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牂柯江邊,此時已經被整理得井井有條了。幾千名山民,都聚集在這片原本長滿荒草的=土地上。城中原住居民支持了大量的生活用具,這些山民們便用磚石壘起一座座竈頭,煮着食物。更多的山民找來一根根粗大的木頭,用鐵刀割下茅草,開始搭建起一些簡單的窩棚,應該是準備在這牂柯江邊上安居樂業了。
有些窩棚已經搭建好了,那些受了傷的山民便躺在裡面。我們從一個個簡陋的窩棚邊上走過,可以聽到那些傷者壓得極低的**聲,也可以看到一些婦女在裡面照顧着他們:擦傷口,纏布條……
說是來看看山民們,可我卻發現,竹剛太子循着江邊,不停地走着,一點都沒有停頓下來的跡象。路旁有許多人都在向他打着招呼,他也回着禮,卻並不停下來問問這些人,是否要差什麼東西,還有沒有什麼困難。他只是不停地走着,走着,一直走到靠近西門的地方,這才停了下來。
我有些詫異,這竹剛太子並不是來看看山民這麼簡單。但我沒有說話,只跟着他,不停地走着,直走到西門邊。
西門邊上,緊靠着一條大街,也搭起了一個小小的窩棚,窩棚門口壘起一座竈,竈下燃着一團耀眼的柴禾,煮着一個瓦罐。冒着熱騰騰的霧氣的瓦罐裡,翻滾着泛起米粒的波浪,一股噴香的氣味四散開來,令人陶醉。
走到窩棚門口,竹剛太子終於停了下來,低聲問道:“裡面有人嗎?”
窩棚裡傳出了一個好聽的聲音:“請問是誰啊!”我聽了這個聲音,卻是一愣:這聲音好熟悉!
待到窩棚裡的人探出頭來,那相貌就更熟悉了:原來是中午我見過的那個姑娘,那鵝蛋臉的姑娘。我說竹剛太子爲什麼別的窩棚不進,徑直走到這個小小的窩棚裡來呢!原來是這樣啊!
見是竹剛太子,那姑娘臉稍稍紅了一下,興許是想起自己撲到竹剛懷裡的情形。她低下頭,低聲道:“見過竹剛太子!不知太子到來,沒有迎接……”
竹剛太子連忙伸手扶住她,笑道:“不用客氣。娟兒姑娘,我今天的事情有些忙,沒能夠第一時間來看看你們……”
那姑娘連忙打斷竹剛太子的話:“小女子怎敢這樣?太子能夠來看看我們,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太子,您請裡面坐坐!哦,樓校尉大人,您也請裡面坐!”
竹剛太子回頭笑了笑,道:“樓校尉,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一起坐坐吧?”
一起坐坐?我進去做什麼?夾在你們中間好玩嗎?我笑了笑,正想拒絕,忽然窩棚裡傳出一個聲音,令我立即打消了走的意思:“哥,你們來了?”
說話的當然是深深公主,原來她也在窩棚裡啊。我正要邁步,卻發現問題雙腿似乎太沉重了。走了這麼遠的路,也許是該坐一下了。不經休息就繼續走路,似乎是不大好。
竹剛太子笑道:“樓校尉,一起坐坐嘛。”
就一起坐坐吧!我點點頭,隨着竹剛太子走進了窩棚裡。
窩棚很小,除了最裡面的一間牀,就只有牀前的一張桌子,桌旁擺了兩條長凳。桌上有一盞豆油燈,在黃昏裡發着點點昏光。窩棚的東頭,還擺着一個口袋,有幾粒碎米從口袋裡掉了出來。這窩棚雖然很小,很簡陋,卻很整潔。一個下午能夠造出這麼一個窩棚來,不能說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窩棚里正坐着兩個人,牀前坐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婦人。我認得她,她就是那鵝蛋臉的娟兒姑娘的母親。此時的她,正做着手裡的針線活,縫補着一件深灰色的外衣。桌子左首方,一個清麗的姑娘坐在那兒,頭上戴着一頂面紗,正是牂柯國的公主深深姑娘。
見我們走進窩棚,那婦人連忙放下手中的活,站了起來:“草民見過太子,見過樓校尉大人!”
深深公主沒有站起身,淡淡地笑着,道:“原來王大人也一起來了。哥哥,你可來遲了。妹子我在這兒,都已經等你半天了呢!”
竹剛太子沒有管深深公主,卻連忙對那婦人道:“您請坐!無須多禮!”我聽了不由得嘖嘖稱奇,還當真是愛民如子,沒有絲毫架子啊!
那婦人扶竹剛太子坐下,就坐在右手方。 我也在桌子下首坐了下來,娟兒則坐在深深公主的旁邊。那婦人嘖嘖地道:“老婦人命苦,當家的人,給野獸吃了!可是,真得感謝太子您啊!是您派人幫我們娘倆搭建起窩棚,又是您給我們送來了食物,這白澄澄的大米!要不是太子您,我們孤兒寡母的生活,真不知道該怎麼過啊!”
原來這窩棚,這大米,都是竹剛太子送來的啊。我說嘛,這兩母女只不過是逃難的山民,什麼東西都沒有,怎麼會這麼快就有了這麼一個溫暖的家!我算明白了,原來竹剛太子對娟兒姑娘有意思啊!
竹剛太子笑道:“這些都是應該的。東山里的你們,也是我牂柯國的子民嘛,先祖留下遺訓,凡我牂柯國王族,都須得扶弱濟孤。小王也只做了不多一些事情,無須謝我。”
他看看娟兒姑娘,臉上滿是笑意。娟兒姑娘又低下了頭,臉上微微紅了。
那婦人看看兩人,笑道:“話雖這麼說,您畢竟真是我們的大救星啊!哦對了,急切中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招待三位貴人,俺到街上樓大娘家,借些瓜子來。三位請在這兒慢坐!”說罷,她徑直站起來,走出窩棚,邊笑邊行去了。
呵,這位婦人可有些意思,她莫不是猜到了竹剛太子的一些想法?要真是這樣,那可是她的福氣了!怪不得她要趕忙走出去呢。可是竹剛太子和娟兒姑娘這麼坐着,我坐在這兒算什麼呢?
我正這麼想着,深深公主擡起頭來,露在頭紗外面的眼睛笑成一彎新月。她看看哥哥,又看看我,輕聲道:“樓校尉,我想到江邊走走,不知道樓校尉可否願意陪我一陪?”
當然願意,誰不願意那才叫怪了!我連忙點頭道:“這樣甚好,公主你請!”
深深站起來,朝竹剛太子笑笑,走出了窩棚。我也連忙跟了出去,就聽到窩棚裡傳來笑聲:“娟兒姑娘,他們可真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