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心地去吧,這枚小劍我會替你帶給雲柳村的翠孃的。”
南夜千潯將萬保圓睜的眼睛闔上,站起身,最後環視了一遭周圍四散的死屍,然後縱身躍上樹巔,繼續抄近路朝無夜山莊飛奔而去。
等他走後大約有半刻鐘的時間,從遠處某株大樹後,閃出一個人來。
這人也是一身黑衣,他先是側耳傾聽了一會,直到確認南夜千潯確實已經走遠,附近再也沒有他人也不會有外人經過時,他才緩緩走到萬保幾人喪命之處。
一一察看了十三人的死狀,這個黑衣人喃喃道:
“沒想到南夜的潯王居然武功如此之高,先前世人都只道他用毒厲害,卻原來,他並不屑於用毒,單憑他一己之力,連殺我萬縷樓十三名頂尖殺手,着實讓人震驚!我得趕快將這個重要的情報彙報給主子,對他,再也不能掉以輕心了!”
說罷,他四下裡看了看,也沒心思處理同門的屍首,便扔下他們,朝着另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迅速離開了。
南夜千潯一路飛奔,趕到無夜山莊,直接進入他住的院子裡的秘室,從秘室裡拿出一個兩寸見方的曲柳木盒子,揭開盒蓋看了一眼裡面的東西,他的臉上現出了滿意的笑容。
將盒子收好放在身上,出來的時候,他又去了山莊裡他特意開闢出來的一片藥田,在藥田的一角,栽着幾株極爲普通的藥草,藥草上剛好開了細小的藍色的花朵,在陽光下兀自隨風搖動着,倒也好看。
他的心下不由一喜,“今天回來得還真是巧!歡顏正好也開了花,這可真的是難得之極呢!”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幾簇盛開的小小的藍色花朵連着枝莖摘下來,然後迅速抄起地裡的溼泥將枝莖包住,阻斷空氣進入。
做完了這一切後,他從身上取出一個空瓶,將這幾枝藍花花豎着放進瓶內,拿蓋子蓋好。
拍乾淨手上的泥土,又拿絲帕仔細擦了擦,南夜千潯直起身,邁開大長腿,又照原路走出無夜山莊往京城方向而去。
半路上,他與牽着兩匹馬的百丈相遇了。
“主子。”
百丈見到他顯得很高興,趕緊跑上前,恭敬地將馬繮交還給了他。
南夜千潯牽過自己的千里馬,飛身躍上馬背,等百丈也上了他的馬之後,問道:
“對了,那兩隊送葬隊伍是什麼時候給你讓道的?”
“在主子您離開一個時辰後,他們走上一條岔道,這條官道才得以暢通。”
一個時辰?
那也就是說差不多是自己在遇襲地點將萬保等人擊殺之後的那個時間。
這麼說來,他們也是計算好了的,估計以那十三個殺手的水平,他們預計要殺死他,大概需要差不多一個時辰。
所以這些用來掩飾拖延的送葬隊伍便在一個時辰後自動離開了。
一想到這裡,南夜千潯便說道:
“百丈,一個多時辰前,我在密林裡遇到了萬縷樓的伏擊,不過,他們已經全部被我所滅,我懷疑這些送葬的隊伍是給殺手們打掩護的,目的是爲了將你我隔開,以便讓我落單。”
百丈恍然大悟,不由一掌拍在馬背上,氣憤地道:
“可惡
!居然被萬縷樓的人給耍了,下次要讓我再遇到萬縷樓的人,我必讓他們不得好死!敢偷襲主子,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好了,我們不在這裡耽誤時間了,走,你帶我去那兩隊人馬離開的地方,我們循着那條路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點蛛絲馬跡,或許能讓我們對萬縷樓這個神秘組織更瞭解一些。”
“好,百丈這就帶路。”
南夜千潯和百丈兩人打馬前行,半個時辰後便來到了官道上,順着官道往京城的方向,快馬奔馳了約半個多時辰,百丈忽然指着前方說道:
“主子,就在一里地外的那個小岔路那兒,他們從那裡拐了進去。”
“唔,在那兒下馬看一看。”
南夜千潯策馬來到百丈說的岔路口,翻身下馬,站在路口朝裡望了望。
這條岔路,確實如百丈所說,只是一條小道,平時走的人並不多,道旁雜草叢生,比人還高,道上也是橫七豎八歪倒的雜草,顯見得是兩個時辰前,被人和馬踩踏出來的。
南夜千潯有點印象,這條路通往一座大山,沿路一直到山上,皆是墳地。
確實是平時少有人來,只有死人要埋葬的時候,或者清明的時候,纔會有人往這條路來。
“走,我們順着路進去看看。”
南夜千潯看了看天色,率先跨上馬朝裡走去,百丈的嘴脣動了動,本來想攔下主子的,他覺得不安全,畢竟對方人多,整整兩隊送葬隊伍,長達五六裡地呢。
如果那些人全都是萬縷樓的人,那他和主子豈不是自動送入虎口?
想了想,他終究還是沒開口。
主子的性子他們這些親信侍衛太瞭解了,主子要做什麼,其他人想攔是攔不住的。
在主子的眼裡,這天下就沒有什麼能難倒他的困難,也沒有什麼不能前去一探的危險之地,更沒有能將他致於死地的敵人!
在主子的字典裡,就沒有“害怕”二字。
當然,主子的字典裡,還有兩個字:冒險!
越是有危險,他有越興奮,也就越有興趣。
所以,百丈勸阻的話最終沒有能說出來,他也重新跨上馬,默默地緊跟在主子的身後,一雙眼睛警惕地瞪着四周,全神戒備,一絲一毫不敢鬆懈,隨時保護着走在前方的主子。
一路上,草深林密,走了一段路之後,忽然豁然開朗,前面出現一大片地勢漸高的空曠之地。
這片空曠之地,很明顯是被人爲砍掉了那些高大的樹木和又深又密的雜草開闢出來的。
只是,這兒雖然空曠,但卻顯得有些陰森恐怖。
因爲,這兒就是南夜京城郊外的一片墳地。
此刻,這片空曠之地上,到處密密麻麻地壘着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墳塋,墳塋上撒着腐爛的紙錢,以及一些被野獸吃剩的果核或骨頭。
有風吹過,吹得那些紙錢飄起來,在空中翻卷,和着遠處的鬆滔聲,還有莫名不知道哪裡傳來的嗚咽聲,顯得十分的詭異。
南夜千潯騎馬站在路中間,四下看了看,又極目往路的盡頭的大山深處看了看,輕輕說道:
“百丈,你確定那兩隊送葬的隊伍都進了這條道嗎?”
“回主子,我確定,我和路人都親眼看着他們進了這條路,他們的隊伍足有五六里長,全部走進這條小路,可是花了不少的時間,絕對錯不了。”
百丈回答得十分肯定,送葬隊伍太龐大,他不可能看錯,況且他們不讓開道,他和那些官道上的行人這個時候只怕還被堵在離城門不遠的地方,半天都動彈不了。
那可真是奇怪了。
那些人和車馬踏過的痕跡,到了這片墳地前,一下子就沒有了。
而且,這兒也沒有一座新壘的墳墓,而且以南夜的習俗來看,要下葬一個逝去的人,得當場挖墳,再等一個吉時將棺木入土,唸經誦德之後,再蓋土封墓。
孝子孝孫擺上供品,磕頭跪拜,纔算完事。
要做完這一切,至少得好幾個時辰,而現在,那些人似乎一下子就消失了!
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百丈也看出蹊蹺來了,他撓了撓頭,猜測道:
“主子,你說他們是不是遁入旁邊的密林裡分散逃走了?或者施展輕功直接越過這些墳頭進了前面的深山了?”
南夜千潯循着這條小路進來,只是想要證實一下自己心裡的猜測,這批人是和截殺自己的萬保是一夥的。
如今看來,他的預感是對了。
“百丈,從他們種種奇怪的行事來看,我現在唯一確定了一點,這批人確實是萬縷樓的人,或者即便不是萬縷樓的人,也與萬縷樓有關。只是,萬縷樓應該不會有這麼多人在南夜京城裡,那樣的話,太容易暴露了,我若是沒有被萬保殺死,肯定會懷疑到這些送葬的人身上,他們犯不着冒這般大的險。”
南夜千潯收回目光,沉吟着分析道:
“所以,我猜,這批送葬的人裡,絕大部分的是被僱傭來的,如此看來,他們應該是將棺木送到這裡後,便被主事的打發回去了,只是那個真正的組織這兩隊喪葬隊伍的人又是誰?他們一共有幾人?如今又去了哪裡呢?”
這個問題,侍衛百丈也百思不得其解。
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南夜千潯下馬,在這片墳地上腳不點地地遊走了一遍,然後以幾座墓碑前停下了腳步,似乎是被墓碑上的銘文吸引了一般,仔仔細細地輕聲讀着墓碑上的文字。
就這樣,他一連看了好幾座墓碑,誦讀了上面的內容,就連死者是誰、立碑的後輩是誰,都念了一遍。
百丈看得莫名其妙,不過,他知道,他的這位主子這樣做,必定有他的道理。
他的主子聰明睿智着呢,在做正事的時候,從不做無用功。
只有他們這些貼身侍衛纔會知道,主子做的每一件看似毫無意義毫無邏輯毫無道理之事,都有主子的深刻含義在裡面。
只是,就連他們這些近侍,在這個時候也無法跟上主子的思維,不瞭解主子這樣做的意思在哪裡。
但他相信,主子是在做正事,不是在浪費時間。
二刻鐘後,南夜千潯從墳地的最深處瀟灑地走出來,臉上是一貫淡定的淺笑。
他飛身上馬,說了聲:“走吧,我們直接回城”,便打馬沿着來時的路飛馳而去。
百丈趕緊一拉繮繩,緊緊地跟了上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