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漠宸帶着白離若去了京城郊外的十里坡,這裡是出京城的必經之路,他的聖旨下的是,送兩人去京城外的終南山,終身不得踏進皇宮。
他相信,如果那幾個侍衛想要動手的話,十里坡,是最佳地點,因爲這一路南來北往,人員混雜,就算在這裡死一兩個人,也算是常事,人只當是江湖仇殺。
白離若沿着十里坡偏遠的地方找去,她手中拿了根竹竿,一路上,不斷的將野草撥開來看,相信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玄燁,玄燁--”白離若一路不斷高喊,直到聲音嘶啞,有些飛蟲走獸被她驚動,不斷的從草叢竄出。
“母后,母后--”白離若依舊在高喊,身後的風漠宸點亮了火摺子,一路跟在她後面。
“離若,這樣找下去不是辦法,我們回宮,我親自問母后,可能她沒有那麼做……”風漠宸拉住白離若,眉頭緊鎖。
“你住口,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玄燁和上官太后一定出事了。”白離若氣喘吁吁,探索着往前走。
風漠宸無奈,只得跟在她後面,留意着有什麼風吹草動。
倏然,陣陣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風漠宸斂神一辯,是在右邊的方向。
白離若似乎也嗅到了空氣中的這陣血腥味,在風漠宸的攙扶下跌跌撞撞的往右邊跑去,遠遠的迎着月光,她看着了山丘上的一具屍體。
顫抖着靠近,白離若翻開屍體,月光下,上官媛的臉色鐵青,胸口中了數劍,渾身是血,狼狽不堪。
“母后,母后……”白離若強忍住眼淚,擦去上官媛嘴角的血跡。
上官媛並未死透,還留有一口氣在,喉嚨咕隆一聲,吐出口濁氣,看着白離若道,“玄燁,照顧玄燁,他在旁邊的水裡面……”
風漠宸一聽,立馬飛奔過去找有水的地方,果然沒有走幾步,就看見有一泓池塘,池塘在月色下泛着瀲灩的光芒,平靜的水面,哪有孩子的影子?
他“撲通”一聲跳進水,在水底摸索起來,一邊摸索,一邊喊着,“玄燁,玄燁--”
風玄燁此時已經咬着麥稈在水底凍的直哆嗦,聽見聲音,也不敢應答,皇奶奶交代他,任何人叫他,都不要起來,會有壞人,想要殺他。
風漠宸將整個池塘摸索了個遍,才摸到風玄燁冰冷的身體,小傢伙早已經變成了一個泥人,眨巴着眼睛,嘴脣烏紫。
風漠宸粗略的將他洗了一下,脫下自己的衣衫,包裹住他道,“怎麼回事?”
玄燁不停顫抖,“走了一半,皇奶奶見那幾人在低頭商量着什麼,就給了我麥稈,讓趕緊跑,然後躲進池塘裡面,後來,我聽見皇奶奶的叫聲,不敢出來,那幾人一直找我,我好怕,皇叔,你不要殺我,我長大也不會跟玄秦搶天下……”
風漠宸皺眉,他這些亂七八糟的思想,是從哪裡聽來的?抱着他走近上官媛,看見小玄燁安然無恙,上官媛才吐出最後一口氣,徹底的閉上眼睛。
白離若平靜的出乎風漠宸意料之外,她對着上官媛的屍體磕了幾個響頭,站起身,眼淚漣漪的看着風漠宸,“宸,把上官太后,葬了風漠然身邊,好嗎?”
風漠宸能說不好嗎?看着她的眸光,他的心,已經化成了一汪池水,他無力拒絕,也無法拒絕。
風漠宸抱着上官媛的屍體,白離若抱着風玄燁,兩人一路沉默着朝皇宮走去。
月光,在兩人身邊靜靜流淌,這一刻,一切都有些變化,微不可查。
但是,卻是有的,風漠宸知道,他再也不能,對母后的一切手段,坐視不理了,他答應給她五年的時間,五年時候,玄秦長大,他將皇位傳給玄秦,然後放他自由,他會帶着離若,逍遙江湖。
白離若也知道,她以前的堅持,有多麼的傻,她不會用,身邊最銳利的武器,微微扭頭,看了一眼俊美冷漠的風漠宸,心裡暗自下決心,她要保護玄燁和玄代,所有的一切,在所不惜。
耳邊響起上官媛臨終前對她說的話,“孩子,你性格剛硬,實在不適合那個皇宮,我也有想過,讓你離開,一輩子不要明白那些利用人的手段,可是現在不行了,你必須,強大起來,保護玄燁和玄代,風漠宸,他對你一往情深,是你手中最厲害的武器,只要你用好了他,不管是柳依依還是華馨,都只能是你的墊腳石!”
這一席話,如醍醐灌頂般讓白離若甦醒,風漠然死了,上官太后也死了,只是因爲,她不懂得利用,她簡單的以爲,感情,勝過一切!
其實不是,華馨仗着風漠宸對她的母子之情,任何事情都先斬後奏,風漠宸根本拿她沒有辦法,或者是,他根本不想關心她,揹着他究竟做過多少喪盡天良的壞事。
上官媛的喪事辦的極爲簡單,一連好幾天,風漠宸的都不太說話,他大概想着,要怎麼處理這件事情,反倒是白離若,不斷的安慰他。並且提醒他,這件事,沒有抓住太后的任何證據,只能低調處理。
感覺到白離若的靠近,風漠宸暗喜,他終於等到她的回心轉意了嗎?兩人之間日漸親密,華馨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難看。
因爲她感覺,風漠宸正離她越來越遠,有時候她召見他,過了三天,他纔去她的宮殿請安,看着眼前長身玉立的兒子,她真的不明白。
那個女人真的那麼好?值得他爲她放棄一切?連大好的江山,都棄之不顧?
要知道,他的江山,有一半掌握在她的手上,如果她想廢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
白離若雖然鬱鬱寡歡,但是最起碼在風漠宸的眼前開始露出微笑,她待風玄燁更加貼心溫柔,儼然一個稱職的母親,只是玄燁似乎受了驚嚇,再也不肯話說,每天都躲在自己房中,看見生人進來,嚇的瑟瑟發抖。
風漠宸直接去了流雲殿將玄代抱過來跟自己和白離若住在一起,也不管什麼宮廷規矩,看着日益長大的玄代,兩人經常相視而笑。
玄燁卻一日一日消瘦下去,風漠宸建議,再讓玄燁去書房讀書,因爲和同齡人在一起,或許他會恢復的快一些。
白離若斷然否決,“那些孩子會欺負他的……”
“我親自去交代,我看誰還敢欺負他!”風漠宸恨恨的,想起華家的那羣勢力,心裡就憤恨,如果他們想要這風家的江山,儘管拿去好了,偏偏又霸着他不肯放手,還在他耳邊諫來諫去。
白離若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下來。
次日,兩人拉着玄燁去了書房,先生和學生全部跪地相迎,明顯的,白離若看見,那些人在跪玄燁的時候,眼中有淡淡的敵意。
她發現玄燁瑟縮了一下,小臉慘白,但是忍住,什麼也沒有說。
玄燁一向很乖,就算是自己受苦受委屈,也不讓他們爲難,只是小時候明明是個調皮的小毛猴,現在,卻變得沉默起來。
明明只是一夜的時間,玄燁長大了……
回到宸和殿,白離若還是不放心,風漠宸握住她的手,輕聲道,“放心吧,明天早朝的時候,我就宣佈,封玄燁爲親王,晾他們也沒有膽子再欺負玄燁。”
白離若點頭,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玄燁,就一個人又回了書房,正是先生休息,學生下課的時間。
有調皮的孩子拿着狗尾巴草逗弄先生,也有孩子在騎馬打仗,被騎的,都是官銜低下,或者不受重視的大臣孩子,騎在上面的,永遠都是華家內戚的孩子。
白離若站在樹叢中遙遙相望,當她看見一個胖乎乎孩子身下騎的瘦弱的玄燁的時候,怒氣滕然而生,他們果然不將她和風漠宸放在眼裡。
幾個大步上前,一把推開胖小子,玄燁臉上身上沾滿了灰塵,一言不發,猶如一個木頭人一樣站在那裡。
胖小子一見是白離若,恭敬的行了一個禮,趾高氣昂的道,“是玄燁親口求我們騎他,若妃娘娘你可不能怪我們!”
白離若氣的揚手就是一個耳光,胖小子被扇的楞在了那裡,他叫華虎,是華馨的親外甥,這書院裡哪個敢不買他的帳,被白離若當着衆多同學的面扇了一耳光,頓時覺得面子上過不起。
隨即躺在地上打滾,嘴裡面不停的叫着,“殺人啦,殺人啦,若妃娘娘要殺人啦……”
一羣小孩兒散去,有人去請了華馨,也有人去請華虎的父親,先生也嚇的不敢睡覺,書院頓時亂成一鍋粥。
白離若淡定的拍着玄燁的衣衫,放平了語氣道,“玄燁,不用怕,任何事情,都有嬸嬸擔着!”
“嬸嬸,華虎是華太后的親外甥……”玄燁看着白離若,幽幽的道。
“我們管他是誰,敢欺負你,就要付出代價!”白離若拉了玄燁,就要往宸和殿走去。
這邊華馨和華虎的父親已經趕來,浩浩蕩蕩攔住了白離若的去路,華虎越哭越厲害,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