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炮兵排一共三十人,帶了六門82迫擊炮,沒受到什麼阻礙,順利的繞過炮樓,找到了肖明他們。

肖明看了看錶,已是凌晨,下令:“炮排十人一組,目標炮樓,設定諸元,每組由一個步兵班掩護,分頭準備。”

又叫過謝四寶,指了指炮樓上的探照燈說:“從現在開始,它一亮,就給我打滅。天亮的時候給裡面斷了水,明白了嗎?”

謝四寶點點頭,佈置去了。肖明則帶剩下的人撤到機槍的射程之外,吩咐安排崗哨,開始休息。

時間不長,就聽砰砰幾聲槍響,炮樓上的探照燈瞬時熄滅,隨即傳來了激烈的機槍聲,驚得院子裡的騾馬直叫。過了一會兒,槍聲漸息,探照燈又亮了起來,又被打滅,還是機槍狂射。如此反覆。炮樓裡的人好象累了,索性也不修探照燈了,這才安靜下來。

天剛矇矇亮,炮樓邊的營房裡,幾個皇協軍打着哈欠,提着桶出來打水,象是要做飯。誰知剛走到水井邊,只聽砰的一聲槍響,一顆子彈正打在水桶上,嚇的幾人一聲怪叫,趴到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聽聽沒了動靜,幾人擡起頭四下看了看,試探着起身去摸水桶。砰,又一顆子彈飛來,打在水桶上,幾人這才明白過來:敢情是不讓打水啊!便舉起雙手,嘴裡喊着:“別開槍,我們回去了。”慢慢站起身,向營房走去,果然沒響槍。

炮樓裡的日軍折騰了半宿,剛要睡着又被槍聲驚醒,小隊長山口十分憤怒,命令機槍對着可疑的地方犁了好幾個來回。當他透過望遠鏡發現有迫擊炮對着自己時,嚇了一跳,忙命機槍停止射擊,趕快向長官彙報敵情,上司指示:只要對方不發動攻擊,就不要管他,你的任務是攔截糧車。

山口驚魂稍定,命令手下嚴加戒備,不準出門。皇協軍連長請示:沒法打水,做飯怎麼辦?山口揮了揮手說:“叫你的士兵去打水,皇軍掩護,不要被對手嚇住,勇敢一些!”連長無奈,逼着手下出去打水,又是幾槍打在桶上,連對方的影子都沒發現,手下說什麼也不去了。

高守義殺雞宰羊,做好了飯,派人給肖明他們送了過來,肖明連聲誇讚高守義想的周到,有長進。吃完飯竟然睡覺去了。

一直睡到接近中午,高守義捎信說糧食已收齊,肖明才悠悠坐了起來,問:“小鬼子還沒動靜嗎?”

山娃子趕緊湊過來說:“還沒呢,弟兄們都快睡了,要不要開兩炮,給他們提提神?”

肖明斜了他一眼,罵道:“沒出息的樣,整天就知道動槍動炮,那炮彈不花錢?去,喊話,讓裡面出來個人談談。”

“好嘞!”山娃子想也沒想,拔腿就向炮樓走去,肖明在後面喊:“小心子彈,瓜兮兮的!”

炮樓裡的日軍竟然沒有開槍,皇協軍連長探出頭喊了一句:“站住,再往前就開槍了!幹什麼的?”

山娃子大模大樣的往那兒一站,喊道:“叫什麼叫,小爺是來送信的!我們司令說了,叫你們過來個人談談,不來的話就開炮了啊,快點!”說完,溜溜達達回來了。

據點開了門,那個姓牛的排長探出了身子,觀察了一下,見沒什麼動靜,放下心來,手裡揮着一條白毛巾,邊走邊喊:“飛虎寨的弟兄們,別開槍,我是來談判的。”

馬六正在鼓搗一輛大車,車上裝滿了貨,用雨布蓋着,不知什麼東西。聽到是老牛,擡頭喊了一句:“你孃的老牛,快點過來吧,保證不打你。”

老牛一路小跑,來到近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說:“六爺,有什麼吩咐?”

“屁,你們這些白眼狼,要我早就拿炮招呼了!這是我們二當家的,是他老人家找你。”馬六指了指坐在土堆上的肖明。

老牛嚇了一跳,心想這位爺在飛虎山可是大大的有名,趕忙抱拳作揖:“原來是二當家的,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不知當家的有何吩咐?”

“牛排長吧,我是肖明!”眼中寒光一閃,“怎麼,這漢奸不好做吧,有點要命的事就先頂上來了?”

“哪裡哪裡,兄弟我也是沒辦法,混口飯吃。”老牛擦了一把冷汗,心想這二當家的眼神能殺人。“我可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從不做壞事,您老人家不信,有六爺可作證!”

老牛兩腿直哆嗦,拿眼瞟向馬六,馬六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說話。

“好了,我相信你,”肖明站起來伸了個懶腰,過來拍了拍老牛的肩膀,“回去告訴小鬼子,我要和木村直樹談談,我知道他就在附近。”看了看錶,“現在是十一點,十二點木村不出現的話,我就開炮!明白了嗎?”

老牛連忙點頭答應,一溜煙跑回去了。

肖明沒有猜錯,木村就在北邊的一個據點裡遙控指揮。原以爲山口扣留了糧車,飛虎寨必然會大舉增兵,奪回糧食,所以當收到報告,說是有一股小部隊趕往炮樓增援的時候,木村判斷這只是先頭部隊,把他們放了過去。然而令他失望的是,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沒有期望中的大部隊出現,反而傳來了肖明要與他見面的消息。

木村驅車趕到的時候,時針剛指向十一點五十,山口小隊長忙率炮樓裡的日軍出來迎接。擡頭望去,遠處有人在向這兒招手大喊:“是木村嗎?你可來了,想死我了!”必是肖明無疑。

木村拒絕了部下陪同前往的建議,單刀赴會纔是勇士所爲,大日本皇軍決不能在氣勢上輸給對手,何況對方已經處於皇軍的包圍之下。吩咐手下原地休息,不得輕舉妄動,自己一人大步向肖明走了過去。

肖明見木村走近,象遇到了多年未見的老友,三步兩步跳下土堆,臉上笑成了一朵花,親熱地叫道:“哎呀木村兄,好久不見,可想死我了!聽說升大佐了,可喜可賀,是不是有我們飛虎寨幫忙維持治安,才升的啊!”

肖明已將隊伍撤向遠處,身邊只有馬六、山娃子和一輛大車。木村掃了一眼,並沒有什麼異樣,放下心來,微笑着說:“肖當家的果然膽色超羣,這時候還笑的出來,木村佩服!”

“這話怎麼說?”肖明一臉驚訝,“難道老朋友見面,不是一件很高興的事嗎?”

“朋友?那我們來認識一下吧!”木村收起笑容,一字一句地說:“肖明,字光遠,祖籍山東。父肖萬霖,乃是當地知名的工業家,後因工廠失火,患病而終。肖明遠赴德國留學,接受了特殊的軍事訓練,於三五年底回國,其所到之處,均有日本僑民遇害,商戶遭劫。直至三六年春,有數名日僑在山陽遇害,而與此同時,飛虎寨出現了一個能征善戰的二當家,也叫肖明,是不是有點太巧了吧?”說完,木村臉上露出了微笑,眼睛卻死死盯着肖明。

肖明心中一驚,心想這日本人還真是無孔不入,以後山寨上也要小心了。臉上卻是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驚奇地問:“你是說那人竟然和我同名?天下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木村兄,不會是你最近睡眠不好,精神受到影響了吧?唉,工作不要太拼,要注意休息啊!”臉上滿是關切之情。

木村有些惱怒,正色道:“肖先生,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作爲一個男人,難道連自己的身份都不敢承認嗎?”

“好吧,我承認,那個肖明我知道!”肖明臉色突然變的陰沉,“那個樂觀、好學、與人爲善的肖明已經不在了!”

“哦,去哪兒了?”木村眨了眨眼,明知故問。

肖明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知道他父親怎麼死的嗎?”木村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肖老爺子歷盡千辛萬苦,事業方有所成,且爲人公正,樂善好施,很受同行尊重!”肖明有些激動,“日本人來了以後,爲了壟斷市場,強迫老爺子與之合作,被拒絕後,威逼恫嚇無所不用其極,老爺子不堪其擾,一怒之下將工廠付之一炬,鬱鬱而終。假如沒有戰爭,那肖明可能已接手產業,娶妻生子,老爺子兒孫繞膝,頤享天倫,而這一切,都被那些狗日的強盜給毀了。木村,這些你不會不知道吧!”

木村默默點了點頭,半晌才說:“我很佩服老爺子的節氣,他甚至改變了我對中國人的看法。但是我不贊同他的做法,民族弱而個人要強,終歸會吃虧的,而我們,就是來幫你們改變這種局面的!”

“哦,那我們豈不是還要感謝你們這些**!”肖明冷笑,“木村,你們日本人在中國犯下的罪行你心裡清楚,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倒想有一天到日本去還給你們,不知你們的天皇會不會表示感謝!”

“不要侮辱我們的天皇!”木村漲紅了臉,“就憑你們這個愚昧落後的民族,永遠也不可能踏上我們的土地!”

“木村,不要嘴硬了,按照雙方的工業實力對比,這應是一場一邊倒的戰爭,可是你們卻把它煮成了一鍋夾生飯,現在,你們是不是有些騎虎難下的感覺?”肖明臉上露出嘲弄的笑意,“不過,正是你們的入侵,喚醒了我們百姓的民族意識,爲了獨立自主而不再苟且偷生,毅然拿起武器,與侵略者抗爭,用鮮血和生命維護民族尊嚴!把你們趕出去,只是時間問題,踏平倭島,只是看我們的心情而已!”

“哼哼,肖先生倒是符合你們民族妄自尊大的性格,你們總喜歡把自己比作獅子老虎一樣的猛獸,卻不知一隻沒有了尖牙利爪的病獅子還不如一隻貓,就算他醒來,也只會感到悲哀,因爲他會看着自己如何慢慢死去,只是徒增煩惱而已!”

“你錯了,我們從來沒幻想自己是一隻獅子,而我,更希望我們是一羣狼,面對強大的對手無所畏懼,縱使粉身碎骨,也會咬住對手不放,讓同伴有發起攻擊的時機!”肖明的笑容有些古怪。

木村心一沉,忽然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哈哈,木村,這絮絮叨叨的,搞的我們倒象倆怨婦!”肖明話鋒一轉,臉上堆滿了笑容,“今兒天氣不錯,不如我們來說點高興的事!”

高興的事?木村冷笑,就現在這局勢,實在猜不出肖明還有什麼值得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