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下頭,改換姿勢,跪了下去。
趙美人離開,沒多久,嘩啦一盆涼水被先前那宮女迎頭淋下,澆得她滿身都是。
水珠順着臉頰流下,冰冷刺骨,也寒透了隱香的心,她微微的攢緊雙手,那宮女的諷刺在她耳邊漸漸遠去。
緩緩的,她斂下了眼簾,涼風在四周輕輕飄過,沙沙迴響,她在天地間卑微得就似一顆孤獨的小草。
…………
宮門前,馬車慢悠悠的行駛了出去,琉璃珠子在兩側隨着搖擺,奏出叮叮的悅耳旋律。
車內,和玉笑容滿面的說着她在江湖上行走的事兒,一副話嘮子的模樣,講過不停,時不時講到興致處,竟蹦跳着差點掀翻了車檐。
雪海失笑,“和玉,你不擔心皇上嗎?”
“有什麼好擔心的,父皇不是說了沒事嗎?我去看了,除了臉色有點蒼白之外,也沒什麼,想來,沒多久就好了,不過,我總覺得父皇好像有心事!”和玉撇嘴道,幾乎是在自我琢磨。
雪海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曾記得一句話,若太過聰明,不如難得糊塗,這樣的人更容易開心。
就象和玉!
馬車在一處停了下來,和玉說了一聲等等便急急的下了車,雪海掀開車簾看去,顯目的蕭丞相府四個大字入了眼。
她眸光微微古怪,“她又要去吧蕭爺挖出來?”
雪海記得似乎這種已經不下數次了,結果她就沒和玉挖出來過。
楚逸凡抿脣,靜靜的看蕭丞相府,“可惜,神女有夢,襄王無心!”
和玉出去,神色微樣,明顯又是不言而喻的結果。
“呵呵,蕭哥哥肯定有事去忙去了!”見得雪海她們看她,和玉笑道,就不知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解釋人家的不待見。
雪海不好去評論,一身男裝出行的碧珠三女和巧兒看了和玉一眼,也難得的沒去咋呼。
把馬車停泊後,一路上,和玉極爲反常,垂着頭,安安靜靜的行走,可明顯那情緒看起來是說不出的低落,弄雪海她們氣氛也免不得有些壓抑。
“今天人好像少了許多啊!”看着明顯稀疏了不少的街道,碧珠自言嘟喃,隱隱有股疑惑。
樂姍忽然眸光一轉,聽碧珠這麼一說,好似想起了什麼,忙回頭喜道:“我差點忘了,今天是祭神節,他們一定都去那邊了!”
雪海挑眉,她沒聽過。
楚逸凡淺笑說解道:“民間的節日,商人們爲了祈禱明年生意興隆、財源廣進,農人們爲了祈禱糧食滿倉、五穀豐登,每一年都要舉辦!”
“是了是了,祭神節,幸好樂姍提醒,不然我都忘了!”和玉眸光一亮,適才還興致缺缺的她,完全是瞬間變了個模樣,美眸中連連有異彩閃動。
“不說了,快走,否則趕不上了!”轉首,她招呼着三寶和巧兒就走,竟有些風風火火,看那樣子似乎急得不得了。
雪海不明瞭,楚逸凡遙看漸漸跑遠的四人,爲她解釋道:“祭神節有鼓賽,去年和玉沒拿到第一,她發過誓今年一定要奪冠!”
雪海眸色古怪,說白了,某人就是輸了,她也知道和玉好強,但絕不想能好強到如此地步,連一個隔了一年的鼓賽,都念念不忘。
一處空地上,這裡極大,聚滿了人羣,鼓聲震天,不絕於耳。
雪海和楚逸凡到這裡時,打鼓的人已不多,似乎是被剔除了,而碧珠三寶和巧兒已經組成了一個腰鼓隊,在和另一隊比拼,和玉則在一個大鼓前,變着花樣的猛烈敲擊着,就似要跟人不死不休。
她那一排,還有幾名身穿喜慶服裝的男女,同樣如此,比旁人一聲高過一聲,顯然是對手。
除了這些敲鼓的人,在不遠處的邊上,還有數名穿着華貴的老爺夫人在觀看,在他們桌前上書着裁席兩字。
看着這幅熱鬧的場景,雪海心有觸動,也不知道多久沒有瞧見過了,那個記憶很遙遠。
定定的看着,雪海站在原地久久出神!
嘭嘭嘭。
不知誰放了一個彩筒,正好在雪海耳邊,震得她耳中生生迴響!
下意識捂住,旋即她看到了,漫天的彩片沖天而起,竟然許多人手中都拿着一個彩筒。
一羣人有的對着比賽地拉響,有的對着天空,彩片一片片迴旋飄落,景象華麗的美。
鼓聲筒聲交錯,淹沒了人聲,楚逸凡嘴脣蠕動,他的聲音傳來,似在對她說了什麼,但雪海聽不真切。
她扭頭要想詢問,手背上這時卻傳來了一抹溫度,被拉下,她整個身體同時被人從身後環住。
那清雅的藥香,雪海不用眼睛,也能知道是誰。
“只要你願意,我會一直牽着蘇蘇,到老去那一刻!”
雪海臉頰微熱,耳邊傳來男子的聲音,似誓言隨着被他執着手一起拉響彩筒,而淹沒。
彩片歡天喜地的綻放,天空變得五彩繽紛,美得惹人炫目。
皇宮一處宮道上,與此時熱鬧的外面截然不同,女子靜跪在地上,全身溼漉漉,浸了一地水漬。
衣裳被灑得差不多要干時,一盆涼水又淋了下來,沒了諷刺聲音,卻更多的是無聲的羞辱。
“好可憐啊,她妹妹出去了吧,我們要不要等那位回來時候,說一聲!”有宮女路過,有些於心不忍。
“說什麼說,你想找死,可別拉着我。”另一宮女立即回駁,那宮女又沉靜了下來。
這樣的話,隱香聽了已經不下數次了,結局始終也就差不多。
所謂人情冷暖,或許也不過如此。
隱香悽悽的勾了勾嘴脣,無聲沉默。
在明亮陽光下,她臉色漸漸蒼白,嬌軀瑟瑟發抖,有好幾次要倒下,又咬着牙強撐了下來。
終於,極限瀕臨,一陣陣劇烈眩暈感侵襲了隱香腦海,在軟綿無力倒下了那一刻,她仰望天空,晴天的太陽,依舊暖暖的,散發着耀眼的光芒。
曾有人說過,看着它,你就能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щщщ ▲тt kǎn ▲¢O
隱香闔上眼眸,這時的她已再也撐不下去,也不想再去撐了,好累好累的感覺,瀰漫了她的所有。
腦袋出現一瞬間的空白,出乎意料,預期的冰涼並沒到來,反而摔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隱香指尖一顫,緩緩睜眼,一個人的臉龐在她模糊的眼中漸漸清晰起來,明明整張臉都能給人冷冽的視感,但他的溫度卻如同適才她所見的陽光,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