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飛飛坐在牀上,後背貼着粗糙的石牆,正緊張地看着兩人在她的牢房裡打來打去。
從牀底下躍出來的男人身形高大,始終擋在她的身前輕鬆地與張虎過着招,不讓他靠近半點。
歌飛飛可不想看英雄的後背,她偏着頭,從他擡起的胳膊下悄悄看着兩人打鬥的情形。
眼看着只是一個回合,張虎便落了下乘,她不由高興地站了起來,準備歡呼接下來的勝利。
不料,她這一起身站立,便讓自己暴露了出來,張虎自知打不贏正想跑,一見她探出大半個身子來,右手一個虛招引開對手視線,然後左手用力一擲,便將養着蠱蟲的陶罐狠狠地快速地砸向了她的右邊肩膀。
歌飛飛一見情況不對,趕緊後退,可她卻忘了她的身後是牢房裡厚實的糙牆,只聽“砰”的一聲,她的頭和後背撞在了牆上,撞得她生疼。
她疼得呲牙咧嘴,等她想要再側身避開時已經來不及了。
眼瞅着陶罐已經飛到身前,她一低頭,似乎都能看到罐子裡的那隻噁心人的小蟲正貪婪地想要掉到她的身上鑽進她的體內了,千鈞一髮之際,一隻修長的大手伸到了她的面前,大掌一託一翻,再往回一帶,陶罐便被他託在手中帶離了她的身邊。
見他飛快地抄起地上的陶蓋將陶罐蓋好,慢悠悠地踱到她跟前,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歌飛飛指着牢門,急道:
“你笑什麼!快追呀!別讓他跑掉了!這可是我犧牲了自己引來的大魚吶!”
真是的,這個南夜千潯設下陷阱,就等魚兒上鉤,明明可以打贏張虎,卻不下狠手,雖說最後是爲了救自己,可也不能就這麼放跑了線索啊!
“我這不是擔心你被蠱蟲噬咬麼,要不是你從我身後探出頭來,張虎也不會找到破綻去攻擊你,爲了救你,我只好放過他了。”
南夜千潯走上前,藉着月光,將歌飛飛從頭至尾仔細察看了一遍,確認她無恙,這才放下心來,可是他的臉上卻帶着一抹戲謔的笑,看得歌飛飛很不自在。
尤其當他漫不經心地說是爲了救她才放過張虎的時候,她就更窩火了,忍不住噘着嘴反駁:
“我又沒要你救!你不要把責任全推到我身上,哼,反正我的犧牲不小,你不能抹滅我的功勞!”
南夜千潯忍不住搖着頭笑了,曲指在她的額頭上彈了一下,說:
“你呀,真是個財迷!繞着彎地說了這麼多,我救了你你也不承認,無非是想要事後找我要獎勵罷了,你這點心思,也不曉得收斂一下,忒明顯了!”
歌飛飛瞪他一眼,“你知道就好,省得我以前還要和你多費口舌!”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四下裡看了看,又將話題拉回到了正事上:
“對了,張虎跑了,沒了線索,你準備咋辦?”
此刻,整個大牢裡靜悄悄的,所有的犯人,包括歌玉孚似乎都睡得很沉,外面的獄卒也沒人進來。
即便剛纔有人在牢房裡打鬥弄出了聲響,也不見有人出聲。
想起之前她從刑訊室出來的時候,獄卒們在廳裡東倒西歪瞌睡的情形,她便醒悟了:敢情那些人並不是打瞌睡,而是被某位王爺做了手腳,估計是用了瞌睡粉或昏睡藥
之類的,一個一個都在做夢呢。
一想通這點,她腦子裡靈光一閃,看了一眼南夜千潯含笑不語、氣定神閒的樣子,立刻眉眼彎彎地笑了:
“哈,我知道了,你本來就沒打算追出去抓張虎是不是?你在外面肯定埋伏了高手,只要張虎跑出去,仍舊逃不出你的魔爪。嘖嘖,真陰險你!咦,不對!”
她正誇着她的假夫君呢,忽然發現都這麼久了,也沒見他的手下押着張虎進來,難不成沒抓到?
這不可能啊!
眼珠子轉了轉,聰明的她很快便想通了原委:“你是故意放張虎逃跑的,對不對?你想通過他抓到他身後的那個主謀,對不對?嗯,一定是這樣。”
“聰明!腦瓜子不錯!走吧。”
南夜千潯揚了揚手中的陶罐,轉身便往外走,歌飛飛跟上去問道:
“走?我現在是嫌犯誒,我能跟你走到哪?你不會是想要我將你送到大牢外,揮手告別再自己走回來蹲大牢吧?”
南夜千潯忽然發現,今晚的這個女人怎麼突然變得囉嗦起來了?以前可沒發現她這個特點。
忍不住起了逗弄調侃她的興致,他回頭斜了她一眼,不懷好意地說道:
“你不是想要我獎勵你嗎?既然想要金銀珠寶,你是不是得履行一下你做王妃的義務?”
這個人,真是沒正經,在大牢裡當着犯人的面說那些沒羞沒臊的話,佔個口頭上的便宜,雖然犯人們聽不到,但在這樣一個隨時都會有潛藏的危險冒出來的夜裡開她的玩笑,總歸是不太好吧?
歌飛飛狠狠地瞪了瞪他,懶得再理會,轉身便往自己的小牀走。
還沒等她走上兩步,她的胳膊就被一隻大手給握住了,然後她的身體被那隻手一帶,一個旋轉,她的人就“主動”地飛撲進了某人的懷抱。
“走吧,你這兒牀都壞了,也睡不了覺,事情差不多要水滴石穿了,你再呆在這裡也沒用,我帶你回王府,好好洗個澡,再美美地睡個覺,明天就能揭曉答案了。”
歌飛飛一聽立即眉飛色舞起來:
“那太好了,終於可以不用呆在這又髒又破又臭的大牢裡了,我的肚子可是餓壞了,我要吃一桌子美食,再睡覺!”
“行,都依你,喏,給你。”
南夜千潯想起手下彙報說她兩頓沒吃飯了,聲音不知不覺便柔軟了下來,又想起來之前曾順手拿了兩塊小點心包好放在了身上,剛纔和她鬥嘴給忘記了,暗暗罵了一句自己,趕緊從袖袋裡取出一個小紙包遞給了她。
歌飛飛一見那包裝紙,便猜到了是吃的,趕緊高興地打開來,果然裡面包着兩粒她最愛的水晶豆玉糕,雖然只有兩粒,但好歹能緩解一下飢餓。
給南夜千潯展開一朵甜甜的笑容,說了聲“謝謝”,她趕緊拈起一枚水晶豆玉糕放進嘴裡,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南夜千潯一手拿着陶罐,一手擁着歌飛飛,兩人並肩往外走,在經過歌玉孚的牢房裡,歌飛飛朝裡面瞟了一眼,嘴裡含着糕點含糊不清地問道:
“他怎麼辦?”
“就讓岳父大人在牢裡再多呆一晚吧,反正等到了天亮之後,一切真相應該就會大白,岳父的案子也就可以結案了。”
“嗯,也好,快走吧,我得趕緊回去洗澡洗頭吃飯睡覺!”
歌飛飛將第二粒水晶豆玉糕吃完,拍了拍手,從某人懷裡鑽出來,然後很自然地牽起他的手,拉着他快步往甬道外走。
南夜千潯低頭看了眼右手腕處握住自己的那隻小手,瑩白玉潤,在光線黯淡的牢房裡顯得特別的白晳,如同一隻頂級的藝術珍品,散發着美好迷人的光芒,不由勾起脣角,無聲地笑了。
兩人相攜走出大牢時,歌飛飛最後看了一眼廳裡那些東倒西歪正打着鼾聲的獄卒們,忍不住問道:
“你給他們下了什麼藥?居然能將一整座大牢裡的人都放倒?”
“我沒那麼多藥,只是給獄卒和你所在那一條道上的犯人下了藥而已,其它幾處的犯人看不到這邊的情況,便沒被下藥。”
南夜千潯簡單地解釋了一下,然後從她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順手就將她摟在了腰間,在她詫異地想要叫喊時,趕緊說道:
“別叫,我沒坐馬車來。”
歌飛飛立刻秒懂了,爲了不引人懷疑,他是悄無聲息到大牢來的,現在要回去,就只能走回去,潯王府離刑部大牢大約有小半個時辰的車程,若想盡快趕回王府,就得使用輕功了。
他也是爲了她吧,讓她早一點回家洗澡、吃飯、睡覺。
感激地點了點頭,歌飛飛輕輕“嗯”了一聲,乖乖地讓他摟着自己,然後只覺一陣風聲劃過耳邊,她的人便騰空而起,一下子便跟着他竄到了一株大樹上。
隨着南夜千潯在樹梢、屋頂等處快速飛掠,夜風呼呼刮過,吹得她幾日沒洗的小臉有些幹疼,她將頭縮了縮,雙手情不自禁地便摟緊了他的窄腰。
南夜千潯發現了她縮肩的動作,立即停在了一株大樹上,歉意地說道: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是不是風吹得頭疼?你忍一忍,馬上就可以到家了。”
“我沒事,還忍得住的,你快飛吧。”歌飛飛搖了搖頭。
“來,你將頭埋在我的懷裡,我用這隻手給你擋一擋風,總好過你整張臉都露在夜風裡,女人體弱,受了涼感冒就不好了。”
南夜千潯將左胳膊拉開一些,調了一下抱人的姿勢,又將她的身子側向自己,更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右手伸過來輕輕放在她的頭上,替她擋着風,然後腳尖輕點,便再次如燕子般掠起,迅速向潯王府奔過去。
歌飛飛將臉窩在他的懷裡,後腦勺向外,夜風再也吹不到她的臉上,感覺好了,而且因爲有一隻大掌擋着,後腦勺也感覺不到什麼涼意。
她的嘴角不由慢慢綻開了一朵笑容,這朵笑容有些甜,有些柔,有些歡喜,還有那麼些嬌羞。
她忍不住想:其實,他真的蠻好的,以後還是少和他鬥嘴好了。
這一夜就這樣過去了,歌飛飛被南夜千潯摟在懷裡回了潯王府,沐浴、洗漱、吃飯,全都是在聽雲軒裡,沒有驚動翼飛苑的任何人。
後來,大約是吃飽了太累,她居然躺在聽雲軒的錦塌上就那麼睡着了。
南夜千潯給她蓋上小被子準備離開,走了兩步又轉了回來,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擠上了塌,連被子將她抱在懷裡,也眯着眼淺寐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