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顆…。”
那人身着盔甲,面色顯黑,濃眉粗且長直入鬢髮,面容冷毅,體身健長,聲音不用內力便高聲闊遠,正是帝京治安總督霍雲都。
聞其言,衆人紛紛看向那巨坑,然後又想到剛纔璃王身姿一瞥間,在空中輕手一撣間所毀之物,頓時看向二皇子的面色都怪異了那麼幾分。
轉瞬便將事情給分析了個七七八八。
想得簡單點的,哦,原來是二皇子派人做手腳,想要嫁禍給太子。
想得稍微深一點的,哦,原來二皇子偷了皇宮已經明令禁止的黑驚雷,這下若不是太子先發制人,那不是黑鍋背到底了。
想得更深的,哦,不過是賊喊捉賊,落入別人的計中計。
在場朝臣自有派系,作爲太子黨的派系,早對二皇子於未國帝位的覬覦不甚心悅,剛纔本來看似輿論不着邊際,可是卻或多或少將衆人引向一個思路,那就是太了想要讓人於今次迎接中暗殺天慕璃王,他們本就就此事正在暗中思索對策,沒曾想,太子竟早有準備,難怪…。羣臣似乎這纔想起來,如此重要場合,倒是沒見到霍雲都帶兵圍守,原來如此。
而那些二皇子與六皇子黨此時面色卻有些掛不住了,與二皇子貼進點的派系乍一聽霍雲都之言,心都驚掉了半分。
二皇子這是着了太子的當啊。
當然,二皇子身爲南國皇子,既然能穩活至今,自然不是個一無事所的草物,面色一慌之後,瞬間神色平靜的看着南木宸,“太子這是什麼意思,先是黑驚雷炸坑,後是空中落雷,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難道當真要趕盡殺絕。”二皇子說話間,神情中上升一抹哀痛不待南木宸說話又道,“陷害,栽贓…。太子…。”二皇子的聲音微微帶着一抹苦澀,仰頭一嘆,最後直接仰天道一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將那被兄弟算計的苦澀與哀痛兄弟情份薄如紙就這般散去的情緒演繹得可謂恰如其分。
此時城門口所有人都看着二皇子,明白事情始末的暗道二皇子卑鄙,自有人想通透整件事,知道真正禍手是誰,不明白事情始末的,諸如那些尋常百姓,眸光又開始在太子身上游移,自古以來,帝王之位,九死一生,能得者,必然是鮮血澆灌,這也是勿庸置疑,只是,事實就這般發生在衆人眼前,還是有些讓人不能接受。
“二弟是否太過較真了,霍雲都只是說在你府裡找到前些日子所失竊的黑驚雷,雖說少了兩顆還未找到,但是霍雲可沒說在你手上,本宮也沒說一定在你手上,而且,二弟怎麼知道,那個大坑就一定是黑驚雷所造成的。”南木宸話到最後眸光一眯,周身那種危險的氣息直壓向二皇子,“除非,二弟早知道那兩顆黑驚雷在何處,會出現在什麼時方,何時出現?”語聲凌烈中又透着平和,卻自有一股不容反轉的氣勢。
二皇子聞言眸底有些什麼東西頓時一泄,是啊,霍雲都只是說在他府裡尋到黑驚雷,只是說少了兩顆…。
二皇子此時那微微萎靡的神情落在衆人眼裡,頓時一幅瞭然。
所謂此地無銀三百兩也莫過如此。
一旁六皇子本來要對二皇子打眼色,未也沒料到一向內斂沉穩的二哥爲何今次這般失準,既然事情出了意外,沒有按照計劃中的發生,但是,也沒有任何顯兆能牽連到自己身上來,此時,因爲順帝楚浴染的出現,所有人都下了馬,六皇子看着二皇子微微側對自己的身姿,又不被察覺的看了眼四周,三國同駕,身份都不在他們之下,再一擡眼,正巧見太子眸底那幽深的光茫,似乎那汪海水從未看見其波動過,心下一聲長嘆與不甘,眸底種種暗光流過,終是微微偏開了頭。
偏頭,即是一種決定。
而以六皇子爲首的派系,本就將所有注意力放在六皇子身上,此時,見六皇子棄車保帥,遂下意識的,身姿也微微移了移。
馬車內,冷言諾心底冷笑,經此一事,她以後對於南木宸可更得小心爲上了,即有扭轉乾坤手,又有柳暗花明術,輕輕的一句話,或說是一個局,便將二皇子引入了萬劫不復之地,同時,也將朝中派系看得清楚,今日之事,說不定他早有預料,亦說不定,他將計就計,趁此釜底抽薪,束整朝納,爲自己的登基剷出一條開闊錦復路。
“此事,怕是…。”南國丞相上前一步似想要說什麼,卻被南木宸手一揮,生生將口中的話給嚥了下去,他本是三朝元老,也不屬於任何派系,只想着,現下情勢緊張,又有外國君王在此,能平息自然平息,可是見一向尊於自己的太子竟然一拂袖阻止,面色一正之後,同樣擡起頭看了眼南木宸,卻見其面色一片沉然,巋然不動於風,怔望片刻,內心忽然一嘆。
鐵血手腕的太子這次是終於要展鐵血風彩了。
“二弟,你如何說。”南木宸繼續看着二皇子問。
二皇子怔愣片刻,目光遊移間,看着小田,“說,到底是誰派你來的。”二皇子此時也只想着抓住這一根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已經扣壓了小田的父親,此時,他話雖如此說,實際上卻是已經在給小田指引了一條死路。
要麼,自己想法認下這罪。
要麼,拉上太子——雖然這個已經有些不太現實,但總好過於無。
要麼,想辦法拉上別人。
否則。…。
小田接受到二皇子的眼神,默不作聲,心光一念間,突然想到之前救他免炸於碎片的女子,他不知道她是誰,卻只覺得此時或許那個女子說不定能救他於一線危機,又或者是救他的父親。
可是,他該如何做。
然後,在衆人都看向小田時,那如山的壓力拔然而來時,小田對着蒼天一望眼,蒼天碧如洗,一輪明日升至當空,落一束熾烈光線下來,襯那平凡身姿突然就覺得有風彩清絕。
“小田自小由家父養大,此生只求他平安。”小田話落,眼底一餘晶亮自面頰而下。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一個普通的小將,於這大義個人,國家之前,艱難取捨。
風風雨雨,就似此般一刻,下一刻,小田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之時,突然起身,拼盡全力朝城牆而去。
只意欲——
撞柱而結這取捨。
“啊。”百姓,朝官們都不自覺發出一聲呀驚歎。
的確,小田這一死,幸運點,二皇子也能矇混過關,不管是否與太子有關,太子也抽離得乾淨。
化這亂起風雲爲秋水無波。
二皇子看着小田跑向那修建百年堅厚如實的城牆,眸底顯現出的狂熱因爲內心的激動,早欲有穿透而出的衝動。
因此,他此時看向南木宸的眼神也已經有些快意,那眼神分分明明寫着,“人證已死,太子你還有何招。”宮廷風雲詭譎,代代以來,皇子之爭就是千古不變之真理,皇家無兄弟,正如戰場無父子,二人的相鬥,也幾乎擺上了檯面,從來的弟友恭親,不過是一場無聲的笑話,此時此刻,既然二皇子已經知道太子另有安排,又豈會當真坐以待斃,安然於笑,又或是期望對方手下留情,安予一命。
太子的手段,他又怎麼會不清楚。
一子錯,滿盤皆輸。
冷言諾不用看也知道馬車外發生了什麼,於此時此刻,於那兵將而言,似乎也只有那麼一條路,他之前那一句話,許是說給二皇子聽,也許是說給自己聽,人終一已,只求其父相安。
而此時,城牆下於這一幕,所有人竟無動於衷。
只有城牆頂上,那些遠遠看着這一幕,看着自己同爲守城兵將的兄弟就這般沒爲國身戰而死,反死於這內部迫壓之下,面容在風中都化爲了雪霜。
楚浴染始終掛着那若有若無的華豔笑意,似乎那一撞不過就是血花一綻,黃土一抔,來年花開滿懷,無須在意。
宮烈與宮月此時卻齊齊看向璃王馬車。
宮月是烈國公主,更是月流年,她與冷言諾相處甚久,當知她某些心思,同樣的,她也猜到,南木宸明明可以一舉拿下二皇子,也可以突然出聲阻止,此時,他卻並無任何言語,似乎,一切,都只是爲了兩個字。
試探。
是的,南木宸不看那即將要撞上城牆的小田,反而眸光緊鎖那馬車。
城門碟血,且,就恰在璃王府馬車這旁,冷言諾當真不介意。
馬車內冷言諾似乎輕嘆了一口氣,南木宸不怕城門將士灰心也要逼自己或是慕容晟睿一個態度,又是爲哪般…。
“太子這是要給我們表演泣血真人秀,還是要向我們展示皇子奪嫡戰。”伴隨着璃王馬車內飄出的一道清麗明妍的女子聲音,下一秒,衆人便看見,空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個身影,將即將與厚實城牆親密接觸的小田給拉回原地,在小田還摸不着頭腦之時,轉眼消失在原處,如一抹輕煙,來無影去無蹤。
小田此刻站在最開始的位置,依然處於南木宸與慕容晟睿馬車之間,他愣了片刻,似乎才發現自己沒死,但是又不知道的自己爲何沒死,就只能那般呆呆的站在那兒不知該做動作的,在風中有些凌亂之態。
然後,他最關心的是他的父親是否還活着。
“沒想到來到南國就看見這般新奇一幕,的確是有些讓人思測難辯。”璃王馬車內再度飄過一句話頓時將小田神經拉了回來,這是剛纔空中所見之女子,是她救了他,微微偏頭,看向身後的馬車,看看馬車旁依然站得筆直又不傲嬌的清一,又看看其身後的長長儀隊,恍然明白過來,原來她是璃王妃。
同時的,衆人也將所有注意力看向馬車,前有璃王驚鴻一現毀黑驚雷救太子,現有璃王妃出聲救小將,雖然不是璃王妃親自現身阻止,但是那人自不必說定然是璃王與璃王妃身邊之人。
南木宸聞聲先是一僵,雖然極其輕微,但是卻被一旁的南鬱北捕捉無疑。
就連楚浴染那三分笑顏七分深重的面上都閃過一抹狐雲。
小小守門將值得這狡滑的丫頭出聲相救。
話說,他也許久沒見到冷言諾了。
“多日不見,璃王妃依如往昔。”南木宸聲音沉緩如泉擊,卻你是陷進了風裡。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句話裡所含深意。
“彼此彼此。”冷言諾沒有任何拘泥。
只有二皇子此刻面色青白交加,不知對面這不露面的璃王妃到底有何名堂,他當然不要能要求璃王妃露面,也不好說什麼責怪的話,想到之前探聽的消息,太子對這璃王妃…。
“此人偷黑驚雷炸城門,幾欲傷你我這衆多人,又差點讓本皇子陷於兩難,這等人實在不易勞璃王妃所救。”二皇子高聲朗口,言辭鏗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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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可真會轉移話題,我家王爺自幼體帶寒毒,我只不過是實在不想再有泣血之場景驚擾了夫君。”最後兩個字冷言諾說得輕又重。
而馬車內,一直眸光緊鎖冷言諾,溫度呈直線下降的慕容晟睿聞聽這一句話,頓時雲開霧散,如三月積雪傾刻化去,露展亮飛檐,明亮樓閣。
不同於馬車內的溫情,馬車外,所有人都不明所已的感覺到突然而至的冷氣,皆擡起頭看天,明明陽光勢烈,風清氣朗怎麼就感覺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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