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好齊夫人,又囑咐招桐寸步不離地看守她,荀久這才得空騎上馬去往秦王府。
王府大門外停着一輛馬車,荀久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想了一想,突然反應過來這輛馬車正是那晚見到容洛乘坐的那一輛。
莫非顧將軍和洛姐姐都來了秦王府?
荀久心下疑惑,動作卻不停,利落地翻身躍下馬。
門房小廝見到是荀久,連忙笑意盈盈出來迎接,順便將馬兒牽走。
“久姑娘可是來找王爺?”小廝笑嘻嘻問。
“他在麼?”荀久一邊說一邊往裡面走。
“今兒可熱鬧了。”小廝如實道:“姜丞相、顧將軍和他的夫人全部都在府上,原本顧夫人想讓殿下去請久姑娘的,殿下說您那兒有病人,不便離開,所以……”
“嗯,我知道了。”荀久此刻心急如焚,也懶得細聽小廝的嘮叨,只敷衍着應了一句。
“他們如今在哪兒?”荀久問。
“在鏡雲水榭。”小廝隱約感覺到了荀久似乎有非常急迫的事,索性閉了嘴,不敢再叨叨。
“立即帶我去。”荀久吩咐。
“好嘞!”小廝迅速走上前,加快腳步引着荀久走向鏡雲水榭。
繞過玉笙居,有一處院門,入門能見大片竹林,於這深秋中獨添碧翠,因天氣原因,林間還有些許薄霧未散,煙迷翠黛,意淡如無。
竹林深處見雕欄小橋,漢白玉石精細雕琢而成,素白如洗。
過九曲迴廊,遠遠便見前方有一處亭子,雕檐映日,畫棟飛雲,匾額上“鏡雲”二字極具風骨,亭下碧水漾出層層琉璃色。
荀久擡眼望去,果然見到亭中除了扶笙之外,還有姜易初、顧辭修和容洛。
小廝已經快速過去稟報了。
聞言,扶笙略有訝異地擡起眸朝這邊看過來。
荀久趕時間,便不等小廝回來,直接走過去。
“久姑娘?”容洛頗感意外,“我原想着讓子楚派人去接你,可他說你今日有得忙,來不了,我只得作罷,如今見你前來,可是忙完了?”
荀久掃了一眼案几上的精緻吃食,心思一動,故作惱怒地瞪着扶笙,“有這麼好的聚會不叫上我,我這是惱了,哪裡還有心事忙事情,這不趕着過來興師問罪了麼?”
容洛見荀久果真一臉惱怒的樣子,趕緊嗔了扶笙一眼,面色懊惱,“哎呀子楚,你看都怪你,我早就說了不管如何都要讓人去久姑娘處通報一聲,你可倒好,一句話就給否決了,如今久姑娘親自上門來了,看你怎麼跟她交代!”
“對啊子楚。”顧辭修也皺眉跟着附和,“你也太不厚道了,把久姑娘一個人晾在一邊,簡直不像話!”
顧辭修說完,遞了個眼色給姜易初。
姜易初只微微一笑,並未說話。
扶笙也只是剛看到荀久的時候面色有片刻訝異,不過轉瞬就恢復了正常,指了指一旁的席位,對荀久聞聲道:“請坐。”
荀久翻了個白眼,就知道她這點小心思瞞不過他。
若是她真生氣了,他哪裡還能這般淡定。
“不坐了!”荀久長話短說,“阿笙,我找你有事。”
說罷,她偏頭看了那三人一眼,面帶歉意道:“抱歉,這件事我想單獨同他說。”
顧辭修溫和笑道:“久姑娘莫要客氣,既是有要事要談,那我們暫時迴避一下。”他說着,就要伸手去攙扶容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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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那麼麻煩。”荀久趕緊道:“你們就留在這裡,我同他出去說就行。”
見顧辭修堅持,荀久又道:“洛姐姐如今可懷有身孕呢,你不能累到她,否則寶寶不高興了就會使勁踢洛姐姐的肚子,她會受不了的。”
“啊?”顧辭修明顯被嚇到,臉色都變幻了一番,緊緊盯着荀久,“久姑娘,你莫不是在說笑吧?”
“你自己問洛姐姐。”荀久挑挑眉,“孩子在她肚子裡,她是最清楚的人了。”
見容洛點點頭,顧辭修的臉色又煞白了一些,低聲嘀咕,“那,那我們還怎麼回魏國,這一路舟車勞頓的,洛洛怎麼受得了?”
“無妨。”姜易初道:“大不了我們速度放慢些就是,洛洛的孩子重要,晚幾日回到魏國也沒事。”
荀久聽他們這語氣,似乎是近日便要啓程。
心下疑惑,她開口問:“你們是不是這兩日便要啓程返回魏國?”
女帝還沒動手術,姜易初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
容洛在顧辭修的攙扶下重新坐下,看向荀久,柔聲道:“原計劃是這兩日便要啓程返回魏國的,可是青璇還沒動手術,我們今日來就是想問一問久姑娘可有確定什麼時候能動手術了?”
“這……”荀久面露猶豫,“等我同阿笙說幾句話再回來告訴你們。”
“好。”容洛點點頭。
扶笙見荀久神情認真的樣子,心下明瞭她百忙之中來秦王府定有要事,不再浪費時間,他站起身,隨着荀久走到漢白玉石橋那頭的竹林裡。
他伸出手,輕輕拂去她肩頭的落葉,聲音清潤,“久久,你這麼匆忙來找我,是否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同你討要一個護衛。”荀久開門見山,直入主題。
扶笙有些怔愣,“發生了何事?”
荀久定了定神,將齊夫人所遭遇的事情從頭到尾與他說了一遍。
末了,在扶笙的深深皺眉下,她再度開口,“所以,爲了防止韓奕那個賤人晚上行動,我得麻煩你安排一個護衛去我那邊待些時日,確保齊夫人的安全。”
“那你沒事吧?”扶笙並不太關注別人的安危,他只想知道早上韓奕前往的時候,她是否遭了韓奕的罵。
荀久知道他想問什麼,笑着搖搖頭,“你放心啦,早上我都沒有出面,更何況就算是我出面了,韓奕也休想從我這裡討得任何好處,我又不是聖母白蓮花,不會因爲他的德君身份而忌憚,更不會因爲他瞎了雙眼而憐憫,對於他那種賤到骨子裡的人,我恨不得先除之而後快。”
扶笙深深看她一眼,語氣中有無盡歉意,“昨天早上你在御花園的事,是我太過疏忽了,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那樣的情況發生。”
荀久心中正好笑這個男人怎麼突然之間煽情起來了,讓她好不習慣,身子突然一晃,她已然被他攬入懷中。
呼吸着熟悉的幽幽冷竹香,她浮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也不打算開口,既然他難得煽情一次,那她不介意配合配合。
緩緩閉上眼睛,荀久準備好好享受這一刻的安寧,頭頂扶笙略帶疑問的聲音又傳來,“也不知爲何,昨天早上御花園女皇陛下遇刺這件事的情報竟會到了中午才傳出來,我的暗衛向來做事迅速,按理說來,這麼大的事,應該第一時間有情報傳來纔對,可是很明顯,昨天似乎是被什麼給阻隔了。”
荀久有些心虛地垂下頭。
扶笙暗衛的情報之所以會晚,定是女帝暗中使了手段阻隔了那些暗衛的視線,並且讓他們發覺不了她會武功。
扶笙有此懷疑,也很正常。
荀久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免得待會兒露出破綻,她轉了轉心思,問:“你準備安排誰過去保護我?”
“剩下的四個人,你自己選。”扶笙收回思緒,溫暖的手掌輕輕撫了撫她的腦袋,“你想要誰過去都行,他們幾個只是性子不同,武功全都不相上下。”
荀久正待開口,扶笙忽然道:“角義除外。”
“爲什麼?”荀久好笑地擡起頭來看着他。
“沒有爲什麼。”扶笙面上毫無情緒,“他是廚子,怎能輕易離開府邸?”
荀久撇撇嘴,這個人要編造理由也不找一個好一點的,這麼爛大街的藉口,說得好像離了角義,他就食不下咽痛苦至死一樣。
不過說來奇怪,扶笙爲什麼幾次三番針對角義?
算了,她大度,懶得與他計較。
想了想,荀久道:“既然所有人的武功都不相上下,那麼我還是選小吱吱算了。”
扶笙有些詫異,“我還以爲你會選商義。”
“纔不要!”荀久哼哼兩聲,“那個愛美精加麻煩精,要是讓他去我那裡,那我今晚都別想睡覺了,鐵定得被他變着法兒的要求做美容,伺候他比伺候你還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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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笙眼皮跳了跳,悠悠問:“伺候我很累麼?”
荀久一嗆。
跟他相處了這麼長時間,她總算是明白了,與他說話的時候千萬別往那方面提,否則他能說得讓她一個穿越而來的現代人都面紅耳赤。
方纔這句話,乍一聽沒什麼,細細一聽……還不如乍一聽來得順耳。
荀久紅着臉瞪他一眼,“平時看你挺高冷的,爲什麼一提到那方面你就有那麼多想法?”
“哪方面?”扶笙長長的睫毛動了動,以示茫然和無辜。
咳了一聲,荀久擺擺手,“沒什麼,我鬧着玩兒呢!”
對上他假意充滿疑問的雙眸,荀久心跳在加快。
此時又是靠在他懷裡,心跳聲清晰地在兩人相觸的身體之間迴盪,荀久又是羞赧又是尷尬。
她面色更紅,扭動着身子要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扶笙手臂收緊了力道,荀久動彈不得,她嗔道:“快鬆開我,還等着回去動手術呢,否則耽誤了女帝開刀的時日。”
話完,她又問:“你有沒有讓大祭司瞧過日子了?”
“嗯。”扶笙應聲,“五天後,正好是適宜求醫治病的黃道吉日,你可會覺得時間太過倉促?”
“還好。”荀久平靜道:“五天……我儘量趕在明天就幫齊夫人開刀熱身,這個手術,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扶笙心疼地望她一眼,“你若是覺得壓力大的話……”
“有壓力纔有動力嘛!”荀久淺淺一笑,“更何況這對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挑戰,也是突破自我的大好機會,興許這一次過後,我便能熟練操作手術刀,以後可以爲更多的人醫治類似的病。”
扶笙遺憾地喟嘆一聲,“可恨我在這方面幫不了你。”
“你幫不了我纔好。”荀久撇撇嘴,“有你在身邊,我肯定得分心,或者說不定,是你會分心。”
扶笙怔了怔,爾後嘴角漾開極度誘惑人的笑容,“你說得對,有你在,我肯定會分心。”
“就知道你這臭德行!”荀久收回眼低嗤一句,趁他愣神之際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對了,待會兒你讓人去少府幫我把手術刀具取回來。”
扶笙頷首應了。
“然後你再吩咐少府的人,按照之前的圖紙照着再打造一套出來。”
“爲何?”扶笙似有不解。
荀久耐心解釋,“手術刀不能反覆使用,一位病人只能用一次,否則會感染到後面那位病人的。”
扶笙了悟地點點頭。
荀久的目光,往亭子方向瞟了一眼,“我就不再回去了,待會兒直接與小吱吱回宅邸,你回去以後代我同洛姐姐說一聲,五天後,女帝的手術照常進行,讓他們不必過分憂心,尤其是要注意她肚子裡的寶寶。”
扶笙一一點頭應了,又囑咐她,“你萬事當心。”
“我自曉得。”荀久鄭重地點點頭,“我雖然沒有你那麼高絕的武功,但不代表我一無是處,你該對我有信心一點。”
扶笙沒說話,輕笑着伸出手颳了刮她的鼻尖,這才依依不捨地放她走。
荀久沿着來時的路出了竹林來到前院,吩咐人去請徵義。
大約等了兩盞茶的功夫,徵義纔跟隨着啞僕緩緩而來,他向來話少,又常年將自己禁錮在一頂斗笠和深色緯紗中,所以荀久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不用看也知道他定然是面無表情的。
“小吱吱?”荀久熱情地跟他打了個招呼。
“嗯?”徵義的回答永遠那麼沉悶。
他其實並不太高冷,就是性子很悶,不善言辭,不善溝通,彷彿與世隔絕一般,與宮義那種寫在臉上的高冷不一樣。
荀久聽到這麼無聊的回答,頓覺無趣,翻了個白眼,她問:“你可曉得我讓你去做什麼?”
徵義沒說話,看那樣子,荀久就知道他在等着她解釋。
揉了揉額頭,荀久暗自想着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沉悶無趣的人,他會不會有一天自己把自己無聊死?
看來改天得去找季黎明打聽打聽徵義的身份以及來歷,或許他習慣將自己禁錮起來也是與小時候的經歷有關。
羽義是蜀國人,宮義是苗疆人,徵義……他會是哪裡的人呢?
拉回思緒,荀久認真看着他,“這段時間,我那裡很可能會有人安排刺客來刺殺,我讓你過去,是想讓你護衛我們的安危,你一個人應付得過來麼?”
“足矣。”徵義難得地出了聲音,卻只有兩個字,但這兩個字很有分量,讓人一聽便能完全放下心來。
“既然如此,那你與我一起回去吧!”荀久喜歡直爽,更喜歡直爽的人,秦王府的人,哪怕是不會說話的啞僕都異常聰慧,很多時候不用多費脣舌,簡單幾句話對方便能盡數理解。
當然,荀久不否認這一切都是扶笙的功勞,他的身邊,自然不可能留有無用之人。
與徵義一道,在啞僕的帶領下,兩人七拐八拐才終於出了秦王府。
看到管家安排好的馬車,荀久回過頭來看了一眼牌匾上翩若游龍的三個大字,哼哼道:“女帝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爲何給扶笙建造了這麼大的府邸,他一個人住這麼大的豪宅,從前院到後花園都得坐轎子,不嫌累得慌麼?”
徵義隱在緯紗下的眼皮動了動,齒間擠出四個字,“壯麗,重威。”
荀久一時語塞。
徵義說得不錯,女帝的用意就在這裡,秦王府越壯麗,證明秦王的權勢越大,威嚴越莊重,封臣纔會忌憚他,對他拜倒塵埃。
這其實也是無形中給六國施加壓力的一種辦法。
可荀久還是覺得這府邸太大了,她低聲嘀咕,“除非他有那能力生一堆兒女,把空出來的殿閣給他們住,否則就是在暴殄天物。”
徵義微微垂首,“我一定將這話一字不漏轉告給殿下。”
“喂!你……”荀久心頭一緊,徵義可是個說得出做得到的主,他要是真把這句話說給扶笙,那個男人能放過她纔怪了!
“你不準說!”荀久氣得跳腳,“你要是敢,我就……”
徵義臉色不變,語氣依舊沉悶且一本正經,說出來的話卻很欠揍。
“殿下說過,除了他之外,只有王妃才能命令我們。”
“我……”荀久皺着眉頭直懊惱,想她一張巧嘴能說會道竟會栽在這個悶罐子手裡!
“哼!”荀久衝他橫眉豎眼,轉身恨恨上了馬車,她可不傻,秦王府的這些人個個是人精,倘若自己再說下去,肯定會不知不覺中了圈套,而這一切都會被暗衛盡數轉告給扶笙。
什麼王妃!她還沒嫁,纔不要對號入座!
徵義親眼看着她上了馬車之後才坐到車轅上,親自驅動馬車往荀久的宅邸方向行去。
回到宅邸的時候,將近午時。
柳媽媽已經備好了午膳,荀久才進大門就聞到了香味,她偏頭看了看徵義,笑眯眯問,“你餓不餓?”
徵義微微側首,見到深色緯紗之外笑意嫣然的女子,說笑間眉眼自成一段風韻,柳眉翠霧,檀口點砂,說不出的風情韻致。
心頭一動,他鬼使神差地點點頭,“餓。”
“你會吃飯嗎?”荀久想着這個人有愛吃陳皮糖的怪毛病,該不會把那東西當成正餐的吧?
徵義:“……”
他頭一次覺得這世上竟然還有人比他呆,竟然問得出這麼傻的問題。
“呃……”荀久尷尬地笑笑,“我的意思是,你除了吃陳皮糖之外,偶爾也會吃飯換換口味麼?”
徵義嘴角抽了抽,“……”
“不回答,那看來是不會了。”荀久假意遺憾道:“我這裡又沒有陳皮糖,怎麼辦呢?”
“會吃。”徵義終於抽着嘴角吐出兩個字。
懶懶斜睨他一眼,荀久輕嗤,“你早說不就完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同秦王府的啞僕一樣不會說話呢!也難怪當初那個海盜千金會被你氣得咬牙切齒,跟你說話實在是……太浪費表情,還不如給牛彈彈琴,興許它還能聽懂。”
徵義沒說話,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
荀久頓感無語,她就知道,無論自己說得有多動聽,這尊菩薩就是不會有反應。
無力地嘆一口氣,她擡步進了飯廳。
柳媽媽手裡端着托盤,招桐則將托盤裡的菜品一一拿出來擺放好。
沒見到齊幼玉,荀久問:“齊夫人去哪兒了?”
“在房裡呢!”招桐見到荀久進來,立即喜滋滋道:“姑娘快請坐,奴婢這就去請她。”
“嗯。”荀久上前坐下,示意身後的徵義,“你也坐。”
徵義搖搖頭,“不習慣。”
荀久白他一眼,“你是不習慣坐下吃飯還是不習慣吃飯的時候將斗笠拿下來?”
徵義沉默。
“讓你坐你就坐。”荀久拍了拍旁邊的軟椅,“扶笙應該讓人跟你說了,來我這裡是要寸步不離地進行保護的,讓你去廚房或者別的地方單獨吃飯也可以,可若是你不在的間隙,有人趁機闖進來對我和齊夫人下手的話,你如何與秦王交代?”
徵義默然片刻,終究是摘了緯紗坐下來。
荀久看了一眼他俊美的容顏,不由嘖嘖嘆道:“這麼好看的一張臉,爲何每天都要用斗笠遮起來,莫非你怕曬?還是說你怕羞?”
徵義自然不會回答她這麼無聊透頂的問題,安靜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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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招桐將齊夫人喚了來。齊夫人一進門,見到坐在桌上的徵義,不解地看向荀久,“這位是……”
“他是秦王府的護衛徵義。”荀久笑着解釋,“我剛剛去請了來保護我們幾人安危的。”
“就……就他一個人?”齊夫人眉眼間露出些許擔憂。
“夫人請放心。”荀久含笑道:“他可是秦王親自培養出來的精英護衛,一個人可頂十個高手,有他一個人,足矣。”
見齊夫人依舊面露猶疑之色,荀久又道:“我這裡人少,也就沒有什麼主僕講究,大家都是自己人,同桌吃飯也沒什麼,夫人就不要見外了。”
齊夫人面色舒緩下來,“既然久姑娘都這般開口,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不必拘束,快坐吧!”荀久示意齊夫人在她身旁坐下,親自給她遞了碗筷。
齊夫人含笑向荀久致謝過後偏頭看了看徵義,“聽聞秦王府有武功高絕的五大護衛,想必這位大人便是其中一位了吧?”
徵義對於陌生人,一向保持着自動忽略狀態。
見他半天不說話,齊夫人面色有些尷尬。
荀久扶了扶額,耐心解釋,“這位便是徵義,五大護衛之一。”
得見荀久打破氣氛幫自己解了尷尬,齊夫人面露感激,恍然道:“原來是徵大人,真是失敬。”
荀久無奈地看了一眼拿着筷子默默吃菜的徵義,轉眸對齊夫人道:“你別見外,他就是這個性子,不愛說話,也不愛同人來往,那些客套話,你自個兒悶在心裡便好,也不必對他講,反正他也聽不進去,免得徒增尷尬。”
“這樣啊……”齊夫人嘴角扯了扯,“那我便聽久姑娘的,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用完午膳沒多久,扶笙便親自帶着人把荀久之前在少府定做的一應用具全部拿來。
打開包裝的錦盒,荀久看着裡面薄削精緻的手術刀,雙眼一亮,“看來少府人才不少啊,竟能完全按照我的意思將這些東西打造得毫釐不差。”
扶笙看着她驚喜的表情,不由得脣角一勾,“能爲女皇陛下做事的人,自然不能是草包。”
“這倒是。”荀久想着女帝那麼牛哄哄的人物做事簡潔幹練,與扶笙的性子極像,定也是不留無用之人的。
眸光一掃,視線定在另外一個已經打開的錦盒裡面,那是荀久根據無影燈原理讓少府採用質量均勻,大小相近的夜明珠排列嵌在一起造出來的簡易無影燈。
雖然達不到後世無影燈的效果,但那做工以及精細程度,值得點贊。
驚喜地看着手術牀、幾套手術服以及其他用具,荀久不敢置信地擡眸看向扶笙,“這,這麼短少的時間內,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夜以繼日。”扶笙淡淡道:“這可是女皇陛下親自吩咐過要好好打造的東西,他們自然不敢懈怠半分。”
“少府不愧爲女帝私府。”荀久豎起大拇指,“時間短,效率高,質量好,看來我無需擔心後面那一套會因爲時間太短而打造得不好了。”
“這個你更無需擔心了。”扶笙再度翹了翹脣角,“考工令在吩咐人打造的時候,爲了防止使用過程中出意外,特意多打造了一套,與這一套一模一樣,質量相同,你只管安心準備手術,其他的事不用操心。”
荀久驚愕地張大嘴巴,整個人呆愣了好久,“這考慮得也太周全了吧?”
“女帝可是天下共主。”扶笙睨她一眼,“誰敢輕易出錯?”
“說得也是。”荀久感慨一聲,吩咐招桐和柳媽媽將這些東西搬到空廂房裡。
徵義一聲不吭地幫着收拾東西。
齊夫人則站在荀久身後看得滿臉錯愕。
“久,久姑娘,這些都是你準備爲我動刀的用具?”
“是啊!”荀久點點頭,笑道:“夫人請放心,到時候會給你用麻醉藥,整個過程中都不會太痛的。”
齊夫人無聲苦笑,被韓奕一腳踹在小腹上,硬生生把胎兒踹流產的那種痛她都經受過來了,如今不過是一場手術而已,她早就不在乎這些了。
“久姑娘放心吧!”她輕輕搖頭道:“我不怕痛。”
聽到這句話,荀久頃刻間想起了女帝,宮宴那天晚上她爲女帝使用艾灸的時候擔心女帝會疼痛得受不了,女帝卻說比艾灸更痛的她都承受過,又何懼區區肌膚之痛。
齊夫人是因爲被韓奕一腳踹掉胎兒,真實感受過切膚之痛,所以覺得這種手術很無所謂,女帝卻是因爲小時候的遭遇。
雖然一個是大司空府的當家主母,一個是居於九重宮闕的天下共主,但曾經的經歷卻是那麼相似。
“久久,你在想什麼?”扶笙見她晃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搖了搖。
荀久迅速拉回思緒,訕笑兩聲,“沒什麼,就是在想這一次又得麻煩你讓人進宮去將之前的幾位巫醫請來,手術確定明天進行,但今晚我還得考考她們,順便培養培養默契。”
“嗯,沒問題。”扶笙頷首,“待會兒我便直接去神殿。”
提起神殿,荀久又想起昨日女帝遇刺之事,不由得心神慌亂。
刺客既然是神殿的人,他也親眼見到了女帝會武功,這件事,他會不會已經告訴了澹臺引?
如果澹臺引知道了女帝會武功的話,待會兒扶笙直接去神殿肯定得露餡。
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荀久面上儘量保持着平靜,淡淡笑開,“你既然都過來了,就不要那麼麻煩再跑一趟了,直接遣個人去通知一聲就行,反正大祭司已經答應了把巫醫借給我,也不怕她會臨時變卦。”
扶笙目色微閃,略帶狐疑地看她一眼,“今日怎麼想起來留我?”
荀久諂媚地挽住他的手臂,“哪有,我就是手術前太過緊張,想讓你多陪陪我而已。”
這個解釋,扶笙很滿意,他並未多想,只愉悅地彎起脣瓣,“說吧,你想要怎麼放鬆?”
荀久看了看天色,頗有些不悅地撇了撇嘴,“如今天色不早了,待會兒巫醫們過來,我還得與她們研討明日的手術,再加上要交代齊夫人關於手術前的注意事項,恐怕不得空出去了,否則我倒是想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扶笙微笑問。
荀久難得地羞澀一笑,“你還記得我們初識那晚是在汝河之上嗎?”
扶笙眯了眯眼沒吭聲,不置可否。
“聽說汝河沿途風光極美,原想去玩耍一番,可時間不允許,那便改日吧,或者等我手術成功,你可以設置一個特別的宴會招待招待我。”
扶笙沉吟道:“這個手術成功就意味着你即將進入下一個手術的準備階段。”
荀久小臉一垮。
扶笙說的這些,的確是**裸的事實,齊夫人手術過後,她便只有三天的準備時間進入最終的挑戰級手術。
扶笙探出手指,輕輕撫平她眉心的皺痕,“不過也沒關係,手術前一晚,我會盡可能滿足你的要求,讓你去外面玩耍一番好好放鬆放鬆。”
“還是你貼心。”荀久心中感動,但她也不是擅長甜言蜜語的人,那些話,她說不出口,只能將腦袋往他肩膀上靠了靠。
“哎喲喂!我說你們倆至於麼?”後方突然傳來一陣酸不拉幾的聲音。
荀久緩緩鬆開扶笙,往後一轉,就見到季黎明不知何時已經在廊下站定,深秋的天,他手上卻還拿着一柄摺扇時不時扇動兩下,望着他們二人的眼神很是無語。
“表哥怎麼來了?”荀久笑意盈盈地打了句招呼。
季黎明哼哼兩聲,“這大庭廣衆之下的,裡頭還有這麼多人,你們倆就一刻也離不開了?”
荀久臉一紅,白眼瞪他,“你胡說什麼呢?”
“我哪有胡說?”季黎明翹了翹鼻子,“若不是我及時出現,估計你們倆都進行到下一步了。”
荀久一隻手捂住半邊臉,原本這件事沒什麼,可經過季黎明這麼嚷嚷兩下,沒什麼也變得有什麼了。
果然,正在空廂房裡收拾東西的幾個侍衛出門來,看向荀久和扶笙的目光多了說不清道不明的灼灼亮色。
重咳一聲,荀久斜睨着季黎明,“你今日怎麼不請自來了?”
“瞧你這話說的……”季黎明輕嗤,“什麼叫我不請自來?我一向不都是不請自來的麼?”
荀久:“……好吧!那你怎麼想起今日不請自來?”
“這不是聽說表妹要有大動作了麼?表哥特意過來瞧瞧。”季黎明摺扇一收,言語之間頗有恨恨之意,“我原本昨日就想來了,誰曾料到險些被一羣瘋狂的婦人給踩扁,嚇得我趕緊又回去了……你說這世道,怎麼什麼人都有?”
荀久嘴角一抽,看來昨天來看姜易初的姑娘排隊都排到季府大門前去了,只不過季黎明不知道而已。
謫仙美男的魅力,果然是不能小覷。
若是換成扶笙坐診,憑他那生人勿近的冰冷氣息,只怕姑娘們還沒走近一丈開外就會被凍成冰棍。
不過這樣也好,起碼情敵們都有自知之明,曉得秦王高冷不好惹,也免得她以後還得到處鬥情敵,想想都心累。
“表妹,你選中的病人是誰啊,竟然這麼幸運同女皇陛下……”
“噓——”季黎明纔出聲,荀久立即打斷他,“別在這裡說,他們一個都不知道女帝患了哪一種病,這件事對外是保密的,包括被我選中的齊夫人。”
季黎明瞬間恍然,“我還以爲他們是知道的。”
荀久無奈道:“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則會對女帝不利。”
“這倒是……”季黎明贊同地點了點頭,忽而想起了荀久方纔那個稱呼,眯了眯眼,有些不確定地道:“齊夫人?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是大司空的第四位夫人。”荀久輕聲解釋,“碰巧她昨天來看診,我便瞧出她病症與女帝有些相似。”
季黎明瞪大眼睛,“大司空的第四位夫人?那可是他的寶貝疙瘩,他怎會捨得讓你爲她動刀?”
“這件事,說來話長。”荀久揉了揉額角,“等以後有時間,我再細細與你解釋,反正目前的情況就是明日一早我便要爲齊夫人動手術了,安全防範很重要,你若是能調動一隊巡城軍時不時在我宅邸周圍巡邏防止有心人有機可乘的話,我會很感激你的。”
“這個嘛……”季黎明挑了挑眉,“調動巡城軍的難度取決於你感激我的方式。”
扶笙涼涼的眼神睨過去,“到時候請你吃大餐。”
季黎明眉梢動了動,嘴角翹了翹,卻聽得扶笙又道:“地點就在上次的義莊。”
笑意頓時僵在臉上,季黎明胃裡一陣翻江倒海,捂着胸口連連捶了好幾下才勉強忍住沒有當場吐出來。
他臉色青白交織,恨恨瞪了扶笙一眼,“你丫生來就是專門來噁心我的!”
扶笙看着他難受至極的樣子,愉悅笑開,“這世上有了一個扶笙,再有一個季黎明,本就不能共存,註定要有一個被噁心到,我只好受累做噁心人的那一個,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方纔出門的時候我用過飯了,義莊吃飯什麼的就免了,爲你省銀子。”
“嘔——”季黎明這一次是真的受不住了,足尖輕點,幾個瞬息便離飛了宅邸,空中飄來一句話,恨意滿滿,“惡人自有惡人磨,你這種毒舌,總有一天會被自己給毒死的,小爺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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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菇涼們提議懲治韓渣男的法子,嚇得我渾身一哆嗦,哈哈,一個個比我還狠毒。
ps:距離女帝手術近了^O^也就意味着第二卷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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