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凡淡掃了福公公一眼,此時的福公公老淚已然流了出來,滿臉的無聲的淚痕,看上去悽婉不已。
或許在這人世間,除了那個妹妹,也唯有這麼一個老太監纔會真正爲這個帝王悲傷了!
他揮手,宿一指點在福公公身上,爲他解了穴。
福公公剛能動的瞬間,也同時一個撲身,向着男子了撲過去,似乎怒極,想爲楚炎報仇。
這一切都在楚逸凡預料之中,伸手一抓,翻手便抓住福公公,捏得本就體弱的福公公,毫無還手之力。
“福公公,我體諒你是奴才,並不想對你如何,希望你自量!”楚逸凡淡道,放一手一推,生生把來人震退了數步。
所有的事,福公公都有參與,這都能明瞭。
宿知道,主子能放過他,也算仁至義盡了!
福公公胸口微微起伏,瞪着男子,說不話來,他也知道自己是以卵擊石,可是他痛啊,真痛。
楚逸凡也不管,邁步就往外走,福公公眸曈一收,終是再次開了口。
“我有話說!”福公公咬着牙,眸中有些赤紅,連帶着身軀都在發抖,那是怒意,不過,居然也忍下了沒再亂來。
楚逸凡回頭看了一眼福公公緊握拳頭,沒有迴應,卻算是默認讓他說。
福公公深吸氣,走了上前,“逸王,老奴承認,晚妃娘娘,是皇上沒有保護好,才讓娘娘不得善終,老奴承認,皇上給了晚妃娘娘很多傷痛,老奴也承認,您和軒王從小到大在宮中吃了不少苦,皇上都沒有過問,老奴承認,鄔王一家三十六口的冤,老奴承認,皇上做事有些極端,老奴也不想解釋什麼原因,但您知不知道!”
福公公頓了頓,說到這裡,眼眶有了些發紅,楚逸凡眯眸看他,福公公嘴脣顫了顫,再次開口繼道:“您知不知道,皇上從來沒有想過把皇位傳給你弟弟,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您,都是爲了你啊!”
“你弟弟,你弟弟在十年前已生病逝了,就算皇上曾做過許多錯事,就算皇上對不起天下人,但老奴可以說一句,皇上唯一沒有對不起的人,就是你,就是你逸王!”
一席話,福公公彷彿已經憋了多年,一時說出來,竟讓那股子怒氣漸漸消散了開去,留下的是讓宿都有點心憐的悲傷。
這些事,確確實實,是他們都不知曉的。
楚逸凡沉默,低垂的眼簾讓人看不清他的思緒!
福公公頹然的跌坐在地,這一瞬間,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一聲聲小聲的抽泣流轉,這個明明老邁的老太監,竟象足了一個小孩子!
福公公從小跟着楚炎,幾十年了,本以身體有缺,許多人其實都看不起太監,但楚炎對待他卻視如朋友,真誠以待,楚炎就是他的依靠,在世上唯一的依靠。
依靠倒了,福公公甚至找不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甚至連恨都提不起,因爲他知道,逸王,是皇帝最疼愛的兒子,福公公知道,他那位依靠,那位老朋友。
即便會怒,也不會怨!
福公公哭聲越大了幾分,緩緩的迴盪在殿內,悲涼萬分,他豁然擡起頭,渾濁的眼看向了龍榻。
“皇上,小林子來陪您了!”腦袋突然衝撞向龍榻邊沿,福公公沒有半絲猶豫,撞得一往無前。
他顫抖的手,在死前的那一刻,竟生生的握住了楚炎的手,緊緊的握着,就似永遠都不會拋棄對方,就似他們開始相識的那一刻。
一個王爺,一個小太監,手牽着手,在無人的地方,高喊着幼稚的歌謠,很開心,很快樂。
這是屬於他們的情,甚似親兄弟!
宿緩緩吐出一口氣,見着這番場景,心緒複雜。
楚逸凡擡起眸,沒有去看,可不爲何,到了終點,一切都依着他的計劃進行了,男人的逝去,死不瞑目,但他竟沒有半分愉悅感,過多的是一股難以言訴的悲意。
甚至他對福公公的心情,有些感同身受。
路,似乎變得迷茫了!
楚逸凡微微吸了口氣,平靜下來,他也唯知道只有一件事,是現在必行的,就不知道以後該如何了。
緩緩的,他邁步往殿外走去,出乎意料,一道身影豁然閃現而出,堵在了他的身前。
“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沒出手?”薄薄的黑色盔甲,墨南風懷抱着長劍,冷冷的看着他,似乎沒有讓開的打算,反而問出了這麼一句古怪的話。
宿眨巴眼睛,不得不說有點汗顏。
有點耳目的都知曉,墨大統領是個怪人,其一隻保護皇宮和皇上。
其二,無危險時,就算立在你面前,也不會出手。
他主子也壓根沒犯到他的其二,難道還有其三嗎?
宿有點搞不懂了,楚逸凡眯眸看他,墨南風淡淡的開了口,“因爲她愛你!”
說罷,他轉身就走,沒有解釋,方向是殿外。
楚逸凡手心驟的捏緊,接着一聲冰冷的宣告傳入了耳中。
“皇上,駕崩了!”
…………
文景帝楚炎駕崩,舉國哀悼,大葬過後,原本該是太子登基,理所當然,出乎所有人意料,太子在後第二天,宣佈無意皇位,言明力不能及,完全是可以說是自己廢了自己。
百官對這個太子一向不太認同,畢竟能力確確實實擺着在那裡,他壓根沒能力去坐那個位置,也坐不穩那個位置,百官對此保持緘默。
皇位空缺,在朝皇子,兩位有能之王,有本事,有能力,原本百官是想,會有一番爭鬥,皆在考慮自己站隊何方,可還沒等他們考慮周全,一道聲音又出乎了百官意料,響遍了徹底皇宮。
逸王只有兩個字:沒空!
話語簡潔,但意思很明確,他沒空去爭那個位置,也明確了他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
排來排去,只剩下了楚淵一王!
論能,其他王不及!
論攻,其他王根本比不上,人家淵王爺,可以殺出來的,戰功赫赫!
論勢,更不用說了,邊疆的一片軍隊,不是淵王兄弟的,就是他自己的,再加個餘家,牽扯出的武力,何其強大,又有蕭玄支持,誰能比?
論長,除了太子,就屬他了。
就此,淵王當仁不讓,百官皆緘口默認!
天光年三月初九,楚淵正式登基,諡號:太和帝,寓意天下太平,和氣致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