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瀾有苦難言,他內力差?這老頭是全天下第一個說他內力差的人,他今年不到三十,年齡也不到他的一半啊?看這個老不死的,起碼有一百數的高齡了吧?他能活到他這麼大的歲數,內力肯定在他之上。
老人又是一個巴掌打在蕭寧瀾的頭頂,他捋着鬍鬚哈哈大笑着,“怎麼,不服氣?據貧道所知,這天下起碼有兩個人的內力在你之上。”
蕭寧瀾感覺沸水好像不那麼燙了,他睜開眼睛看着老者,頭頂冒着濃煙,“是誰?要說年齡跟我差不多大的,像你這般老不死的,你還是閉嘴!”
老者神秘一笑,看着蕭寧瀾,“明玥和漠宸!”
“明玥那個死瞎子,還有風漠宸那個變態?”蕭寧瀾幾乎從瓷缸中跳出來,他一個分神,內力又散去,身體被熱水燙的起泡,他再次大叫一聲,然後凝神聚力。
老者大笑,“貧道一生收徒無數,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性情中人,今日縱使耗去貧道一半的修爲,也要替你解了滄毒!”
他坐下身,掌中真氣凝聚,不斷的在蕭寧瀾後背匯聚,蕭寧瀾還在想着老者的身份,已經被體內的一種強大的內力推擠着運轉自身真氣。
天明時分,瓷缸爆裂開來,沸水已經變爲黑色,隨着蕭寧瀾滄毒的解開,出現在谷底的,是一隻金色的猛虎。
老者雙手合十,道了一句冤孽,遙遙的坐在岩石上,看着地上抖擻着身體上的水珠,在河邊散步的金虎。
晨曦的光線,將猛虎的金毛照耀的璀璨生輝,彷彿它天生就適合金色這種尊貴的顏色,從來沒有一種動物的線條,能夠像這隻金虎的線條這麼流暢,美麗柔韌,曲線完美。
正午的時候,金虎在草上懶洋洋的曬着太陽,旁邊有小白兔經過,它眯起眼睛看了白兔一眼,白兔似乎不怕它,竟然立在原地沒有逃走。
金虎站起身,老者指間凝聚內力,如果這孽畜一旦傷害無辜,他會毫不猶豫的擊斃它,不管他是人,還是妖。
小白兔沒有逃,金虎卻也沒有要傷它的意思,它只是搖了搖腦袋,轉向一邊走去,經過地上一隻螞蟻時,它的腿,竟然停頓了幾秒,等螞蟻爬過,它的腿才落下。
老者被震撼了,這真的是一隻野獸嗎?或者,它真的是西涼殺人不眨眼的太子殿下變成的嗎?
他在看見蕭寧瀾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並且幫他解除滄毒,這也是他在東楚之時,答應過風漠宸的。可是沒想到,這樣的一個男子,居然中了魔咒,白天化爲猛獸。
他指尖的內力收了回來,定定的坐在懸崖的一個高峰上,注視着崖底的金色猛獸。
蕭寧瀾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他看着滿空的星子,再看看自己指尖的泥污,眉頭深皺。
他起身去小溪邊洗手,旁邊有小白兔蹦蹦跳跳的走過,他劈手,捉住了兔子,身後響起老者蒼老的聲音,“你還是,變爲野獸的時候比較可愛!”
蕭寧瀾眉頭跳動了幾下,他開始動手剝兔子,聲音無波無瀾,“你不怕我嗎?我是虎妖,我會殺了你!”
“花開花落一千年,魂聚魂散永不見,你體內的滄毒已解,年輕人,心中不要有執念,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去吧!”老人的話音沒有消失,人卻已經消失不見。
蕭寧瀾驚恐的轉身,鳳眸中流轉着晶瑩的光華,他知道他中了花開花落的魔咒,他是高人,他是風漠宸的師傅,他是傳說中羽化的天玄老人。
“老人家,老人家,求求您收我爲徒,幫我解去魔咒,老人家……”蕭寧瀾對着天玄老人離開的方向,不斷的奔您。
他知道,如果這個世上,只有一個人能夠解開他的魔咒,那麼這個人,一定就是天玄老人,可是老人已經飄然遠去。
從此,西涼通往南方的道路上,總是會多出一隻金色的猛虎,猛虎不會傷人,也只會在白天出現,有人說,那是隻虎妖,也有人說,那是虎仙。
猛虎尋尋覓覓,似乎在找着什麼人,也似乎在找着什麼地方,但是猛虎出現的地方,夜晚總是會出現一個俊美的不可思議的年輕人。
沒有人知道,年輕人的來歷,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總是樂善好施的,只要有人求他幫忙,他一定義不容辭,這樣一個即漂亮又善良的年輕人,很多人對他感興趣,可是卻沒有人能打聽出他的來歷。
顏小玉醒來的時候,是在終南山的密室裡面,清幽的風拂過她臉頰上的髮絲,酥酥癢癢,她看着晨曦的光線,確定自己還活着。
可是當她看見水中自己的倒影的時候,她嚇的差點跌倒。這個是她嗎?自己的身體,臉頰上脖子上,刀疤縱橫交錯,新舊不一,彷彿一個被摔碎了又黏在一起的瓷娃娃。
她被自己丑陋的樣子嚇到,爲什麼以前都沒有發現,自己被強盜劃傷後,會變得這樣醜陋?
她一點點的撫摸自己臉頰上的傷痕,手背上也沒有一塊完整的地方,她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水中的自己,身體不住的顫抖。
原來,站在第三者的位置看着自己,是一種感覺,回到自己的身體,又是另外一種感覺。
腦中前所未有的清明,她想起了往事,也想起了前世今生。
她之所有能夠來到西涼,是因爲這裡有她的孽緣,她之所有能夠魂魄附在蕭韓靜的身上,那是因爲,她是她的前生。
當後世遇見前生,當魂魄開始分裂,能夠活下來的,只是磁性較強的那一個。
當她現在清清白白的在自己的身體中,她懂了,顏小玉就是蕭韓靜,蕭韓靜也是顏小玉,原來,她真的愛過雲子遊,可是,只是愛過而已。
她撫摸着自己胸前的髮絲,看着木屋上跳躍的光線,陽光,原來真的是七彩的,而且空氣中還帶着細小的塵埃,漂浮不定,遊離似夢。
花圃中,所有的芍藥已經開花了,豔紅的,似乎着火了一般,她坐在花圃的旁邊,腦中出現了蕭寧瀾眯着眼睛的笑臉,這個倨傲的男子,他一定用他僅存的生命趕往桃花島吧?那是他們的約定。
可是他不知道,他親手種下的芍藥,已經開花了,開的好美,大片的,如火燒雲般。
他也不知道,顏小玉沒有死,還是堅強的活下來了,回到自己的身體,想起了自己的一生罪孽,醜陋的活下來了。
雲朵,雲霄,真的是顏小玉和蕭寧瀾的孩子啊,就在木屋的廚房,殘忍的顏小玉想要扔掉雲朵,那是他們的孩子啊,那麼稚嫩,那麼脆弱,長的,那麼可愛。
可是她卻想要殺了她,她看着自己佈滿傷疤的雙手,醜的令人作嘔,她笑着流下眼淚,一切皆是報應,真的是報應!
她回頭,在木屋找出一個薄紗,輕巧的戴在臉上,遮住醜陋的臉頰,看着遠處的朝陽,她柔聲低喃道,“寧瀾,你是不是,也在趕往桃花島的途中?寧瀾,你說過,有什麼罪孽,我們一起承擔。”
她走的很慢,因爲在夜晚,她總是睡的很沉,似乎不知道如何睡過去的,等她醒來,疲憊的無法動彈。
後來,她才知道,白天的時候她是一個醜女,而夜晚,她卻化爲了一隻斑斕的蝴蝶,蝴蝶不停的飛啊飛,在天明時分,總是會飛回原地。
她有些害怕自己的變化,甚至一看見會飛的東西,全身都忍不住瑟瑟發抖。
後來,她淡然了,原來,這也是報應,她過往所做一切的報應。
她明白了那片還魂花的意義,追悔,這就是追悔……
白天的時候,她加緊趕路,夜晚就找到一個沒有人,或者人很少的地方休息,小心的隱藏着她變爲蝴蝶的秘密。
可是還是有人發現她的秘密,那晚一個小孩子看見了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蝴蝶在飛入她的房間後不見,小孩子就從窗戶窺視着一切。
黎明的陽光即將破曉,先是蝴蝶逐漸的開始變化,她的手腳先幻化回來,然後是匍匐在地上的身體,接着是佈滿傷痕的臉頰,最後她揚起頭,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小孩子在外面嚇的尖叫起來,於是不少人開始捉妖,她慌張的逃,可是哪裡逃的過強悍的村民,最終在一個髒亂的豬窩中,她被揪了出來。
很多人見識了她在夜晚成爲蝴蝶,白天幻化成人的景象,她被當作妖怪綁在型架上,村民手中拿着火把,口中喊着除妖的口號,她驚恐的眸子看着他們手中的火把,火在她的腳下烈烈燃燒。
很多人見識了她在夜晚成爲蝴蝶,白天幻化成人的景象,她被當作妖怪綁在型架上,村民手中拿着火把,口中喊着除妖的口號,她驚恐的眸子看着他們手中的火把,火在她的腳下烈烈燃燒。
有善良的人問她,是不是經歷過什麼,才變成這樣?或許,她不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