向心若身邊走去。走到跟前,方纔看見心若左手臂上已經可以依稀可見森森的白骨。可是,心若卻安詳的閉着眼睛,一臉滿足。
蘇依落一下子覺得自己的預感全都變成了真的,她將手慢慢伸向心若的面龐,她已經沒有了鼻息。心若的提早死妄,讓蘇依落想要詢問的事情再次變成了泡影,在光的折射下,碎的五彩繽紛。
“混賬,你們難道不知道,被判凌遲的人,不到最後一刀,是不能死的麼。”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才知錯,罪該萬死······”
“好一個知錯,好一個罪該萬死,那今日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罪該萬死,來人吶······”蘇依落的話還沒說完,跪在地上的奴才,便聲淚俱下的不住的磕頭求饒。
跪在邊上的一個下人,跪着向前移了幾步,額頭上還有因爲磕頭而留下的血跡,他扯着蘇依落的裙角磕磕絆絆的說道,“娘娘,這···這不關奴才的是,奴才進來時還好好的,可是不一會,她···她就死了,奴才怕受牽連,就沒敢上報,心想偷偷地實行了剮刑,也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娘娘饒命啊······”
蘇依落聞言,一腳踢開扯住裙角的奴才,又重新端詳了一遍心若的屍體,面色安詳,是誰有這麼大的能力,能讓一個即將凌遲,死無全屍的犯人可以有這樣安詳的表情。她看了看已經裸露在外的白骨,也沒有變黑的跡象,應該不是中毒,她的其他部位也都安好,應該也不會是自殺,那她是怎麼死的呢。
蘇依落越想心中的疑惑就越大,突然,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去,給我拿些羌赤花的花汁來。”
當蘇依落將遞上來的無色無味的花汁一滴一滴的滴在心若的白骨上時,那陰森的白骨在片刻時間,就變成血腥刺目
的紅,猶如滴落在地上的心血,妖嬈的猶如鬼魅一般。
“誰來過。”
跪在地上的奴才面面相覷,最後低着頭,思索了一番,小聲道,“有個臉生的小太監來過,他說是貴妃宮裡的人,手上還有貴妃娘娘的腰牌,所以我們沒敢阻攔。”
蘇依落聞言,便一個人心事沉重的走了出去。心若是中毒死亡的,只不過她中的是一種叫做誅心的毒,此毒無色無味,中毒時也不會有痛苦之感,更神奇的是,哪怕在中毒後,也不會像其他毒藥一樣顯示出中毒之態。這種藥,當年在死亡谷時,她曾見過。中了這種毒的人,一般不會立刻就死亡,而是隨着時間的推移,體力一點一點的耗盡,倒是讓旁觀之人覺察不出有中毒的異樣。如此,也便可以推脫掉下毒的罪責。
只是萬物相生相剋,就算是誅心也有相剋的東西。只要及時察覺,倒也不難找到解救之法,怕就怕是中毒之人一心求死。當然檢驗這種毒藥,惟一的方法,就是羌赤花的花汁。
蘇依落一邊想一邊像琉璃宇走去,她曾懷疑心若是皇上的人,懷疑是芸惠妃的人,卻獨獨沒有懷疑過,她會和劉晗澈有什麼瓜葛。如今這幾個人的鬥爭,似乎已經進入了白熱化是階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還容得下那些沒有用的情感糾絆。
“本宮以爲你會成熟些,沒想到,還是原來的樣子。”劉貴妃一貫的白色錦衣,煙雨輕紗,不食人間煙火。想必是,經過喪子之事,其父劉海俊大鬧宮門事件,以及皇后仍然被幽禁等等一系列的事後,皇上也很少到這裡來了,連貼身伺候的宮女都漸漸地開始怠慢了,倒是好在,劉晗澈本身性子好,不與他們計較。
“難道不是娘娘。”
“你真的想知道是誰。”
蘇依落聞言,稍稍有些詫異,劉貴妃這麼說,莫非是,她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沉默不語,坐在對面,算是默認。
“皇上不久前來過,在臨走的時候,本宮看見皇上把本宮放在梳妝檯上的令牌悄悄地的放進了懷裡。”劉晗澈淡淡的說着,完全沒有在意蘇依落驚異的面容。
“心若,是皇上的人。”劉貴妃一雙明澈的雙眼飄渺的看向窗外,那日,她夜經御花園,想要爲還沒有出世的孩兒做百日祭奠。卻不巧,在經過棧橋的時候看見了皇上和心若在竊竊私語,還有···還有,她還看見,皇上將心若擁入懷中,深情一吻。
“皇上···”蘇依落在嘴邊輕輕地呢喃。
“如果本宮猜的沒錯,心若原本是皇上安插在芸惠妃身邊的暗線,是一個不知名的小宮女,其實身爲天子的他誰都不相信。但是,沒想到,芸惠妃竟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暗地裡將心若安插在了你身邊,作爲監視你的一枚棋子。”劉貴妃淡淡的掃了一眼案几上琉璃茶器,眼神中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傷,“本宮想,他應該是利用心若對他的愛吧,心若的愛如飛蛾撲火,義無反顧,也只有以這樣的愛爲基礎,才能牽扯住他的多疑,才能讓他真的相信心若的死心踏地。只有以愛爲
基礎···只有···”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眼角不自覺的有些溼潤,輕輕地眨了幾下眼睛,勉強的沒有是那晶瑩的液體滑落出來。
蘇依落一心思索劉貴妃的話,並沒有太在意她異樣的表情,“這麼說,冷梅凝香露,是皇上的意思,對麼。”
“或許吧,皇上和芸惠妃都曾對你有種熟悉的感覺,對於你撲朔的身份也都曾警惕過,既然進宮之初你就註定不會爲他所用,那麼讓你留有子嗣,就將會成爲莫大的威脅。”
“熟悉的感覺···”蘇依落冷冷的笑了幾聲,虧他陳鳳鳴還會有熟悉的感覺,她還以爲他早已在權勢下,變成扭曲的魔鬼,早已沒有記憶。
“本宮曾聽芸惠妃偶爾提過,皇上有個叫魅影的近臣,他奉皇命追查過你的身世,只是追查到鳳儀閣就斷了線索,沒有再繼續下去。但是,經此一事,皇上卻查出了,原來樑王殿下這些年一直在收集關於芸惠妃的入宮前的資料。查到了不該差的地方,關了不該管的事,所以···也不是沒有可能。”
蘇依落聞言,心中那些淤積的許久的悲傷再次被揭露出來。原來幕後的黑手竟然是他一直死心擁護的皇兄,倒是可憐他臨死也不知道死在誰的手裡。如果皇上是因爲樑王查了不該查的,知道了不該知道的,那麼皇上一定是知道芸惠妃根本不是當年錦鎮的王落芸,不然他不會如此忌憚。
呵,不過如此,陳鳳鳴自一開始便知道她不是王落芸,卻還納她進宮,一味的袒護。
“娘娘爲什麼要告訴臣妾這些。”
“本宮只是把想告訴你的告訴你,至於你怎麼想,會不會相信你是你的事,與本宮無關。”
“娘娘把這些告訴臣妾,不怕惠妃娘娘···”蘇依落欲言又止,她相信她是聽得懂的,雖然劉貴妃位居芸惠妃之上,但是論親疏,論狠毒,論權勢,不得不說,她還是處於劣勢,都要受制於芸惠妃。
“本宮不想參與後宮中的爾虞我詐,就算偶爾牽扯進去,也實非情願。”劉貴妃邊說邊起身,朝門外走去,“皇后是個好人,如果可以,本宮希望,你能幫則幫······”
“皇后娘娘···”蘇依落隨着劉貴妃一同起身,緊跟其後向庭院走去,“可是,娘娘,不記恨她害了你腹中骨肉嗎。”
“那都是天命,冥冥之中的定數,與她無關,那個孩子是註定不能來到這個世間上的,與其要讓他生在皇家帝王,本宮寧願他從未出世。”
蘇依落跟在劉貴妃的身後,小心的聽着她的話,她的語氣明明那麼平淡,然而她心中卻怎麼也靜不下來,“娘娘,也希望要臣妾把皇后救出來麼。”
“救,非救於囹圄;不救,非冷眼旁觀。世事萬物萬劫,自是因果循環,不是僅憑表面可以瞭解的。”
“臣妾不懂,還望娘娘賜教一二。”
“該說的本宮都已經說了,有些事情,用不了多少時日,你就會明白的。”劉貴妃說完,就一個人悠悠的走進了花叢,身影漸漸隱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