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大雪長空,又是青峰鎮的街角,畫面與上一次在風月谷中消滅食月蟲時突然出現時重合。
只不過,這一次,沒有墨三娘於風雪中走來,而安放那小女嬰的牆角亦是空空如也。
驀地,一名身穿黑色衣裙頭戴黑色斗笠的女子慌慌張張從不遠處跑來。漫天風雪將她面上的薄紗掀開,露出一張清秀柔美的臉蛋,那模樣,竟是與墨妍如今的模樣有七層相似。
而在她的懷中,則抱着那名小女嬰。墨妍記得很清楚,這個孩子,與上一回畫面中墨三娘所撿的孩子正是同一個。
那女子一邊跑一邊不住的回頭,很明顯身後正有人追趕。再看她的臉色,也是十分蒼白。視線落及她身後的雪地中,竟是豔如紅梅一般的鮮紅,明顯是被鮮血所浸。
細看之下,她一身黑裙裹身,下半身裙襬的顏色卻明顯要深一些,而雪地之上的雪,明顯就是從她的裙子上滴落。
驀地,那女子腳下一滑,整個人狠狠摔在地上,卻仍舊不忘了將懷中的孩子死死護住。
一臉緊張的看了看懷中的孩子,見小傢伙無恙,女子終是送了口氣。視線落及不遠處的小巷,那女子咬了咬脣,艱難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有些不捨的看了看懷中的孩子兩眼,女子眸中漸漸涌上晶瑩顏色,垂首,在孩子額頭輕輕落下一吻,面上繼而被絕望的苦澀填滿。
“孩子,娘不能陪着你了;此生此世,娘沒有別的心願,只願你與普通人一般快快樂樂的長大,再也不要爲那些無謂的世俗天規所累!”那女子說完,緩緩閉上雙眼,繼而狠狠咬破食指,將指尖的那一抹鮮紅印入女嬰額頭!
做完這些,只見那女子狠狠咬了咬脣,繼而狠心扭開視線,將那女嬰放至一旁的牆角,只起身時,眸中晶瑩滾滾落下。
手中白光大盛,那女子雙掌猛的推出,卻見四下飛雪四濺,待一切恢復平靜,四周地面平整無痕,什麼血跡,什麼腳印,通通消失不見。
她腳下輕輕一點,轉身朝相反方向掠去,走之前,並沒有忘記將自己方纔所站的位置清理乾淨。
“我在這裡,有本事,你們來追啊!”一聲輕喝自半空中響起,繼而是一片白影相繼掠過。
片刻之後,小鎮之中恢復一片平靜,牆角處,小女嬰晶亮烏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個不停,她很乖,沒有哭,只是安靜的允吸着手指。
赤子之心,又如何能懂,人間離別,乃世上最傷懷之事。
“到了…”鳳非離一早發現墨妍出神,但出於之前探到的情況,他並沒有開口打攪。一旁的墨若兮一無所知,此刻回到童家村,見墨妍魂不守舍,不由微微蹙眉,輕聲喚道。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墨妍身體微微一震,腦中畫面也到此爲止,驀地,一種從未有過的悲愴,忽而從心底升起?
那名黑衣女子,便是這具身體的孃親麼?還有那點入額心的那一點鮮血,又是怎麼一回事?
還未等墨妍緩過神來,卻見不遠處急急跑來一人,竟是南宮逸身邊的洛竹。
“姑娘,你快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臉色已十分不好,今日已咳了兩回血,我怎麼勸,他就是不肯休息!”
隨着洛竹略帶慌張的話音落下,墨妍的思緒總算回籠。轉身將手中的凝泉草結晶交到鳳非離手中。
“你快尋一處合適的位置將之種下,我先去看一看!”匆匆交代一番,墨妍緊隨洛竹直朝南宮逸所在的地方趕去。
待墨妍與洛竹趕到之時,南宮逸應是已經爲所有村民盡都診過脈了,此刻正在村門搭建的一處草棚中配藥。
他的樣子很是專注,面色蒼白如紙,額頭上佈滿細汗,脣際也微微有些發白。
“我來!”墨妍上前一步,接過他手中稱量藥材的小稱,繼而淡聲吩咐身旁的洛竹。
“扶你家公子下去休息!”她與鳳非離幾人從離開倒回來大約已經有一個多時辰,瞧着架勢,這人必定是一刻也沒有停的。否則,臉色也不至於會這樣難看。
見是墨妍回來,南宮逸倒也未再固執,乖乖轉過身任由洛竹扶着離開。然而,剛走了幾步,卻見他身體微微一晃,繼而直朝一旁的洛竹身上倒去。
“公子!”洛竹一聲驚呼,慌忙接住南宮逸癱軟的身體。而一旁的村民見狀,則盡都圍上來欲要幫忙。
墨妍迅速走到二人身邊,低下頭,卻見南宮逸此刻已然昏厥過去,雙目緊閉,臉上血色盡無,脣色也微微有些發青。明顯情況十分不好。
“快!扶你家公子過去躺下!”墨妍淡聲開口,繼而與洛竹一同將南宮逸扶至一旁的陰涼處平躺而下。
“拿水來!”沉聲吩咐,墨妍接過洛竹遞來的水壺,先取了些水潤了潤他的脣畔,繼而又讓人準備好水和帕子爲南宮逸敷在額頭之上。做完這些,墨妍又從身上找了些不氣凝神的丹藥給他服下。
垂眸,身下的人即便在睡夢中眉頭也依舊深鎖。這一刻,墨妍突然再度憶起與他初相見時,依舊是這樣一張臉,卻是神采飛揚,笑容明媚,而今…
這一切,似乎是從炎陽城的那一場婚禮後開始轉變的吧!
若非是遇到她,他不會去忘憂谷,身體也不至到如今這般境地,而她的祖母,也不會抱憾離世。
想到這裡,墨妍心中不由再度生出些愧疚之意。
“姑娘,近來,我家公子身體一日不日一日。待我家公子醒來,還望你好好勸勸他!”一旁的洛竹低聲祈求,繼而低聲絮叨。
“公子身子本來極其虛弱,今日又頂着烈日強撐着給這些村民把脈。有好些次,我都看到他時不時會朝姑娘離開的方向看上兩眼,他雖嘴上不說,但心中卻是無時無刻不掛念着姑娘的…”
洛竹的話,無疑將墨妍心中的愧疚感再度加深。
“你放心吧!待他醒來,我定會好好勸說…”
除了這樣的迴應,墨妍實在是不知道,她還可以說些什麼?亦或是可以改變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