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急忙擺擺手說道:“你可別誤會,我已經打定主意不當這個製片人了,乾媽看着誰合適,就讓誰上……”
蔣凝香見陸鳴不像是矯情,好像有點納悶,說道:“這就奇怪了,且不管孫維林爲什麼變卦,你怎麼也突然改變主意了?”
陸鳴本來就一直想找蔣凝香談談爺爺的事情,並且根據蔣碧雲的說法,蔣凝香有可能聽說過那段歷史,所以,也沒有打算隱瞞她。
“乾媽,我總覺得有些事情你一直瞞着我……”陸鳴似不滿地說道。
蔣凝香驚訝道:“我有什麼事瞞着你?不是每件事都跟你打過招呼嗎?”
陸鳴說道:“我指的不是生意上的事情,而是關於我爺爺的事情,其實,你早就知道我爺爺的真實身份了對不對?”
蔣凝香嗔道:“滿嘴胡說,我知道的也不比你早……再說,佳音不是早告訴你了嗎?我有必要瞞你嗎?”
陸鳴見蔣凝香沒明白自己的意思,乾脆就挑明瞭,說道:“我是說你肯定知道我爺爺當年在陸家鎮幹過的事情……”
蔣凝香臉色微微一變,說道:“你聽說了什麼?”
陸鳴說道:“你是不是覺得那些事陸家鎮已經沒人知道了?可當年有一個目擊者現在都還活着,並且就是梅源村人……”
蔣凝香張張嘴,好一陣才說道:“你是說那個……當年那個小孩?他……他還活着?”
陸鳴一聽蔣凝香連這種細節都知道,可見爺爺那個馬子肯定是就是她外婆,只是她顯然沒想到竟然還有人知道那段陳年舊事。
“他叫王奎,今年已經九十多了,現在就住在我爺爺的老宅子裡,對了,陸家鎮黨委書記王懷平就是他的小兒子……”
蔣凝香又是吃了一驚,楞了好一會兒,一隻手竟不自覺地從抽屜裡摸出一支菸,在陸鳴驚訝的目光中用一個精緻的打火機點燃了。
“這倒是一個好消息……”良久才聽蔣凝香像是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陸鳴不解道:“好消息?這事要是傳出去,我爺爺的光輝形象還佔得住腳嗎?再說,當年他的仇人肯定留下了後代,要是把陸雲軒和陸鐵錘對上號的話,肯定不會輕易罷休……”
蔣凝香抽了幾口就把煙掐滅了,盯着陸鳴說道:“原來是害怕有人找你報仇啊……怪不得不想當製片人了,你要是膽怯,完全可以不要承認自己是陸尚友的孫子啊,反正死無對證……”
陸鳴脹紅了臉,爭辯道:“我怕誰?人又不是我殺的……我只是擔心這件事被曝光之後有損我爺爺的威名,再說……他當年做的確實有點過分了……”
蔣凝香哼了一聲,一臉不以爲然地說道:“過分?你知道當年是怎麼回事?我問你,那個兔崽子……王奎是怎麼對你說的?”
陸鳴猶豫了一下說道:“他說我爺爺調戲一個女人,被人家扇了一個耳光,他就懷恨在心,帶着人把那個女人全家都滅門了……王奎因爲看到了他們施暴的過程,所以也差點被他活埋了……”
蔣凝香聽了陸鳴的話,先是楞了一會兒,然後忽然一陣咯咯嬌笑,就
像是聽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陸鳴一臉疑惑道:“怎麼?難道你懷疑王奎撒謊?反正他對我爺爺的仇恨不像是裝出來的,幾十年了,他都念念不忘呢……”
蔣凝香止住了笑,沉着臉說道:“要不是我奶奶心地善良,他早就骨頭都找不見了,沒想到他竟然滿嘴胡言亂語,當年真該把他活埋了……”
陸鳴不明白蔣凝香爲什麼貴王奎充滿了恨意,心想,她奶奶並沒有參與爺爺的暴行,還爲此坐了牢,按道理她應該恨爺爺纔對啊,爲什麼好像在爲他抱不平呢。
“怎麼?難道王平的話有出入?”
蔣凝香說道:“他說的情況基本上沒錯,可這老東西故意隱瞞了兩個事實,一是你爺爺把當時陸家鎮大地主餘世仁一家滅門並不是因爲他的兒媳婦扇過他一個耳光,而是兩家有世仇……”
陸鳴第一次聽說被爺爺滅門的那戶人家名叫餘世人,就算當年的王奎都搞不清楚這戶人家是誰,沒想到蔣凝香一口就說出了名字,可見,她外婆對爺爺乾的事情很清楚,並且臨死前好俗了自己的外孫女。
“世仇?什麼仇?”
蔣凝香說道:“具體我也不是很清楚,聽說你祖父那一輩家境還不錯,只是到了你爺爺就不行了,這其中跟這個餘世人有很大的關係。
據說這個餘世人也是大戶人家,家裡很有錢,他之所以定居陸家鎮,是因爲他有一個叔伯兄弟在國民黨部隊中當團長,當時就駐紮在今天的W市境內。
而你祖父那時候在鎮子上有自己的店鋪,生意也很興隆,可自從餘世人一家在這裡定居之後,兩家人就爲了生意產生摩擦,後來發展到反目成仇。
可最終你祖父最終鬥不過餘世人,店鋪也被人家霸佔了,只好退回梅源村,但這個餘世人畢竟是外來戶,他要想在陸家鎮建立自己的根基,就必須破除陸大將軍嫡系傳人的神話。
所以,他並沒有放過你祖父一家,多次帶人去梅源村羞辱你祖父,還焚燒了陸家祠堂,強行霸佔你家祖上留下來的田產,結果你爺爺被活活氣死,你祖母也不堪凌辱跳井自殺了,只留下你爺爺一個人。
爲了報仇,你爺爺也不種地了,四處尋訪名師習練武藝,成年之後就到處結交英雄豪傑,他雖然家道已經中落,可畢竟是陸大將軍的嫡系傳人,所以在陸家鎮一帶的陸氏族羣中還是很有威望,等到他二十多歲的時候,漸漸成了氣候……
聽說那時候餘世人當團長的叔伯兄弟調到其他地方駐防,沒有了依靠,所以明知道你爺爺在梅源村重振家業,但也沒膽量上門討伐。
所以,所謂的你爺爺調戲餘世人兒媳婦,然後被打了一個耳光,那隻不過是你爺爺爲了報仇故意找的一個藉口。
當然,這些事王奎自然是不清楚,他只是看見你爺爺被打了一個耳光,所以就想當然地以爲你爺爺僅僅是爲了不堪羞辱而上門殺人……”
陸鳴怔怔的坐在那裡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雖然是同一件事情,同一個人,可沒想到從蔣凝香嘴裡說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可就算是報仇,也沒必要強姦
人家女人,搶劫別人家裡的錢啊……何況,聽說連小孩都沒有放過……”
陸鳴的話聽起來好像是還是對爺爺的暴行不滿,可實際上他不過是想讓蔣凝香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那樣一來,他的心裡就不會再有負擔了。
沒想到蔣凝香竟然說道:“既然是報仇,哪裡還顧得上這麼多,那個年代講的是斬草除根以絕後患,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怎麼能留下活口?
再說,王奎哪隻眼睛看見你爺爺殺小孩了,哪隻眼睛看見有人強姦女人了?至於搶錢,再正常不過了,這跟後來的打土豪分田地有什麼不同?”
陸鳴被蔣凝香說的啞口無言,心想,別看蔣凝香是個女人,可要是讓她生活在那個年代,肯定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並且,聽她的話好像很崇拜爺爺這種豪氣干雲的男人,如果她活在那個年代,多半也會跟她外婆一樣,即便嫁不了爺爺,也心甘情願做他的馬子呢,這麼說來,自己軟弱而又多愁善感的性格自然就進不了她的法眼了。
“那你說……這個姓餘的現在還有後人嗎?”陸鳴問道。
蔣凝香笑道:“瞧你那點膽子,怎麼難道還害怕人家知道你是陸鐵錘的孫子之後上門報仇?”
頓了一下,嗔道:“你就放心把,你去陸家鎮大街上打聽打聽,現在鎮上還有沒有姓餘的人,你爺爺一夜之間就讓餘世人的家族嚇的屁滾尿流,沒幾天就乖乖滾出了陸家鎮……”
陸鳴驚訝道:“餘世人那個叔伯兄弟呢?他可是手裡有槍桿子的人,難道就算了?”
蔣凝香有點幸災樂禍地笑道:“他不算還能怎麼樣?你爺爺連老婆孩子都不要了,難道還會怕他?”
陸鳴心想,這婆娘有時候也是非不分,在她眼裡,好像丟下老婆孩子不管都成了爺爺的男子漢氣質似的。
不過,這也不是她一個人有這種想法,記得小時候學習革命先烈英勇事蹟的時候,總是說先烈們拋棄別子,義無反顧地投身革命的事情,爺爺的行爲也算是革命精神的一部分吧。
“你剛纔不是說王奎有兩點說的跟事實不符嗎?還有哪一點?”陸鳴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蔣凝香說道:“我哪天去見見這個老東西,我倒要問問他,當年他是怎麼逃跑的,哼,你爺爺要想殺他,十個腦袋也沒了,就憑他小小年紀還能跑得掉?”
陸鳴吃驚道:“你的意思是我爺爺把他放了?”
蔣凝香說道:“那倒不是,其實,你爺爺當時確實起了殺心,幹大事的有時候不能婆婆媽媽,但我外婆……王奎肯定跟你說了他那天晚上住在一個女人家裡吧,那個女人就是我外婆。
我外婆畢竟是女人,關鍵時刻心慈手軟,最終說服你爺爺別殺王奎,只是王奎的大哥是鎮上的警察,擔心他告密。
所以,爲了嚇唬他,你爺爺故意跟我外婆說要把他活埋,並且讓他聽見,原本以爲小孩子嚇唬一下就不敢亂說了。
可誰能想到,他前腳跑出去,後腳就去找他哥哥告密去了,要不是當時有個姓陸的警察及時報信,你爺爺他們就人頭落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