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那黑衣人四處逃竄,那方向卻是青珞她們離開之處。
悠悠青山外,淺淺水蘆邊,秋風雖瑟,蘆花卻開滿,那泛着白的一大片,快要填滿了人的整雙眼。
高壑之上,兩騎馬擺尾而立,沈天錦對着青珞講那滿岸漂亮的蘆花,雙眼卻在觸及高壑下那已經乾枯了的小溝笑的詭異,這麼高的地方,這要是摔下去了,可就生死有命了。
青珞坐在馬上,對天錦的沉默不禁有些好奇,自己的繮繩還拉在她手裡,本以爲又要受盡她一番蠻橫不屑對待,卻原來只是帶着她來看這滿地的蘆花,如果她是想借用這麼美的東西來讓自己心緒低沉,因爲看不見而心生哀怨,那麼,她便是想錯了。
其實,當個瞎子,除了不方便,也不是全然不好,至少不用看見某些人那或醜或噁心或不懷好意的嘴臉。
猛然間,有吵吵嚷嚷的聲音從她們來時處傳來,沈天錦心中一凜,眼光閃了數閃,便已是一臉驚恐的叫了出來,“啊,姐姐,有刺客來了……”
青珞雙耳極是聰敏,聞言細聽也知道發出了什麼事,纔開口讓她抓緊了繮繩她們回去,卻不料耳旁聽得天錦一聲帶着恐懼的慘叫,她心中一沉,還未出聲,“噗”一聲,自己座下的馬好似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中,發出一聲嘶鳴,朝前奔去,繮繩早已不知何時被悄悄放了開。
前面便是那高及幾丈的深溝,青珞雙眼看不見,驚呼出聲時,只覺得自己好似要騰空而起,下意識的在馬上點足而起,卻根本看不見來時的路,來時的人,那一足卻剛好阻了馬的跑勢,然而她卻終究收不住力,整個身子,如一隻折翼了的青色鳥兒,直直墜入深溝。
“哼,想刺瞎我的眼,做鬼去吧你。”冷哼哼一聲,沈天錦甩手將自己手上那一支本來扎進了青珞的馬身裡的簪子,嫌惡的看一眼,便將它丟進了深溝,俯身輕輕拍拍身下的馬兒,她咯咯笑着,笑的歡,想不到二姐的辦法還真是好,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就要了那個賤人的命。
高壑下的深溝,本在早春時是流淌着水的,只是到了深秋,卻已經乾涸一片,深溝不遠處便是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蘆花,因風舞動,點點翩翩,俱都是輕舞飛揚,點落鋪成在了深溝處,早已將深溝鋪滿了厚厚一層,遠遠看去,竟像是一大片白色的花海。
青珞半躺在蘆花之上,只覺得全身疼痛難當,酸綿無力,尤其是背上那還未好的傷痕,伸手抹去,後背似乎有些粘稠,怕是好不容易在慢慢癒合的鞭痕此刻因爲撞擊又在裂了開來,她咬了咬,從那一大片蘆花中艱難的坐起身來。
心中只消一想,便知道自己是被沈天錦算計了,這個女人,竟然想要她的命,但沈天錦向來都只是蠻橫惡毒罷了,怎會想出這個來,怕也是有
人在暗中教着她吧,那麼這個人,是顧靜秋還是沈沫華?
背上的傷,太過於徹骨的痛,阻止着她再想下去,一張絕色的面容之上,全都是強自忍着痛楚的堅毅,摸索着從懷裡摸到一個瓷瓶,那還是出來之前,容岑不放心,又在她懷裡塞進來的金瘡藥,說什麼再圍場裡難免會有些磕磕碰碰,萬一背上的鞭痕又裂開了,便可以上藥,反正嬋娟也在。
只是容岑,怕是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吧?思及容岑,她滿心的狠戾,似乎也要隨着這漫天的蘆花,而煙消雲散些。
細細摸索着解開了自己身上的青衣,將它半腿下來,身上也只着淺白色的抹胸,這個地方,既然沈天錦選了這裡要向她下殺手,那麼該是人跡罕至,所以她也不必擔心這裡還有其他的人。
將手摸到自己後背,果然摸到粘稠的一片,遲疑的放到脣下伸舌輕輕一舔,澀澀的,鹹鹹的,果真是傷口裂開了,已經流了血。冷笑一聲,眼中的萬千魅惑,多少柔情也是消去不少,也只剩一片冰寒,她小心翼翼的倒出些金瘡藥來,摸索着往自己後背抹去,現在什麼都不再重要,她只要止血,活下去,活下去了,才能做她想做的事。
身邊是鳥叫蟲鳴,不遠處似乎是水流潺潺,一切都靜謐着,要讓人的心不由自主的放鬆開去,背上的傷,除了她能觸碰到的,已經上了七七八八,正在猶豫着到底該怎麼樣才能全部上完,卻不料讓她聽到了什麼動靜。
只覺得有一股帶着陰柔的風吹拂,轉瞬間耳中便極是清晰的聽到了隨風拂動的衣料拍打聲,還有人勉強才能壓抑住的氣息。
臉在剎那間一紅,隨即又轉做蒼白,青珞慌忙將身上半褪下的衣衫盡數撩起,面孔朝着那個人所在的方向處,已經是面帶狠戾,眼中剛纔那霎時間而來的寧和也早已不見,只剩一片冰寒,“你是誰?”
“誰?”包裹在她四周的,似乎只有靜謐的風,那個人悄無聲息的沒有任何動作,就那麼站在原處,帶着探究的目光看她,那眼光灼熱而又帶着驚豔,寸寸都掃在她身上,讓她不自在的想要站起身與之對峙。
可是她還未站穩,身子晃了晃,一下子又跌坐下來。
然後她便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漸漸響起,像是螞蟻爬啃噬在心骨處的聲音,酥癢而又帶着迫切,讓她禁不住的要往身後瑟縮,秋風雖不及春日裡的輕柔,但也是沁涼舒爽,可爲何吹在她心頭,讓她覺得如此的灼灼?
“不要過來?”可惡的沈天錦,要不是她暗算於她,讓她跌下這深溝,她又如何會落到這種根本無能爲力的地步。聽着那人雖不至急躁,但卻一點點探試,極有規律的朝自己走來,她的一顆心都似乎要提到了喉嚨口上,一手死死的捏住了手中的金瘡藥,另一手本來緊摁
住衣衫的手也在慢慢的滑向自己的腰間,那裡,帶着她常年不離的軟劍。
隨着她的手倏忽滑落,那本來還未盡數斂起的衣衫似是承接不了本身的重量,歪歪斜斜的露出點白皙如玉的肌膚。
那人的呼吸頓時一重,卻根本未將她那帶着威脅的話語放在心上,慢慢的一步步靠近了她,當他的氣息驟然如此近距離出現在她面前時,青珞再不遲疑,手中軟劍“噌然”一響中,便是直朝那人面門而去,她不介意讓這人看見她衣衫不整的樣子,只因爲這個人,他必須得死。
長劍輕吟,帶着冰寒朝着那人刺去,那人卻並不閃躲開來,嘴角之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剎那間彎起,優雅而又輕佻。
他出手快如電,三招之內,便已將青珞手中的軟劍打飛,既而整個人都壓在青珞身體的一側,反手扭住了青珞極不安分的一隻手,手上力道一重,青珞抵受不住那突然而來的刺痛,尖叫一聲。脣邊一抹血絲慢慢滑落,妖異到了旖旎。
隨着她驚呼出聲,手上的力道忽然減弱了不少,她正要試着動手卻不料那人似乎十分清楚該如何才能讓人有勁無處使,他就將身體壓在她身上,若說青珞沒有受傷前不能輕易掙脫,此時此刻卻連一點動彈的可能都沒有。
他忽然俯下身來,青珞只覺得一陣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她還未有所反應,他就已是取過她手中的金瘡藥,又直起了身,青珞一驚,感受到剛纔那人不同尋常的熱度,不由試探着道,“你受傷了?”
“你放開我,我不會再動手……”她儘量放柔了語氣,揚脣一笑,“我幫你上藥,好不好?”擯卻了眼中所有的狠戾和冷漠,她的眸子裡,此刻只有溫和,雖然那一絲溫和也只是僞裝而來,根本沒有對着容岑月衣她們時那麼真心的微笑,但她本就長的出色,嘴角那一絲旖旎的血絲沒有擦盡,這一笑,近乎於妖灩,猝不及防撞入那人的眼簾,讓人的心不自覺的一跳,氣息越加紊亂起來。
青珞見他沒有任何聲響,只是按着自己身體的手似乎越來越熱,那隻貼着一層衣衫的肌膚兩廂觸碰,帶起人異樣的感覺,忽然那人的手突然伸到了她的肩頭,手只一揚,她便覺着自己肩頭一冷,隨即便是背上一涼,竟是自己的衣衫已經被人褪下,露出整個後背,也讓她的前胸一覽無遺。精緻的鎖骨,優美的脖頸,白皙如玉的肌膚,單從這上面看,便是一具美麗的軀體,看的那人眼中瞳孔猛地一縮,將身俯了下來。
“你做什麼?”她忽然間有些慌張,但面上還是固執的不肯落去一點讓人輕看了去,尖銳的拔高了自己的音量,眸中的戒備愈加濃厚,只是卻沒了在人前的譏誚和寒冷,這個時候,她纔像是她這個年紀該有的模樣,慌亂羞憤,還帶着一絲少女的脆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