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真萬萬沒料到百里千尋提出的解圍法子.居然是退位.儘管他並不想當這個鬼皇帝.但總不能賣國求榮.
百里千尋見他雖是膽小害怕.卻在大是大非上分得清楚.不由得蹲在他身邊輕聲道:“漠真.你不能生兒育女.沒有子嗣.如今兩大親王也死了.你想想.你的皇位是不是遲早都會傳給你的親兄弟.”
“不是投誠賣國.”漠真眼中迷惑更盛.
“當然不是.”百里千尋嘴脣微勾.綻出一抹比明月更皎潔的笑來:“如今你的兄弟之中.泰格親王尚有實力接替你的皇位……”
一盤棋.繞來繞去.又繞回了原地.
“泰格親王……”漠真被百里千尋從地上攙扶起來.嘴裡仍舊喃喃自語:“他有什麼法子能平息這場亡國戰爭.”
百里千尋趁熱打鐵道:“你大可讓你的精衛們.發誓守衛國土.如若你將皇位傳給泰格親王.他不能平息這場戰役.便自動退位.”
用陸漫漫的話說.這是忽悠.不能平息這場戰役.都做亡國奴了.當然只能自動退位.
可漠真卻聽得非常認真.還覺得非常有道理.先是點點頭.後卻很爲難了:“但他們是我朋友的精衛.”
“不.他們都屬於皇上.你朋友也屬於皇上.”百里千尋繼續忽悠:“不信你立刻吩咐他們趕回皇宮.辦妥這些事.由草民帶你去見薩烏.”
“薩烏.”漠真的眼眸亮起來:“你沒騙我.”
“沒有.”百里千尋發現.只要讓這個漠真的腦子不斷轉動想問題.就不會讓另一個漠真出來.至少此刻.那個強大的漠真已經消失了好一會兒:“你只要按照我說的話去做.我就讓你見到薩烏.”
孟凌蘭也疑惑地盯着百里千尋.剛纔她是被綁了和皇上一起去的地下宮殿.一進宮殿見到的便是人吃人的慘劇.整個皇陵地底已成了真正的恐怖地獄.
進去後.侍衛們四處搜查.除了找到一些乾屍標本和一個小木桶.根本沒有別的.難道.那個小木桶裡是她的孃親薩烏.
冬日如此冷冽的天氣.卻無法掩住孟凌蘭大粒大粒的汗珠往下滴.就連隱在侍衛隊裡的四叔也不由得困惑起來.
木桶裡那人太慘了.當他看到時.幾欲作嘔.那桶裡的人萬分痛苦絕望地瞪着眼睛望着他.他萬般無奈下.便一劍了結了那人的性命.
他不敢想象是誰.薩烏.或是百里千尋的親孃.無論是誰.都不是他所願.但那人死了比活着好.這是肯定的.他不覺得做錯了什麼.
只是.薩烏到底在哪裡.百里千尋找到了.活着還是死了.
落到木洛那種毒婦手裡.還能有好活嗎.四叔沉痛地閉了閉眼睛.深刻的恨在胸中澎湃.那恨銘心刻骨.比對漠真的更爲強烈.
漠真殺了老莊主固然可惡.但那並不是漠真本人的意願.但木洛就不同了.這個毒婦實在太可恨.
說話間.漠真將黑衣人精衛集中到一起.思慮片刻.才顫聲將決定吩咐下去.
內容兩點.
第一.希望他們盡忠職守.爲守衛江山.哪怕流盡最後一滴血.也在所不惜.
第二.如果泰格親王繼位.不能平息戰爭.就將之殺掉.
說完.就將精衛們安排回宮了.而他自己則帶着其餘侍衛跟着百里千尋去地下宮殿看薩烏.
漠真並不蠢.之所以這麼急着把該交待的事交待完畢.不是因爲別人.而是因爲他那個“朋友”.
一旦他那個朋友出來.孟凌蘭及其表哥的性命堪虞.他已經越來越無法勸阻他那個朋友……
地下宮殿裡.血腥味兒充斥得那麼濃烈可怖.
天羅地網.
木洛像一隻小獸.被獵人捕捉.無比絕望.渣埃死了.再也沒人在乎她.願意用性命來救她.
人在最恐懼最絕望之時.總是容易想起最好的人最好的事.尤其是見到百里千尋和漠真一起出現的時候.更清醒異常.她的死期到了.
她像是抓到最後一根稻草.驀地對漠真喊:“皇上.皇上.你想不想見薩烏.”明知沒有任何意義.卻異想天開能以此談條件.逃得一條生路.
只是.最後一條路也被百里千尋封死了:“木洛.你說的可是石壁裡的美人.”
木洛臉色驟然煞白.心沉入無底深淵:“你.你怎麼知道.”
百里千尋命人將木洛抓進渣埃死的那個房間.其餘人等都跟了進來.
百里千尋略一沉思.指着侍衛打扮的四叔.吩咐道:“你.留下.其餘人等都退出去守着.”
侍衛看一眼皇上漠真.見漠真猶豫着點了頭.這才退了出去.此刻的漠真.想見薩烏的期盼戰勝了膽小懦弱.目光竟有了光彩.
此時.房裡只剩五個人.
木洛驚懼地盯着百里千尋.不知他是如何發現如此隱秘之所.
百里千尋令人打來一桶水.好整以暇地將水潑向石壁上的壁畫.剎那間.炫爛多彩的壁畫竟然在衆人眼中不斷變幻着色彩和圖案.尤如一個巨大的萬花筒.最後定格成一幅簡單的方陣圖.
在衆人驚愕的視線中.百里千尋在圖上迅速出手.只見石壁緩緩分開……所以人都死死盯着石壁裡的風景.木洛絕望地閉了眼睛……
一時.空氣凝結成冰.百里千尋盯着木洛.目光幽冷.眉間俱是冷冽與鋒芒.
先是孟凌蘭驚呼的聲音.然後捂着嘴.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只是將眼睛瞪得老大.驚恐萬狀.
四叔緊拽着拳頭.牙齒咬緊.目光裡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漠真全身顫慄不止.想伸手.卻無力.張了張嘴.發出幾聲“啊啊”的毫無意義的囈語.眼神定定的.盯着石壁裡的風景.
那是一個豎着的水晶棺.水晶棺裡裝着的.是活色生香的薩烏.長長的頭髮.如雲般飄逸.眼睛是睜着的.眸子如星辰般閃亮.甚至脣角還微微上揚着.脣紅齒白.肌膚如雪.全身如雪鍛般展現在人們眼前.令人不敢直視.不敢心存褻瀆.
活色生香.但誰都知道.她已經死了.彷彿.活着的人都死了.而死了的人卻活着.一種無比詭異的氣氛瀰漫着這間本已可怖的屋子.
漠真出奇地鎮定.只是那麼定定盯着水晶棺裡的美好容顏.顫慄停止了.目光有些渙散.迷離.
驀地.四叔一拳打在木洛的臉上.憤恨的聲音無盡蒼涼:“毒婦.薩烏已經跟我走了.離得遠遠的.你爲什麼還不放過她.”那一刻.這質問是多麼無力.他恨自己.也恨漠真.誰都沒能保護周全這麼美好的薩烏.
聽到他的話.漠真緩緩轉過身來.冷笑道:“我一直在找薩烏那個姦夫.原來是你.好好好.還扮成侍衛混進來了.”
四叔憤然道:“有多少女子的清白毀在這毒婦手上.只有薩烏有幸逃出來.她與我情投意合.本打算與我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回宮.你算什麼東西.打着薩烏的幌子.毀凌蘭的清白.你就是這麼對待你那個所謂的朋友.”
漠真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原來你們早知那人是我……”
孟凌蘭驀地柔聲喚:“漠真.”聲音似水柔情.明眸善睞.仿如仙子一般.
漠真呆了.
孟凌蘭再喚一聲:“漠真.是你嗎.”那般款款深情.如夢如幻.
漠真悠悠道:“是我.”
孟凌蘭晶瑩的眼淚潸然落下:“漠真.你可知道你朋友欺辱於我.”
漠真震驚異常.眼神更加渙散.他一直以爲她不知道這事.但她竟然知道了.他常常悔恨.捶胸頓足.自從知道此女是薩烏的女兒.他就無法原諒自己.
那日.他神智醒過來.便發現壓在自己身下的女子是薩烏.他日思夜想的薩烏……他不知道爲什麼要戴着面具……他叫着薩烏的名字.以爲是場春夢.那樣熟悉的味道.一模一樣……他迷糊了……
可後來他知道.那女子竟然是薩烏的女兒.
孟凌蘭咬了咬牙.心一橫:“漠真.你可知道.你那朋友是個魔鬼.他殺了我丈夫全家人……我這次來.是一定要報仇的.”
漠真的目光更加渙散.幾近顛狂:“你丈夫.你有丈夫.”
孟凌蘭悽然道:“是.我不止有丈夫.還有女兒.要不是你那朋友.我如何淪落到進宮報仇的境地.”一轉身.從四叔腰上抽出長劍.直指漠真:“我要殺了他.漠真.你可同意.”
木洛難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心中涌起荒唐之感.她的臉被四叔剛纔那一拳打得腫起來.嘴角一抹血跡也沒來得及擦掉.
漠真驀地狂放大笑:“賤人.想要殺我.沒那麼容易.”出手襲向孟凌蘭.驀覺耳邊風聲大起.掀起一股冰涼之感.
剎那之間轉身變招.躲過百里千尋長劍的襲擊.未等他站穩.百里千尋連綿不斷的劍招如狂風巨浪.劍劍都是要命的殺招.
漠真左躲右閃.肩膀仍是被連刺幾劍.頓時鮮血直流.殺意大起.目光赤紅陰戾得仿似要滴出血來.
百里千尋面色凝重.將劍扔在一旁.飛身躍起.硬生生與漠真對上一掌:“既然你敢拿我爹爹的命.就該想到有我索債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