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我不是來胡鬧的。您先別急,看一眼這是什麼?”月淺寧臉上帶着面紗,自然讓人覺得奇怪。但月淺寧拿出了一枚銅錢,放在手心中,倒是讓那農夫傻了眼。
只見那一枚銅錢上,出了中間的方孔之外,幣面上沒有任何紋飾。但摸起來又不似光滑,倒像是人爲將它磨平的一般。
天色還未暗,太陽掛在山頭,灑下的餘暉正好能讓農夫和嵐兒看清楚那枚銅錢——那竟然是一枚紫紅色的銅錢。
北坤國的銅錢大多爲深青色,這紫銅色嵐兒也未曾見過。
“兩位貴客,若是不嫌棄老夫這農舍簡陋,還請進去說話。”農夫將銅錢還月淺寧,眼中的神色多了一些敬畏。
嵐兒見月淺寧點頭,便隨着月淺寧進去了。
月淺寧進了屋裡,還未等坐下來,便對那農夫說道:“不知可否麻煩老伯,將百合叫出來?我有事要對她說。老伯,你應該知道的。”
“兩位貴客,你們先坐着,老頭子這就去叫百合出來。”那農夫將月淺寧和嵐兒帶進家中,用茶杯到了茶水,便去裡屋叫人了。
嵐兒被龍颯竔派去伺候月淺寧之前,早已聽說過百合的名字。知曉她是月淺寧身邊最親近的丫鬟,眼下見此狀況,也大概明白了月淺寧今日的來意。
只是嵐兒和月淺寧坐了許久,也不見那農夫帶着人出來。嵐兒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便問道:“大小姐,咱們等了這麼久也不見他們出來,要不奴婢進去看看?”
月淺寧擺擺手,說道:“不必了。那枚銅錢是我和百合之間的約定,上面的刻痕獨一無二,百合見了定能知曉是我來了。如今久候不見,想必是有什麼急事吧,再等等看。”
“可是,大小姐,那宵禁……”嵐兒還是很憂心,但看月淺寧的眼神絲毫沒有動搖,便不再說話。若是一會兒再不見人,嵐兒便顧不得那麼多了。
正想着,屋中有了動靜。
只見一個身穿深藍粗衣的身形瘦弱的姑娘,從裡屋走了出來。
“百合。”月淺寧站起身子,低聲喚到。
還未等月淺寧說出來意,百合便疾步走上前來,撲在了月淺寧的懷裡,嚶嚶啼哭了起來。“姐姐,百合還以爲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嗚嗚嗚……姐姐……百合好想你……”
月淺寧輕輕地拍着百合的脊背,無言地安慰着。
過了好一會兒,百合才忍住了眼淚。看着自己的淚水浸溼了月淺寧的肩膀,頓時覺得羞愧極了,拿起自己的帕子就想爲月淺寧擦衣服。
“百合,我來吧。”誰知嵐兒此時竟然出手,幫月淺寧擦拭着肩膀處的淚痕。百合站在一邊看着,有些發愣。
是她一直跟在月淺寧身邊伺候的,如今換了人,百合一時之間無法適應過來。不過轉念一想,月淺寧乃是皇后,身邊自然不會少了伺候的人,倒也不再彆扭,也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淚痕。
“兩位貴客,不知今日前來,可是要將百合接回去了?”那隨着百合一起出來的農婦,臉上掛着濃濃的不捨。
月淺寧點點頭,說明了來意:“之前我將百合交給二位好心人之時,便已經說明,終有一日要將百合接回我的身邊。眼下,正是時候。”
“可是,貴客身邊想必不會缺少伺候的人。老身和我家老頭子,早已經把百合當成是自己的女兒了。您看,能不能多寬限幾日……”那婦人的眼神在百合和月淺寧之間來回轉動,生怕下一眼就再也見不到百合一般。
月淺寧當日事急從權,雖想到再次帶走百合之時不容易,但如今親眼所見這副場面,心中倒也是十分愧疚。
生離死別,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了。百合若是今日跟隨自己離去,不知還有沒有再見這一對老夫婦之時……
“乾爹,乾孃,百合感激你們這些時日以來對我的照顧。大恩大德,百合沒齒難忘。只是我家小姐身邊,雖然人才濟濟,但百合的命早就是小姐的了。如今小姐來尋我,想必一定有用得着百合的地方。若是乾爹乾孃不嫌棄,等到百合還了小姐的恩情,便回來侍奉你們二老,好嗎?”
百合一邊說,竟然跪在地上給那一對夫婦磕起了頭。
“你這丫頭,快起來。”那老夫婦連忙兩人一起將百合從地上拉了起來。
那老伯擦擦眼淚,正色說道:“罷了罷了,你跟着貴人回去便是。我們老兩口只是捨不得你,但大道理還是明白的。既然這位小姐當初與我們約定過,你也虧欠了小姐,只管去報恩便是。”
“你說呢,老婆子?”農夫用胳膊肘示意農婦,以免那農婦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忘了迴應。
“啊?哦……是是,你乾爹說的對。我們等你回來就是了,只是你這一去,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別生病了,那乾孃就放心了。”農婦拉起百合的手,輕輕地撫摸着。
月淺寧見此,總算開了口:“二老放心,我帶百合回去的確是有很要緊的事情。既然你們對百合有養育之恩,我定不會虧欠你們。”
嵐兒接到月淺寧的眼神,便從懷中拿出一個錦袋來,遞給月淺寧。
“這是五千兩白銀和銀票,你們二老拿着。算是我替百合對你們盡一盡孝心,日後等到百合回來,也不會因爲沒有在你們膝下侍奉而感到愧疚。”月淺寧將錦袋遞了過去,但那老兩口竟然沒有收下,反而推了回來。
“貴人,這萬萬使不得。您對百合,對我們老兩口已經仁至義盡了,若是我們再收下您的銀子,那便是貪得無厭了。使不得啊使不得!”老兩口一致不肯收下月淺寧的銀子。
月淺寧見此,將百合叫到身邊來,對她耳語道:“百合,我將這銀子給你。你待會兒趁着告別的時候,將銀子放在二老放銀子的地方,不要驚動了他們。老兩口生活不易,我替你儘儘孝心,你就當是我的命令,不許違抗。”
百合點了點頭,將銀子揣進了自己的袖中。
“罷了,既然如此,我先和嵐兒出去。你們一家三口再敘敘親情,我就帶百合走了。”月淺寧說着便要踏出屋門,想了想又倒回來說道:“百合,既然你們之間已經有了親情,就不要拘泥於禮數,稱呼他們爹孃吧……”
說罷,月淺寧便帶着嵐兒出了這家農戶,站在門口等着百合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