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老人見侍衛態度恭謹,並無輕視狂傲之意,似乎頗爲滿意,他將宅門開得更大了一些,然後說道:
“讓病人進來吧。”
馬車上的湯金福趕緊跳下車,又轉身將歌飛飛從車裡扶了下來,與老大夫打了個招呼,便要入內。
結果,老人胳膊一伸,霸道地說道:
“他們不知道老夫的規矩倒也罷了,你是桃源鎮的人,怎的也這般魯莽?!只准病人一人進去,其餘人等皆在外面候着!”
湯金福趕緊道歉,那個侍衛卻不幹了,皺眉問道:
“爲什麼不許我們也進去?王妃高貴之軀,又是一介女子,怎能獨自一人進入陌生人的宅子?”
老人將眼一翻,露出白眼球,對湯金福頤指氣使道:
“你告訴他們原因。”
湯金福唯唯喏喏答應一聲,然後轉向歌飛飛解釋道:
“王妃,這位大夫醫術高超,就是脾氣古怪了些,若想求他看診,必須按照他定下的規矩來,比如每次只允許病人一人進入診室,其餘人皆不得入內,不得高聲喧譁,不得三番五次詢問診病過程與時間,不得質疑他老人家的醫術,不得……咳,反正規矩挺多的。”
歌飛飛看着湯金福與老大夫一唱一和的演戲,心裡猜到了大概是怎麼回事。
既然想要深入虎穴,將孩子們換回來,少不得此時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配合着對方演一場戲罷了。
那個侍衛卻不知曉這裡面的原因,他仍舊皺着眉頭,總覺得這事不妥,便道:
“王妃,這事依屬下看,有些不妥,不如我們另換別家大夫看診吧?”
“算了,這大半夜的,又下着大暴雨,難不成再淌水去敲另一家的門?既然這位老大夫正好睡不着醒着,我們又來了,不如就在這看了算了,我看這位大夫仙風道骨,不像是存心會害人之人。”
見侍衛張嘴欲要再勸,歌飛飛繼續快速說道:
“我看你們這種擔心也太多餘了些,況且從外圍看,這宅子並不大,萬一我在裡面有個什麼動靜,你們守在外面應該也能聽得見,再說了,金福不也和你們一起守在外面嗎?有他這個當地人做保,你們還擔心什麼?”
豈料那個侍衛也不是個輕易被說服的,畢竟他是南夜千潯親手培訓出來的親信,雖然對她非常尊重,但卻是以主子的命令爲重的,既然主子將王妃交給了他們幾個看護,他們就必須要保護她的安危,不能聽一個婦人善心的命令。
所以他據理力爭,甚至將南夜千潯都擡了出來。
歌飛飛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個侍衛對南夜千潯也太忠心了,只以他的命令爲重,根本不聽從自己的吩咐。
好在那個老大夫看情勢不對,便吹着鬍子瞪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道:
“算了算了,看在你們是什麼王府上的人,今天又是這麼個破天氣的份上,你們兩個就都進來吧,不過,只許在門口這邊的回
廊上候着,老夫看診的時候,你們依舊不許進屋!否則老夫就不侍候你們了!你們愛找誰看就找誰看!”
大夫都這般讓步了,侍衛覺得能進宅子內,也是好的,至少比被攔在大門外強,便爽快地同意了。
於是,一行三人,包括歌飛飛、湯金福和那個侍衛,便隨着老人跨進了大門,只將馬車和趕車的侍衛留在了門外等候。
進入大門後,歌飛飛跟在老人身後,仔細打量了一下宅院的格局,這是一幢相對於桃源鎮這樣的偏遠小鎮來說算得上是中等人家的住宅了。
宅子分前後進兩院,前院是個大大的天庭,從門口往左右兩邊修建了迴廊,一直往裡延伸到中庭,中庭左右兩邊各一間偏屋,中間留出來的空當做成了敞開式的穿堂,不管站在前院的哪一個角落中,倒也能一眼看到後院。
當然,能看到後院不代表能將後院全部納進眼底,說明了這宅子的設計既通透明瞭,又保留有一定的私密性。
那個跟進來的侍衛也觀察到了宅子的這一特點,對此似乎比較滿意,所以臉色和緩,一進來後,便在老大夫的吩咐下,自覺自動地站在了左側的迴廊上,靜靜地看着他們家的王妃隨着老人穿過中庭的穿堂,往後院去了。
湯金福自然也不例外,他也沒有跟隨進去,陪在侍衛身邊,倚着一根廊柱,低頭想着心事。
侍衛正是因爲湯金福也在,所以並未多起疑心,也尋了根廊柱倚着,默默地看大雨沖刷着天井,將天井刷洗得一塵不染,卻沒有積蓄成水漬水澇,可見這宅子的主人動了番心思,將引導雨水儘快流走的設計與措施做得很到位。
不提侍衛和湯金福在前院的迴廊上靜靜等候,歌飛飛跟着老大夫走到後院,經過後院的迴廊,進了右邊最裡面的一間廂房。
後院雖然也是天井迴廊格式,但相比前院,後院的東西北三面皆修建了帶回廊的廂房。
歌飛飛雖然好奇爲什麼一個大夫會將看診的房間設在後院東廂房最靠裡一間,這一點都不科學啊,但默唸一想,有什麼不科學的?湯金福既然讓自己到這裡來,這兒肯定有貓膩啊,這個老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所以一切就不要從科學不科學的角度去揣度人家了。
果然,進入東廂房後,老人一邊在嘴裡慈祥地詢問着她的病情,一邊拿出一張紙來給她看,只見那上面寫着:
“按我說的做,跟我走,不許出聲不許反抗,更不許召喚你的侍衛,否則孩子們便只有死!你身上的毒也無人能解!”
對於自己中的毒,歌飛飛倒是不擔心,南夜千潯是解毒製毒的高手,有他在,這天下沒有他解不了的毒——歌飛飛此時對南夜千潯在解毒方面的能力有一種迷樣的崇拜與自信。
雖然不擔心自己中的毒,但這個老人和湯金福一樣,都抓住了自己的一個弱點:擔心夜小武和小阿花的安危。
也正是這一點,才讓她願意配合着湯金富來看病,也正是因爲這一點,
現在的她才平靜地點了點頭,以示同意。
但是表面卻還要演戲,說道:
“大夫,我是突然肚子疼的,胃裡翻江倒海般的疼,疼得全身冒冷汗,麻煩你幫我看看,把把脈,究竟是什麼原因。”
她和大夫對話,不過是說給在前院候着的侍衛聽的,以便讓他放心。畢竟侍衛們武功高強,這宅子又不是特別大,只隔了前後院,中間幾乎無遮擋,以侍衛的耳力,若他真有心,是能聽到房間裡的動靜是否異常的。
“唔,你不要着急,讓老夫把把脈,肚子疼麼,無非就那幾個原因,沒什麼大不了的,只要確認是由什麼引起的,老夫一劑藥便能讓你好起來,來,把手伸過來。”
老大夫將一枚手鍊套在歌飛飛的手上,藉着說話聲音遮掩之際,將搭扣“嗒”的一聲,輕輕釦上了。
歌飛飛不明所以,不知道爲什麼要給自己系一根手鍊,但很快她便明白了,因爲那根手鍊比較長,有一頭還抓在老大夫手裡。
等搭扣扣上後,老大夫松開握着的那隻手,只見他的食指頂端套着一枚戒環,那手鍊鏈條的另一端便系在戒環上。
看來,這是對方將自己與他緊緊地連在一起了,自己即便想要偷跑,也會被他發現。
歌飛飛不由好笑,自己既然答應隻身赴他們的老窩換回孩子們,自然不會中途跑掉,他們也忒小心謹慎了些!
看來,他們對自己的重視程度與“在乎”程度,還真不是一般的高吶!
歌飛飛心裡不由更加好奇了,這幫人費了這般大心思,先是將孩子們抓走,然後又將南夜千潯調開,還在鎮上客棧裡早早換上他們的人守株待兔,又安排一個大夫在這兒等着自己,就爲了讓自己心甘情願地隨他們去見他們的老大。
這個老大究竟是何許人?是自己認識的嗎?還是陌生的?他和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歌飛飛絕不認爲,他們的老大是看上了自己的外貌,她雖然長得漂亮,但天底下漂亮的姑娘多的是,在世人眼裡自己早已不是黃花大閨女,已是嫁作他人的婦人,按理沒有一個男人會對一個婦人戀戀不忘非要弄到手的。
這人如果不是這樣非少婦不要的變態的話,那他的目的就很值得自己深思了。
想來想去,歌飛飛實在是想不出對方到底意欲如何,沒辦法,如今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先去龍潭虎穴,將孩子們救出來要緊。
此時按正常診病流程,應該是大夫給病人把脈時間,雙方都會閉嘴不說話,正好可以不引人注意地做點其它事情。
只見老大夫牽着歌飛飛,輕手輕腳走到一面掛着畫的牆壁前,將她擋在自己身後,他的姿勢很奇怪,站得離畫稍遠,並沒有站在畫的正前方下面,斜斜地伸出手在畫的某處按了按,畫前的地面上便無聲無息的現出一個地洞來。
歌飛飛瞬間明白,怪不得他不站在畫下的地方,感情那兒是暗道進出口所在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