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跌坐在地面上的白洛九揉着自己的腳踝,大聲抱怨着,“彈那麼快乾嘛!”
煩躁的掀起裙角,脫下鞋襪,只見原本白皙的腳踝此刻腫的老高,紅紅一片。
“我說你這人怎麼一點功德心都沒有。弄傷了人都不知道出來看一下。”
等了半響也不見有人出來,白洛九提起繡花鞋,一瘸一拐的向桃花林深處走去。
豔豔桃花間,一男子盤膝而坐,三千墨發如瀑傾瀉,劍眉如鋒,長長的睫毛掩住一雙丹鳳眼,叫人看不清其中情緒,一張性感的薄脣輕抿。當真是脣不點而朱,面不施粉而嬌。竟將這滿園春色生生比了下去。
一身玄色衣衫,腰間以一根赤色鳳紋寬邊錦帶束着,慵懶中不失整潔,散漫間不失貴氣,好一個灼灼其華的男子。
此刻,他一手撫着斷了的琴絃,一手落在伏羲琴面,指梢修長有力,比那魔宮中琴師的一雙玉手,不知好看多少倍。
桃花樹下前來興師問罪的白洛九,怔怔站在原地,驚歎了聲,“好美!”
“小姑娘,你來這鳳華殿做什麼?”
冷峻的男子開口,清冷的男音如同山泉,叮咚撥響她心,讓她連簡單的話語都難以說全。
“我,我,我——”白洛九一連幾個我,最後憋出來一句與之毫不相干的話來,“你真好看,我能帶你回魔界嗎?”
是了,若她的父王真要爲她定親,她情願嫁給這樣的一個男子。琴彈的好,人長的美,聲音又好聽。
這下輪到玄衣男子驚訝了,他活了近五萬年,還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的姑娘。
十步開外的她,扎着兩個沖天鬏,素衣赤帶,赤着雙足,一雙明亮的眸毫不避諱的迎着他的目光,坦坦蕩蕩,如同一汪清泉。
許是被他看的久了,白洛九有些不自在的低下了頭。這一低頭可不打緊,她看到了自己赤着的雙足,一邊還腫起老高,兩邊的裙角因爲嫌礙事被她捲起多半,手裡還拎着一雙沾着泥土的繡花鞋。
“我,我還有事,下次再來找你。”
男子看着現在才知窘迫的小女孩,手忙腳亂的穿着鞋子,臨了又像想起了什麼般,揚起紅紅的臉蛋問他,“我叫白洛九,你呢?”
“原白野。”難得的,他回答了她的問題。
“好,我記住了。”她放下裙角,轉身欲跑,可腳踝處傳來的痛楚讓她不由的痛呼出聲。
“哎呦!”
男子面色一緊,剛要起身上前查看,卻只見小女孩化作一紅白相間的狐狸,瘸着一條後腿,一蹦一跳的逃也是的跑遠了。
望着如同兔子般蹦蹦跳跳遠去的身影,他不由一笑,這真是一隻有趣的雜毛小狐狸。
回到魔界的白洛九,再也沒能去鳳華殿找那個名爲“原白野”的男子,因爲要打仗了。
彼時的白洛九還不明白什麼是打仗,可看着每日裡不斷擡進擡出的人和父王染血的戰袍,她覺得,戰爭是一種殘酷的東西。
春去春來,桃花林間的桃花開了又謝,它終是沒能等到它要等的人。
白洛九在高聳的宮牆裡,漸漸忘了自己對那個桃花林間的男子許下的諾言。
據說,天界攻進來了。
據說,妖魔二界聯盟了。
據說,天界已攻到魔界邊境。
據說……
每一天前線都有新的消息傳來,每一天白洛九的心都惶惶不能自安。
母后被天界的人抓走了。那個年輕善良,美麗和藹的女子,被推上了斬妖臺,剔骨而死。
白洛九身上唯一鮮豔的赤色腰帶被褪下,換上一根素白的腰帶。父王抱着全身素縞的她,哭成了淚人。
他說,“洛兒,是我對不住你。你也算是半個神仙,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待你!洛兒,我不該娶你,是我害了你啊!”
那是白洛九第一次見鐵骨錚錚的父王哭,也是最後一次。因爲很快,父王就又披上鎧甲,衝鋒陷陣。
戰爭越來越緊張,白洛九能見到至親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匆匆一瞥後,就又是時隔數日的分離。
父王每次來看她時,都是摸摸她的腦袋,然後說一句,“阿九,乖乖等父王回來。”
她點點頭,扶着硃紅色的門框,目送着那高大的背影遠去。他偉岸的身影,在夕陽下愈拉愈長。
可她,卻再也沒能等到父王回來。
因爲白玄朗的鮮血,永遠的凝固在了魔殿外的宮牆上。
“你們放開我,我要爲父王報仇!”年少的白筠,手握利劍,父親的死刺激的他快要發狂。
“哥哥,哥哥你冷靜一點!外面是幾十萬天兵天將,你打不過他們的!”
“我還有三千魔將,待我率他們殺出去!”
“哥哥!三千魔將對幾十萬大軍,有勝算嗎?你這是叫他們去送死!”
“那你叫我怎麼辦!父王的仇怎麼辦!母后的恨又怎麼辦!”
“哥哥,母后去了,父王也死了,阿九就你一個親人了,你千萬不能有事!”
白筠看着一身素縞,倔強着不讓眼淚留下來的妹妹,終是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整整三日,殿外,歡聲笑語,慶賀聲一片;殿內,大敵將臨,人人自危。
白洛九對着窗前的明月,第一次感到無助。
“殿下,要克敵,屬下有一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快說!”自從戰場上下來就再也沒合過眼的白筠,此刻雙目熬的猩紅,青色的胡茬也冒滿了下巴。
“我魔界密室裡,有一上古神器,名曰“弒仙斬”,此劍威力無窮,無論是法力多高深的神仙,都逃不過它輕輕一斬。”
“有此等法寶,爲何不早點拿出來?”
“殿下有所不知,這弒仙斬雖威力無窮,但因被封印過久,需最純淨的皇室血脈相祭,方可喚醒。”
“那就用我的!”
“萬萬不可,殿下——”
“有何不可!”白筠一把將面前的桌子掀翻。
“殿下是先魔君唯一的男嗣,而公主殿下還年幼。若是您祭了弒仙斬,僅憑公主殿下她一人,怎麼撐得起這魔界!”
“你也知阿九年幼!”白筠一腳將面前的人踹翻,讓他年幼的妹妹去祭劍,他怎麼忍心!
“此事你莫要再說了,我心意已決!”
“殿下殿下,殿下不可啊!”
屋內兩人的爭執越來越盛,可白洛九什麼都聽不到。她腦海裡只有三個字,弒仙斬!
在衆人都無所察覺時,一個素白的身影向着魔殿密室迅速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