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六這一陣是春風得意,用一車石灰狠狠地戲弄了木村一番,回來後被衆人捧成了孤膽英雄,就象當年當陽橋前的猛張飛,馬六很是受用,有點飄飄然了。
上課的時候,看着黑板上的字,一幫人個個頭大,有好事的就請馬六講講英雄壯舉,馬六自然求之不得,繪聲繪色說了起來,引來衆人一片叫好。
呂繼英站在一旁,滿臉通紅,不知怎麼辦纔好,小月撇了撇嘴:“別吹牛了,要不是我師父,就你會想出這樣的法子,還不好好上課!”說着,手裡的木條就敲了過來。
馬六一伸手抓住木條,笑嘻嘻地說:“小月丫頭,你今天要是能讓我離開凳子,我就拜你爲師。”衆人齊聲叫好。
“這是你說的,別不認賬。”小月憋足了勁,想把木條拽回來,卻紋絲不動,又改用腳踢馬六的腿,馬六跟沒事似的。小月漲紅了臉,幾乎要哭出來,忽然一擡頭,喊了一聲:“師父,你快看,死馬六欺負我和呂姐姐。”
馬六哈哈大笑:“小丫頭,鬼心眼不少,拿你師父來糊弄我,告訴你,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不怕!是不是啊,弟兄……”一擡頭,突然發現衆人都已立正站好,還有人對他擠眉弄眼,心想不妙,連忙改口道:“這小月是越來越厲害了啊,不愧是二當家的徒弟,再過兩年,叔叔,不,哥哥就不是你的對手了。好了,今天就這樣,改天我再教你。”
“哦,原來是六爺在指點小月功夫,在下大開眼界,幸會幸會!”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正是肖明。
馬六一哆嗦,汗刷的下來了,連忙起身立正:“司令好!司令,您老人家今天怎麼有空來了,是不是有任務,交給我馬六好了!”
“不敢不敢,六爺你太客氣了,”肖明笑眯眯地說,“你和天王老子是哥們,以後有什麼事還得依仗你老人家多幫忙,不知六爺可否賞臉?”
汗水瞬間溼透了馬六的衣背,結結巴巴地說:“這個這個,我一時胡說八道,那天王老子怎能跟當家的比,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權當我在放屁,下回不敢了!”
“哦,不會吧,不過我還聽說有人要拜小月爲師,”肖明轉向小月:“有沒有這回事?”
“是,他說只要離開凳子就算輸,拜我爲師父。師父,你馬上就要有徒孫了!”小月來了精神,拉着呂繼英的手,“死馬六上課搗亂,你看把我呂姐姐氣的!”
肖明朝微笑着朝呂繼英點了點頭,對馬六說:“六爺,當年小月拜師可是磕過頭的,你看……?”
馬六擦了把汗,眼光偷偷掃了一下,自己那些人臉上都已繃不住笑,等着看光景呢,心中暗罵了一句:小子,都等着,六爺以後再收拾你們!連忙來到小月身前,又鞠躬又作揖:“小月妹子,你看哥哥平時最庝你了,你擡擡手,以後哥哥都聽你的,想要什麼跟哥哥說,哥哥去給你弄。”
小月在肖明面前也不敢太胡鬧,指着馬六的鼻子說:“這是你說的,可不許耍賴,我要槍,跟我師父那個一樣的!”
“包在哥哥身上,我一定給你弄到。”馬六慌不迭地點頭,轉過臉看着肖明。
“看來六爺都已經學會了,”肖明微笑,黑板上寫着幾排字,字體清秀,是千字文,“那麼,今天我也當回學生,聽你給大家上上課,請吧!”
“啊,這個……”馬六這是真抓了瞎,黑板上那東西自己根本就不認識。
肖明臉色一寒:“馬六,呂姑娘是你們的文化教官,你竟然以下犯上,該怎麼處置?”
馬六憋的汗珠子噼裡啪啦直往下掉。翻起眼皮朝邊上看,呂繼祖轉過身看着外面。只見山娃子朝他眨了眨眼,朝着呂繼英努了努嘴,馬六恍然大悟,對着呂繼英鞠了一躬,然後啪啪甩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呂姑娘,小的不懂事,給你添亂,請姑娘原諒!”
呂繼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紅着臉對肖明說:“肖司令,馬連長平時上課挺用心的,可能今天太高興了,就……,你放過他吧。”
“哼,放過他?馬六,帶上你的人,門口集合!”肖明臉上緩和了一下,對呂繼英說:“呂姑娘,手下魯莽,還請見諒!”
“沒什麼,肖司令別往心裡去。”呂繼英有些心慌,連忙避開肖明的目光,輕聲回道,“其實他們都挺好的,都挺照顧我的。”這倒是實話,自從當上教員以來,鋼筆收到十幾支了。
“那就好!”肖明笑了笑,又對小月說:“小月,你是不是惦記着我那支槍啊,記住,等你長大了,師父就給你,現在不能玩兒槍,知道嗎!”小月這脾氣,有了槍肯定得到處顯擺,萬一走了火就麻煩了。
“我已經長大了,你還說我小,得等到什麼時候啊!”小月嘟嘟噥噥。
肖明笑了,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等你出嫁的時候,給你當嫁妝!”說完,哈哈笑着轉身出了門口。
馬六他們已集合完畢,知道懲罰是逃不了了,肖明可不會有閒心去問問是誰犯了錯誤,只有很簡單的法子:連坐!
果然,肖明淡淡地下達了命令:全副武裝急行軍,目標西邊公路,找到大龍看看情況,回來彙報,晚上巡山!
衆人一聽,心涼了半截,這來回將近二百里路,回來還巡山,暗恨馬六這小子作大發了。馬六倒是很不在意,這比上講臺那滋味好受多了,趕緊帶隊出發了。
馬六率隊一路急行軍,離公路還有老遠,就聽前面傳來了乒乒乓乓的槍炮聲。馬六一驚,命人分散隱蔽,自己爬到一塊山石上,舉起望遠鏡觀察,只見前面有日軍正在與人交火,再往遠處看,竟然是自己人,便下令隱蔽前進,不要驚動鬼子。
高守義和大龍來到公路設伏,已經是第三天了,直到今天下午,才從北邊來了八輛卡車。謝四寶等人槍聲一響,日軍司機便丟了車,四散奔逃。
見沒什麼動靜,高守義手一揮就要衝鋒,大龍一把拉住了他:“高連長,不大對啊,難道小鬼子連個押車的都沒有?”高守義說:“他奶奶的,不會是空車吧!”轉身吩咐一個班先下去看看。
剛要靠近汽車,突然篷布一掀,車廂裡竟然都是全副武裝的日軍,那一個班的戰士瞬間被打成了篩子,接着輕重機槍噴出了火舌,子彈雨點般掃了過來,打的戰士們擡不起頭來。
高守義睚眥欲裂,揮槍就要拼命,大龍伸手抓住了他,大吼道:“高連長,冷靜點,我們中計了,趕快帶你的人撤,我掩護!”
高守義哪能聽進去,剛要掙脫,就聽後面又傳來了槍聲,一個戰士跑過來報告,發現鬼子騎兵,正從後方分兩路包抄過來。高守義驚出一身冷汗,迅速冷靜下來,問大龍:“張連長,怎麼辦?”
大龍略一思索,說道:“準備手榴彈,等會手榴彈一響,你們先撤下去,堵住敵人的騎兵,等我們制住了這股日軍,就趕去與你們會合,一起衝出去。記住,見機行事,不要硬拼!”
高守義喊了句:“三連的,準備手榴彈,數三下,扔了就跑,不要露頭。”戰士們掏出手榴彈,一拉火,默數三下,揮手扔了出去,藉着爆炸的硝煙,向後撤了下去。
一百多顆手榴彈爆炸的威力不小,在日軍槍聲一停的功夫,特務連接連甩出了手雷,衝鋒槍的火力壓制住了日軍,大龍見跳下車的日軍已在架設迫擊炮,大聲命令:“設絆雷,撤退,謝四寶掩護。”
高守義剛撤出有三四里地,就遇到了正在阻擊日軍騎兵的特務連戰士,大龍在後方兩個路口各留了五人一組警戒,幸虧道路狹窄,騎兵施展不開,才堪堪抵住了日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而日軍見企圖暴露,進攻受挫,也迅速改變戰術,架起了重機槍、擲彈筒和迫擊炮,準備先把對方困住,慢慢的消滅。
隨着炮聲響起,飛虎寨的人很快就出現了傷亡,這時大龍率人趕了過來,見狀大吃一驚,背後的槍聲越來越近,一時也不知如何是好。高守義紅了眼,對大龍說:“大龍,我帶三連在前開路,你們想辦法衝出去!”
大龍眼中露出了濃濃的殺意,冷冷地說:“高連長,白天怕是走不了了,就算衝出去也剩不下幾個人!叫弟兄們各自尋找合適地形,把鬼子放近了打,看看能不能堅持到天黑。”頓了頓又低沉着聲音說道:“給傷員每人留下顆手榴彈,讓他們照顧好自己!”
看着平時溫和敦厚的大龍滿臉猙獰之色,高守義嚇了一跳,心想這挺好的人到了這時怎麼這個德行,連忙準備去了。
日軍停止了炮擊,卻並沒有馬上發動攻擊,似乎是在等援兵。大龍透過望遠鏡,突然發現有人正在慢慢接近敵人身後,仔細一看,竟然是馬六!連忙叫過來高守義,高守義看了大喜:“好,這下有救了,我這就叫機槍吸引敵人火力,準備突圍!”
三連的輕重機槍爆豆似的響成一片,日軍指揮官頓時緊張起來,己方只有一個騎兵中隊,現在只能當步兵用,也沒有帶多少炮彈,如果對方孤注一擲,拼死突圍,自己肯定攔不住。遂命令全力戒備,決不能讓對方靠近陣地,等待援軍。
高守義卻已不能再等,機槍準備後,率隊衝了出來。日軍指揮官下令機槍射擊,誰知身後突然冒出了幾十支衝鋒槍,噠噠噠噴着火舌,迅猛的火力瞬間席捲了日軍陣地,指揮官也命喪亂槍之下。
一梭子子彈打完,馬六等人順手掏出了二十響開始點名,這可都是近戰利器,日軍甚至還沒來得及跨上馬,就敗了下去,馬六一直追出去二里地才停下。
大龍和高守義收攏了戰馬,找到自己的馬車,準備撤退,幾名重傷員卻怎麼也不願上車。大龍過去一看,帶頭的是一個飛虎寨的老兵,腿被炸斷了。
老兵見了大龍,悽然一笑道:“大龍,我們哥幾個算是廢了,把手榴彈給老哥留幾個,臨上路拉幾個鬼子墊墊腳。我的錢放在枕頭底下,拿去給弟兄們買酒喝,算是壓壓驚。回去告訴二位當家的,咱沒給他們丟臉,下輩子老子還跟着他們幹!”
大龍沉默了一下,嘶啞着聲音說:“手榴彈!”說完,跪下來給老兵磕了個頭:“老哥走好,飛虎寨弟兄們送老哥了!”說完紅着眼喊了一句:“特務連斷後,撤退!”
剛走出不遠,就聽身後傳來了隆隆的爆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