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小玉沒有動,她根本聽不見他的話,只是陷入在自己的夢境中。
蕭寧瀾起身,拿起一塊黑布纏上自己的右手,封禁在秘道中許久不曾動用過的青龍劍凜然出鞘,他俊美無儔的臉上浮起一抹殺氣,在劍刃的照耀下,猶如羅剎。
關上了小木屋的機關,秘道的門自動合上,這個秘道,是他以前用來保管顏小玉身體建造的,除了他以外,連顏小玉都不知道有這麼個地方,所以呆在裡面,絕對安全,而且他準備了三天的食物和水,就算小玉醒來,也可以在裡面安全的度過三天。
三天,他要去實踐他的諾言,他曾對那幾個山賊說過,顏小玉少一根汗毛,他都要他們全家陪葬,何況,是現在……
他沒有使用輕功,而是一步步的走下山,每一步都留下極重的腳印,山風將他的頭髮捲起,他俊美的臉,在夕陽下美的難以形容。
山下,農戶環形而居,有一個瞎眼的婆婆,摸索着想要將晾好的衣衫收起來,卻絆在了路邊的一個矮凳上,摔了一跤。
婆婆掙扎着想要起來,無奈地面有冰,路滑,她再次的摔倒,有一隻乾燥溫暖的手伸來,緊緊的拽住她的手,她在這隻手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她摸的出,這隻手上纏着布,難道是這個人受傷了嗎?她感覺的出,眼前是個男子,而且還是個很年輕很漂亮的男子,因爲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是她一輩子都沒有嗅間過的。
“你來是找儂娃子嗎?他十年沒有回過家了。”婆婆操着一口本地異鄉話,睜着沒有眼仁的眼睛,定定的看着男子站着的方向。
男子收回手,口氣冷淡,“大娘,請問家裡有幾口人?”
婆婆錯愕了一下,顫巍巍的回答,“就我一個!儂娃子上山當土匪了……”
她的話音未落,男子的劍已經出手,血從她的頸項飆出,她不知道男子爲什麼要殺她,只能直愣愣的倒了下去。
男子轉身,看着竹竿上晾着的衣服,竹竿上,明顯有成年男子的衣衫,可是這位婆婆,卻說她的兒子十年沒有回來了。
他闊步,朝另外一個方向走去。
溫暖的屋子,滾燙的沸水升騰起白色的熱氣,炕頭上,一個頭裹花布的年輕女子懷中抱着一個嬰兒,嬰兒含着女子的奶嘴,橘黃的燭光將這一切照耀的靜謐安詳。
外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女子起身,走進一個陌生的黑衣男子,男子手持長劍,劍沒有鞘,就那麼信步走進,彷彿熟門熟路般。
在看見男子的那一刻,少婦的臉色倏然就紅了,她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好看的男子,這張臉,要怎麼形容?所有美好的詞語用在他身上都會黯然無光。她的心劇烈的跳動着,甚至忘記了說話,忘記了害羞,她這麼坦誠的露在陌生人的眼中,嬰兒吮檻發出細微的聲音。
男子看着她,絲毫沒有避嫌的意思,他纏着黑色布帶的手將門一推,“吱呀”一聲,門又關上。
少婦如夢方醒,她抱開自己的孩子,蓋上衣衫,臉色通紅的看着男子,“我們家沒有什麼可以抵債的,他欠的錢,跟我們無關!”
男子皺眉,他當然知道她說的他是指誰,沉默了半響,輕聲道,“你們家當然有可以抵債的,你和孩子,都很不錯……”
少婦驚愕的看着他,臉色紅的更加厲害,這樣的男子,一句話,一個眼神,都如罌粟般讓她上癮。她的心臟劇烈跳動,臉上抑制不住的驚喜,別說讓她爲自己的那個濫賭鬼丈夫抵債,就算此刻殺了她,她也願意。只要能讓她多看他一眼,多靠近他一些,能夠嗅間他身體上迷人的清香,能夠聽見他具有磁力的嗓音,她甘願失去一切,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魔鬼。
“少俠,我你可以帶走,但是孩子,還是留下來吧……”少婦妖嬈的看着他,仔細看去,頗有幾分姿色。
“好,看在你愛子的份上,孩子我就不殺!”男子冷然開口,少婦來不及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胸間已經涼意絲絲,她低頭,鮮血洶涌而出,而那柄沒有劍鞘的劍,此刻就釘在她的心臟。
她擡頭,臉上滿是不解之色,不是要她抵賬麼?
可是她來不及問,年輕的生命就消隕在了男子的劍下,隨着身體的倒地,地面上傳來嬰兒的哭叫聲,男子看着嬰兒,眉頭抖動了一下。
裡屋跑出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孩一見這情景,大哭了起來。男子扭頭,想要離開,小女孩兒卻上前抱住男子的腿,男子冷漠的臉上面無表情,接着擡起長劍,利器割穿肉體,血膿灑了一地,小女孩睜大眼睛倒在血泊中。
深夜,男子渾身是血的在村莊走着,他手中的劍依舊沒有入鞘,身上的煞氣已經退卻很多,他的步伐很慢,彷彿每一步,都將要跨進地獄。
有一位中年婦女看着男子,面露詫異之色,這麼精緻絕美的男子,竟然渾身都是血,他一定是瀕臨爲難之時,看他這穿着和氣勢,一定不是尋常人,倘若這個時候能夠贈予他一碗湯麪,日後一定能得到他的重金回報。
婦女掂着小腳上前,手絹揮舞的如紅樓中的姑娘,細長的嗓音更是尖銳無比,“呦,客官,趕了這麼長的路,一定累了吧?走,跟大娘回家,大娘請你吃湯麪。”
男子沒有說話,只是沉下俊冷的眼睛,寒颼颼的看着婦女,婦女嚇的一個瑟縮,原本拉着他衣袖的手,趕緊縮回,訕笑着,想要退開。
男子在看清她的面容後,卻突然開口,“多謝你,周大娘……”
周大娘嚇了一跳,他怎麼知道自己夫家姓周?不過她在這村子,遠近也算是個聞名人,特別是她那出息的兒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怕?叫得出她的名字,沒有什麼奇怪的。
隨即又揮舞着手絹上前,笑的像朵喇叭花拉着男子,“你認識我們家大富吧?他小時候也跟你一樣俊俏,可是這死小子不學好,最近居然當起了土匪,你說當土匪有什麼好的,我看,跟着欽州的紫衣侯做事纔出息呢,那可是以後要當皇帝的……”
男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只是纏着黑色繃帶的手,牢牢的握住了劍的手柄,周大娘拉着男子,笑着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屋內,一個花甲的老頭在熱炕上檻煙,一見周大娘拉着一位俊美如斯的男子,沒有說話,只是拿菸袋在土炕上磕了幾下。
“老頭子,告訴你,這位客官有可能認識我們家兒子呢,別看他從外鄉來,他都可以叫出我周大娘的名號……”
周大娘笑的花枝亂顫,揮舞着手絹,然後一扭一扭的去廚房給男子做湯麪。
男子站在原地沒有動,冷冷的眸子掃視了炕上的老頭一眼,老頭檻着大煙袋,迎上男子的視線,男子的一雙好看到極致的鳳眸,似乎凝結了冰霜,他握着劍,一瞬不瞬的看着老頭。
老頭再次的磕了磕大煙袋,嘲諷道,“我勸你還是走吧,她是想讓你去勾欄軒做小倌,好好的人,別被她白白糟踐了!”
男子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拿着劍的手,動了一動,老頭似乎意料到他的動作,冷哼道,“沒用的,這老溝附近,方圓十里,全部是那個小雜碎的勢力,你能殺的了一人,殺的了百人千人嗎?”
男子蹙眉,沒有聽明白老頭是什麼意思,老頭站起身,拿着菸袋指着外面道,“你看看這老溝,還能看見一個正常的壯年男子麼?全叫那個小王八蛋帶上山做土匪了,土匪是什麼,是賊啊!我們老周家就出了這麼一個惡賊,打着替天行道的名號,盡做一些傷天害理的勾當……”
老頭一時激動,竟然咳嗽起來,男子鳳眸微眯,依舊沉默,周大娘已經捧着湯麪走了出去,她將熱氣騰騰的面放在土炕上的桌子上,凶神惡煞的看着老頭,指着老頭的鼻尖破口大罵,“你個老不死的,我們的兒子是賊,那你是什麼?你穿的吃的,哪樣不是兒子拿命換回來的?敢罵兒子是小王八蛋,你就是老王八蛋!”
老頭氣的哆嗦,大煙袋丟在一邊,撫着自己的胸口喘氣,“那小兔崽子就是被你教成這樣的,殺人放火,奸、淫擄虐,還有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是他沒做過的,你們小心報應,報應!”
周大娘扒拉着身上的圍裙,伸出爪子就要和老頭拼命,只是她還沒靠近老頭,一把劍已經割斷了她的脖子。她沒有感覺到疼,只是頸項涼颼颼的,彷彿有冷風灌入她的喉嚨,她低頭,看見血正在往下流,殷紅的,像是離人的眼淚。
她踉蹌着,一步兩步,接着倒在那裡,致死,兩眼都圓圓的睜着,看着不遠處的老頭。
老頭咳嗽着,拿着男子,忽然哭了起來,他跪着地上,大聲嚎叫着,“報應啊,報應,我知道,這一天始終都要來,都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